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49 更新時間：10-11-28 17:15
伍雲風回到自己的小屋，把要發出的布告都擬好。
要通知所有的商鋪，店號，還有周轉的驛站。
改名真的是一個很麻煩的事。
還有他的印章，也都要改。
伍雲風從頭上拔下發簪。
這是木質的發簪，烏色，伍雲風已戴了好多年了，端頭是他的印章。
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印章在這。
伍雲風的印章是歸鴻樓最值錢的幾個印章之一。經這印章都是關乎歸鴻樓命運的大生意。
楚照雲對於伍雲風可是信任至極。
伍雲風的印章幾乎可以調動歸鴻樓的一切資源。
對於楚照雲沒來由的信任，伍雲風隻是苦笑。
這信任早晚要害死自己。
伍雲風行事一向低調小心，就算是楚照雲待他如兄弟，他也守著自己仆人的本分。
隻是，不知為什麼，伍雲風會莫名的憤怒。
憤怒的對象當然也是楚照雲。
伍雲風自己解釋不了。
楚照雲遇到他這樣也是躲著走，並不以為意。
他望著發簪出神，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頭。
伍雲風知道，能這樣走進了的隻有楚照雲。
伍雲風沒回頭，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伍雲風的發絲在楚照雲的手上撫過，輕柔順滑，楚照雲的心驀然一動。
伍雲風，調弄著手裏的發簪。
楚照雲輕撫著伍雲風的發。
伍雲風沒動，任由楚照雲擺弄著他的發。
輕輕的，慢慢的，久違的感覺。
很久以前，在母親的身邊，母親就會這麼輕輕的撫-摸他。
在陽光明媚的午後，在小屋前麵的竹林下。
他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母親則輕撫他的頭，細細的說著什麼，隻是久遠的年代，他都記不清了。
他曾不以為這有多美好。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母親再不會撫-摸他了。
母親離開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沒有被人這樣撫-摸了。
伍雲風閉上眼睛，感覺著這久違了的溫暖，就象母親在身邊，希望這是不幻覺，如果這隻是幻覺，希望這幻覺還能更長久一點，最好永遠不要醒。
伍雲風拒絕睜開眼睛，他要沉進去，把自己沉得更深。
楚照雲沒有遇到意料之中的反抗，有些意外，剛要加大手上的力度，卻看見伍雲風微合的唇，正慢慢翹起，象美夢中的嬰兒，恬靜而美好，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臉頰微紅，似是女子嬌羞的模樣。
突然，眼前的人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到一起，那個讓他魂繞夢牽的人，楚照雲心動不已，他輕輕的俯下身，在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上印上淺淺一吻。
伍雲風從幻境中驚醒，他忙站起來，要給楚照雲施禮，楚照雲按他坐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不知為什麼他們都想到了生命深處的人，一樣的惆悵。
伍雲風都沒有追究楚照雲為什麼吻他，楚照雲需要溫暖，他也需要，他們都是孤獨的人，他們隻是互相給一點慰籍，不知楚照雲想到了誰，但他絕不是有意冒犯自己。
伍雲風心裏替楚照雲難過，楚照雲的個性張揚，如果他都得不到的人，真的是一段苦情。伍雲風決定再不提讓楚照雲娶妻的事了，放-蕩不羈的楚照雲心裏也會有某個人，又不能說出來，就象自己一樣，感情的事對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無論貧賤富貴。
伍雲風輕輕的拍了拍楚照雲的肩，算是安慰。
楚照雲坐下來，示意伍雲風也坐下來。
伍雲風繼續低頭擺弄著他的發簪，沒有意思去挽上他的發。
楚照雲呆呆的望著伍雲風。
一綹發絲滑過伍雲風臉頰，一點點，象是有意向楚照雲展示下麵姣好的麵容和光潔的皮膚。
楚照雲竟有一種衝動要衝過去，把伍雲風摟在懷裏，緊緊的樓在懷裏，讓自己的血肉與他相融。
楚照雲紅著臉。
這對他真是考驗，他感覺到周身不舒服，嗓子也變得幹澀起來，他輕輕的吞了下口水。
伍雲風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沒有動。
楚照雲清清了嗓子。
伍雲風還是沒動，隻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發簪。
楚照雲隻好說：“雲風，有茶嗎？”
伍雲風抬頭，向他抱歉的笑了一下，收了發簪，攏上頭發，去倒茶了。
楚照雲接過茶，大口的喝了兩口。
破天荒的沒有挑剔茶的味道。
伍雲風也輕輕的喝了一口手中的茶。
楚照雲馬上聞到了一陣清香，沁人心脾，同伍雲風身上的味道一樣。
楚照雲說：“你現在也學壞了，有香茶不給我一杯嚐嚐，就拿些次品糊弄我。”
伍雲風一笑：“你說的次品可是貢茶呢，為了你到我這有茶喝，這可是我頭一次在櫃上拿茶，看來是白白浪費了我的一片心意。”
伍雲風欲起身：“如果你不喜歡，我就還衝從前的茶給你好了。”
楚照雲聽了他的話，突然感覺嘴裏的茶味還真是不錯，想著伍雲風為他去討茶競沒有來的滿心歡喜起來，他喜歡看伍雲風為他操心，享受著伍雲風的寵愛，他希望用這種方式占據伍雲風的生活。
“倒也沒那麼差，隻是感覺你的茶會更香。”
伍雲風又輕輕的品了一口：“我的茶叫--風逝，是一種高山茶，好是好，隻是沒有回甘。”
“一般高山上，特別是雲霧繚繞的山上會有好的高山茶，回甘是茶的特點，入口苦，但隨即就是甘甜，充盈滿口。但我的這種卻沒有回甘，你喝不慣的。”
楚照雲對於伍雲風這樣的生活都已習慣了，笑道："我知道你常是自討苦吃，沒想到竟到了這樣的境界。"
伍雲風："人人道吃苦，又有幾人知什麼是真苦？"
伍雲風忽閃著那一對明亮的眸子，看了楚照雲一眼繼續說："人吃苦，為的是苦盡甘來，沒有幾人是真的為了吃苦。"
楚照雲說："怎麼沒有，你不就是一個嗎？"
楚照雲是伍雲風最親近的人，但楚照雲卻不能時時抓住伍雲風的思緒。
楚照雲常常嚐試把伍雲風的思想也綁在自己能控製的範圍裏，就像他的人那樣。
但這對於楚照雲來講太難了。
明明小他那麼多，伍雲風常常顯現於他年齡不相符的滄桑。
楚照雲感覺伍雲風的生命似乎在一點點的消亡。
楚照雲想做點什麼，但是感覺又不能有所作為。
伍雲風似乎對他自己倒是很了解，仿佛知道下麵會是什麼，但他從不同楚照雲講。
就像這回，楚照雲要他回來。
伍雲風似乎就在等這個命令。
楚照雲更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確。
楚照雲盯著伍雲風的眼睛問："那你呢？你既不是為了苦盡甘來，又為什麼要吃苦？"
伍雲風輕搖手中的茶杯："樓主，這個問題是屬下必須答的嗎？"
楚照雲忙擺擺手："當然不是，我隻是好奇而以。"
"時辰不早了，樓主早點休息吧。"伍雲風麵無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被伍雲風趕出來的楚照雲，悻悻的出了伍雲風的源，向自己的小白樓踱去。
不知哪裏又讓伍雲風氣惱，現在伍雲風的脾氣更是琢磨不透。
自己完全被伍雲風的情緒左右，這個事實讓楚照雲沮喪，就這麼被伍雲風從自己的地盤上趕來趕去，楚照雲心裏有太多的不甘，卻無能為力。
早晨因為要見到伍雲風的喜悅，都被白天老道的胡言亂語和剛才伍雲風的冷淡攪得支離破碎。
楚照雲走在石板路上。
皎潔的月光被樹影扯碎，斑駁的撒在他的身上。
清冷的空氣，清冷的月，讓他感覺寂寞，他開始懷念剛才伍雲風的微笑，伍雲風的溫暖。
伍雲風寂寥的麵容清晰的映出來。
想到伍雲風，楚照雲的心緊緊的縮了一下。
"雲風。。。。。。"楚照雲急忙轉身，折回了伍雲風的小院。
送走楚照雲，伍雲風無力的坐下。
如果永遠都隻有苦沒有甘，就沒有人肯吃苦了。
所以人肯吃苦是因為有甘的希望，為了這希望活下去。
伍雲風什麼都沒有，最缺的就是希望。
他吃的苦卻真的隻是為了苦。
他拚命的做事，就是為了把沒有希望的生活添滿。
他為了楚照雲不惜一切，是因為除此以外他沒什麼要珍惜的了。
他有時會恨楚照雲，楚照雲救了他，卻不能給他希望。
他也同情楚照雲，楚照雲也什麼都沒有，除了他。
楚照雲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麵對離別生的人比死的人更恐懼。
伍雲風常希望他可以為楚照雲做些什麼，最好能要了自己的命，這樣他和楚照雲就都解脫了。
伍雲風不用再虧欠楚照雲，楚照雲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偏偏那個人，問他為什麼吃苦。
他為什麼吃苦，難道還要問嗎？
伍雲風又喝了口茶。
苦的滋味從舌尖漾開，讓伍雲風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是苦苦的。
苦苦的茶才適合他，這樣他才知道他是活著的。
伍雲風的心也變苦了，他的生命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品嚐苦澀。
伍雲風感到痛苦。
靜靜的一滴淚滑入細瓷的杯中，那是心中無盡的委屈。
楚照雲輕輕的把伍雲風攬入懷中，任由伍雲風靜靜的流淚。
兩個人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伍雲風：樓主，我小時候有人說我活不過十五歲，我以為自己真的活不到，但你看，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楚照雲握住他的手輕輕的說："命運是可以改的，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改變我們的命運，就像我遇到了你。"
楚照雲理著伍雲風的發絲說："答應我，別胡思亂想，我們都會好好的活下去，有自己孩子，我們要把歸鴻樓交給他們打理，我們還有好多沒做的事要做。"
伍雲風笑了："樓主，您真是鐵算盤，我這一生都交給你了，還要生兒子出來給你兒子使喚。"
楚照雲痛惜的看著他："雲風，我從未當你是下人，我當你是兄弟，歸鴻樓是我的，也是你的，你兒子自然也有一份。"
伍雲風看著他眼中閃著的柔情被迷惑了，他和楚照雲到底算什麼，是兄弟，情-人，還是朋友，他不知道，楚照雲也不知道，他們隻是一路走來，都習慣了有彼此的生活，隻是不想改變，隻是希望這樣的生活可以繼續下去。
春天來了，兩個人，隻有一顆溫熱的心，他們還能相依著迎來下一個春天嗎？
伍雲風對楚照雲說：“樓主，屬下有一個請求，您能答應我嗎？”
楚照雲：“你說。”
伍雲風：“如果未來發生了什麼事，您隻要讓它順其自然，不要試著做不可能改變的事，特別是關於我的。”
楚照雲：“我懂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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