章節字數:3225 更新時間:09-05-27 16:18
四十四雪澤
離小葉在華彥卿身邊小心翼翼對他說:“你別誤會哦,我不是那個啥……我年齡上是他祖宗,可事實上就是他的好朋友。你別誤會……”
離小葉一看見華彥卿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又壞事了,連忙巴巴地把呆滯的顏紫庭推到華彥卿的身邊,自己在他身邊慌亂地解釋著,隻是越說越怪,急得她直跳腳。
顏紫庭倒笑了,按住她的肩膀說:“你不用急,他明白的。”小妖精才放心了些。眼巴巴地瞅著華彥卿。洞穴裏很暗,可離小葉依舊能看清華彥卿的容顏,看了半晌,才忽然感歎了一聲說:“好漂亮啊……”
華彥卿不由臉紅,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顏紫庭和離小葉。小妖精忽然跳了起來抱住華彥卿的胳膊說:“你是來救紫庭的對不對?”
華彥卿更不好意思了,點點頭,算是答複。
小妖精眨了眨眼說:“那怎麼出去?那洞好像堵了……該不是要從裏頭打洞吧。”依舊賴在華彥卿胳膊上,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華彥卿看——都快和紫庭差不多漂亮了。
華彥卿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可又不好甩開她——隻不過是個傻傻的小妖精罷了。他笑了笑說:“外人有人。進這兒簡單,出去就難了——得先解開封印。我進來是對付它的。”他指著那亂竄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的怪物,“它叫蝕。”
劉晦在一旁很安靜地坐著,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嘴角掛著淡淡的一絲微笑。
離小葉終於從華彥卿的胳膊上下來了,圓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在一旁偷看。忽然聽見顏紫庭說:“那玉我不小心弄壞了,後來還把它弄丟了……”他是去鼎瑤閣找過宋唯的,可惜宋大公子被他爹狠狠地揍了一頓,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以至於顏紫庭根本見不著宋唯的麵。鼎瑤閣的老板宋海天被自己兒子氣得也躺了床,不然,要是讓他知道是顏紫庭拿著自己的傳家寶,而且還送上門來了,他早衝出來要走了。
華彥卿聽了倒沒怎樣,離小葉卻急了,跳著腳絮絮叨叨地把事情說明白了,最後拚命自責說:“都是我的錯,不要怪紫庭……”眼巴巴地看著華彥卿,害怕他生氣。
華彥卿卻笑了:“沒事的,我不在意。剛好可以讓宋唯那小子受受氣,我開心還來不及。”還記得曾經被宋唯欺負的事呢。
顏紫庭怎能不知華彥卿這孩子氣的想法,卻依舊寵溺地看著他,不想讓他有一點的不開心。
突然,從外頭傳來一聲嘹亮的喊聲:“我說兒子,你想抱媳婦,以後有的是機會,今日著什麼急?可別忘了正事,丟了你老爹我的臉麵。”
華彥卿的臉色一下子萬分尷尬,懊惱地向著頭頂上喉:“老頭子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兒子!”憋屈著臉,眼簾微微垂落,卻有舍不得不看顏紫庭,隻能低聲解釋說:“那是我師傅……”
外頭是雷隱,他手裏拿著一顆閃爍著耀目光火的珠子,捋著胡子笑嘻嘻地看著眼前騎著噬魂獸穿著白色鬥篷的男子,忽而壓低聲音說:“你真不要見她?”
他搖搖頭,聲音柔和哀傷:“她很怕我,我不想再讓她傷心了。”
還記得好久好久之前,小小的娃娃跌倒在雪地裏,雙手凍得通紅地哭。他堆了個雪人哄她開心,鼻子卻粘歪了,看起來傻得可憐。小娃娃卻開心地不得了——仿佛小狗,逗逗她就開心。
什麼時候開始就待她不好了呢?記憶裏一直在罵她教訓她,罵她堂堂的妖界皇族之後,卻一點骨氣也沒有,怎麼複國?你難道忘記了父皇是怎麼死的了嗎?你難道忘記了子民溫熱的鮮血漫延到身上的感覺?你記不記得他們死時睜著眼睛看著你的模樣?他們的眼角留流著血一樣的淚,他們都永遠活不過來了,你卻要忘記這一切!
傻傻得孩子站在自己的麵前哭泣,她記不起來這一切,她隻記得他為她堆的雪人,還有那在淒冷的離魂界柔軟地抱起她的那雙手。
她怎麼能記得那些事情?她曾經那麼小,隻是抱在他懷裏的柔軟芳香的一團肉。她隻是一個被他教訓慣了的小娃娃,隻會怯怯地看著自己,黑溜溜的眼睛朦朦朧朧,想哭卻不敢哭出聲來。
如今,她就在自己的腳下,自己卻不敢見她了。小小的娃娃怎能擔負起那樣的重擔?雪澤隻能淒涼地笑著向雷隱搖頭。他忽然記起自己名字的由來,父母曾說:“孩子,你的一生將有很長的一段日子在雪的海洋裏度過,你會比誰都寂寞,可是你需要比誰都堅強。在那之後,你將是我們妖界最尊貴的皇。你的名字叫雪澤,你的身上會帶上雪的烙印,這世界上最寒冷而沉靜的東西會永遠保護你。”
代價隻不過是寂寞罷了。
“開始吧!”雪澤向著雷隱高聲喊,手裏的重劍高高舉起,剔透無色的劍刃閃爍著耀目的光輝,他碧綠色的眸子望著這荒無人煙的世界,那樣的寂寞寒冷。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遙遠的碧落山穀。
今日,他要放一個真正的怪物出來。也許整個世界將為此動蕩不安,也許遠方的碧落山穀會生靈塗炭,他卻不能為此皺一下眉頭。他一定要回到曾經的故鄉。在那殘酷的大屠殺之後,他——雪澤——不再是純淨無垢的妖界皇子。
身下的噬魂獸奔騰而起,雪浪翻飛如轉瞬即逝的雲。白色的鬥篷獵獵而飛,高貴的妖界皇子高舉著手中的無影重劍,冷冷麵對飛騰在空中密密麻麻的鎖鏈。
劍光閃過,嘶啞的聲音刀割般傳入耳內,鐵索斷裂,斷口處流淌殷紅的血水。鐵鏈宛如受傷的鳥獸,在空中劇烈地掙紮,密布成天羅地網。
雪澤的重劍依舊筆直的指向它們,劍光爆射,整個離魂界忽然間光明起來。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可眼睛好亮,仿佛最純淨的祖母綠。
他在看著這個寂寞的世界。
雷隱躍到半空,手中的璨麟珠光芒萬丈,將整片土地的鐵索籠罩其中——那是蝕的尾巴,就算放它出來,也要傷它三分性命!
四周的天地突然騰起連串的光火,那是遠古的封印在叫囂,它即將被人撕裂。
卻突然有個女人瘋狂地衝過來,頭發斜斜地垂落在一側,雪白的發釵搖搖欲墜。她哭得好傷心,滿臉淋漓的淚,就這麼磕磕絆絆地跑過來,全然不顧慘烈的光芒刺得她皮膚深疼。
“不要傷害他,他是我的孩子,不要傷害他……”她哭泣地跑過來,跪倒在雪澤的腳下,掩著麵嚎啕地哭。她身上的肌膚被劍氣珠芒刺得裂開一條條細縫,她卻全然不知疼痛,匍匐在噬魂獸身下,渾身戰栗地哀求。
雪澤憐憫得看著青黛,可他的腦海裏有百萬子民靈魂的哭泣聲,他能拿什麼來拯救他們?他能拿什麼來放過眼前愚蠢的蝕?
它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啊……它隻是你的幻想。你太寂寞了,隻能在無盡飄雪的離魂界哀傷地唱著歌,淒涼的魂魄一個個經過你的麵前,你看見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怨念,你以為那些無助地望著你的東西就是你丟失的孩子,你把它們攏在了一起,疼愛它們,憐惜它們。可是,它們不愛你。
風雪吹落雪澤的鬥篷,銀白色綿長的發在空中漫漫而飛,宛如冰玉的臉龐沉靜地看著青黛痛哭哀嚎的模樣,手中的劍卻毫不猶豫地砍下蝕的尾巴。
“不要……”青黛大聲喊起來,臉容上一片絕望的慘白。她忽然愣愣地呆在地上,高抬的臉無神地看著天空。暮的,眼角宛然落下一行血淚。
“我的孩子……”她跳起來,臉色那樣的猙獰,忽然間撲到雪澤的身上,緊緊咬住他的手臂。這是她這輩子最恨的時刻,她用最原始的方法表達著自己的憤恨,牙齒深深地陷進冰玉一樣的肌膚裏,剔透的血液洇透潔白的衣衫。
雪澤沒有動,他依舊隻是憐憫地看著這個傻女人,腦海裏是母親最後的模樣,她從高高的山崖巔越下去,離開的時候向這他擺手,眼角是一行飛掠的血淚。
所有的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即使他再怎麼不好,他終是自己身上落下的一塊肉,傷著一下就能痛到自己的血肉裏。
恨著我吧,我終會成為一個罪人!
地下的洞穴裏,華彥卿的劍狠狠刺進了蝕的左眼裏。蝕狂亂地掙紮起來,將他的衣衫鼓動得膨脹飛獵。華彥卿劍眉飛揚,手指緊緊扣住劍柄,臂膀猛然用力,洞穿了蝕的眼球。
刹那間,嘶啞難聽的嚎叫在洞穴內隆隆作響。蝕狂亂地撞擊著洞壁,整個離魂界也為此戰栗起來。
華彥卿連忙回劍收身,將顏紫庭好好地護在自己的懷裏。離小葉很乖地跑到一邊抱著腦袋躲好了。
列缺霹靂,忽然的一聲大響,洞穴全然崩坍起來。外頭亮騰騰的光芒蜂擁而入,離小葉在迷離的雪塵間望出去,忽然看見了被青黛狠狠咬住手臂的雪澤。
小妖精在那瞬間完全地呆住了。
她想起了那雙緊緊抱著自己的手。在那麼久遠的年代裏,那雙手曾帶她離開滿是鮮血的世界。
心猛地劇烈地疼痛起來,小妖精全然不顧轟撒而來的石塊,哭泣地跳過去跑到寒冷的雪地上。她狠狠錘打青黛的臂膀,大聲喊:“不準傷害我的哥哥!”
心劇烈地顫抖著,她曾經最愛的哥哥在流血。她為他心疼。
她要他好好地活著。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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