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湧波濤  第一回 韓子貴深山遇故人 王貫柳遺筆贈劉昃

章節字數:4311  更新時間:09-05-26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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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低掩山高,雷霆思雨靜。任憑裂幕宇,我自化輕靈。”

    大山之中,遠遠地見著有兩個人影,當首的一人白衣長衫,身後一人身形瘦削,像是個女子。那當先一人聽聞這山間竟有人吟起詩,停下對著身後那人道:“小雨,你瞧這茫茫大山中竟有人即景賦詩,確是難得啊!”身後那人卻似有些不愉,道:“韓郎,就不要再多耽擱了。一月前便已出發,而你倒好,一路走走停停,如今竟還未出湖北境,還是快點去京城,待回來時再慢慢遊覽不遲。”

    原來當前那人竟是吳國公韓子貴,身後一人乃是蜀國公獨孤風之妹獨孤雨,而自趙休入主中原業已十年,當初他初入中原時大封諸侯,並命韓子貴為平南元帥,負責掃平江南,那韓子貴果率領大軍半年不到便蕩平長江之南,而趙休也下旨賜婚,將獨孤風之妹漢中郡主獨孤雨嫁與韓子貴,而那獨孤雨自是亦不遜其兄,居然在成都練了一支女兵,人數約為一千三四百左右,在嫁與韓子貴後這支女兵亦隨他夫婦二人去往吳郡,比之韓子貴麾下精騎竟是毫不遜色,在韓子貴平江南後也打退了不少流寇竄匪,自是亦造就了不少軍旅夫妻,而那韓子貴在平江南之後一年便辭官歸鄉,與獨孤雨每日娛其一對兒女為樂,倒也愜意。

    韓子貴在家鄉揚州住了近八年後,突接到聖旨,命其夫妻二人同往大夏都城開封見駕,說是赴那賀永華十年之國宴,二人便將兒女托與韓子貴父母往開封去了,隻是那聖旨命韓子貴夫婦二人於三月前到京,而韓子貴卻竟不沿官道走,隻是不慌不忙地每日遊山玩水,如今已入二月了,若是再似這般速度,隻怕四月也未必能到了京城,是以獨孤雨見韓子貴仍是磨磨蹭蹭,自是有些不愉。

    那韓子貴卻有些不以為然,道:“小雨你這話便錯了,這皇上的宴赴不赴都無妨,可若失了這般興致卻是找不回的,何況如今這天公也不作美,眼看便將下暴雨了,你我往山中尋著那位隱士,向他討一夜歇息,之後便加緊趕往開封,再不耽擱,必定於三月前到達,可好?”獨孤雨擺擺頭,笑道:“你這人真是!”說罷,二人往那聲音傳來之向去了。

    待韓子貴夫妻二人尋路到了山中,不多時便覓得方才那吟詩之人,那人正背對著二人在打柴,韓子貴忙上前揖首道:“這位仁兄安好,方才在下聽聞兄台賦詩,情不自禁便循聲而來,實在唐突了。”隻見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隻見此人麵色黝黑,長著一臉絡腮胡子,可韓子貴卻從此人眉目之間便覺得似乎有幾分麵熟,而那獨孤雨也是有些許疑惑,總覺得此人似曾相識。

    那人仔細打量了二人一番,方道:“二位可是夫妻麼?”韓子貴忙道:“不錯,我夫妻二人是往河南去的,如今看此天色,春雷轟隆,想向兄台討擾一夜,不知可否?”那人笑道:“無妨,無妨,我久居山中,難得竟遇見遠來客人,請二位隨我去往鄙村中小居罷。”韓子貴忙道好,那人轉回身收拾好打好的幹柴,喚二人跟上,二人忙隨那人去了。

    行在路上,韓子貴不耐心中疑惑,道:“不知為何,似乎總覺得仿曾見過兄台。哦,敢問兄台尊姓?”那人笑道:“在下小姓楊,叫楊洪。不知尊駕貴姓?”韓子貴忙答道:“在下韓子貴,這是拙荊獨孤雨,先前方見時便覺得楊兄麵熱,如今突想起兄台確與在下一位故人相仿,而在下那位故人亦姓楊。”那楊洪笑而不語,那獨孤雨卻是一臉疑問。

    三人走了約半個時辰方到楊洪所在的小村,而此時天色已暗,春雷聲卻也漸漸小了,看樣子不久便將下上一陣春雨,楊洪帶著二人來到自己家中,道:“看這場雨少說得下上四五日,二位不妨便在此住下,待天色見晴再離去不遲。”韓子貴與獨孤雨相視一眼,方道:“那就打擾楊兄了。”說罷,楊洪喚出其妻子女兒,將韓子貴二人介紹與其妻子認識,其妻聽聞韓子貴之名麵色竟是一變,又將獨孤雨打量一番,道:“看韓夫人身上衣裳單薄,這山上夜涼,韓夫人若不嫌棄,請隨我去裏屋加兩件衣裳。”獨孤雨忙道謝,隨楊洪妻子與女兒往裏屋去了。

    那楊洪與韓子貴在堂屋桌上坐下,隻見楊洪仿佛變戲法般從桌膛中取出一小壇酒,又從身後案上取了兩碟小菜來,道:“今日搭了韓兄的福了,若非韓兄來此,隻怕我還沒有機會在家中飲酒呢!”韓子貴一見,大笑道:“原來楊兄是同道中人,看來你我之命相同,在下亦是難得能在家中痛飲一番。”說罷,二人不住推杯交盞,不多時,竟已將這壇酒喝完了。

    便在二人嗟歎未能盡興時,隻見楊洪之女從裏屋跑出來,道:“爹爹,娘說過了,今日看在有客人在,就允你喝多一點。”說罷,竟從背後遞過一壇酒來,楊洪一聽,撫其女兒之頭道:“哈哈,多謝貞兒了。”隻聽其女楊小貞又道:“娘還說了,你藏在床下的三壺酒和梁上的一壺酒就被娘收了。”楊洪聽罷,自是麵色一苦,韓子貴更是大笑不已。那楊小貞卻又道:“韓伯伯,韓娘娘也說了,等你回揚州以後要你三個月不能碰酒。”韓子貴聽罷亦是苦笑連連不提。

    正夜深時,不知是窗外的淅瀝雨聲,還是房頂風逐瓦楞的呼呼聲,韓子貴與獨孤雨二人躺在床上竟皆是輾轉不能入睡,韓子貴突地起身向獨孤雨道:“雨兒,我今日方一見那楊洪便覺他與我一個故人十分相似,今日與他談了一會,更有三四成把握他便是我那位故人。”獨孤雨也道:“我也有這般感覺,總覺得看到他便十分親切。”說完,倏地也起身道:“啊!我曉得了,他似與我大哥一般麵孔,莫非,莫非是我那個離家多年的三哥。”

    韓子貴奇道:“你三哥?我那位故人姓楊,應該不會是你的兄長啊!”獨孤雨努努嘴,卻道:“我三哥離家時我才十二三歲,哪記得如此清楚,隻覺得他與我大哥有些相似。”韓子貴笑道:“對了,雨兒,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你還有個三哥?我隻聽聞過有風霜二位兄長啊?”獨孤雨聲音顯得有幾分低落,想是想起其父獨孤辰,其二哥獨孤霜皆逝:“我那三哥叫做獨孤雲,十五年前便已離家,說是出去求學,哪知一去十五載,杳無音信。”

    韓子貴聽罷,低吟道:“獨孤雲,楊雲,莫非二人竟是一人?”說罷,忽想起一事,忙問向獨孤雨:“對了,雨兒,當年嶽丈大人奉旨去往洛陽時可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獨孤雨仔細想了半天,方道:“當日爹爹接道皇上聖旨時似乎十分開心,而那聖旨爹爹隨後便竟封起來了,之前有什麼事情爹爹是從來不會瞞著大哥二哥的,而那次似乎爹爹也有事不欲告知我們。”韓子貴想想,道:“想來不會錯了,我那位楊雲兄弟十有八九便是你那三哥了,當日嶽丈去洛陽時恰好楊雲兄弟妻子身懷六甲,如今看那小貞的年紀,倒也相仿。”於是二人打定主意,便在明日必要問清楚。

    到第二日正午,獨孤雨與楊洪妻子去弄午飯去了,楊小貞在外玩耍尚未歸來,屋內隻剩那韓子貴與楊洪二人,韓子貴正欲開口詢問心中所疑,那楊洪卻已先道:“韓兄,若楊某所記不差,如今已快永華十年了,這歲月蹉跎,著實讓人感慨萬千。”韓子貴亦歎道:“是啊,遙想當年往事,曆曆在目,楊兄當年…。”話未說完,楊洪打斷道:“韓兄,當年之事往矣,如今我一家三口在這山林之中,每日觀山風,聞林濤,可謂不亦樂乎,又何必往事重提呢?”

    韓子貴聽罷,沉思一番,方道:“是也,楊兄,如今既有緣得以再見,往去之事不提也罷,今日你我便得暢飲暢吟。”楊洪大笑道:“好,人生難得得一知己,今日可要好好向韓兄討教了!”說罷,楊洪竟回身取了一大壇酒來,二人正打開泥封欲飲時,隻聞門外傳過一陣笑聲:“老楊你又偷酒喝不叫我啊!”楊洪聽罷臉色一變,而門外那人已兀自推開門進來,見到屋中竟還有他人,不禁一愣,韓子貴心知此人身份,卻也是不提,隻是笑道:“楊兄,看來與你我同道之人倒也不少啊!”說罷,站起身來喚那人過來坐下。

    那人亦是笑道:“好!好!每日便就我與老楊二人對飲,今日難得遇見同好之人,老楊,你這一壇酒怕是不夠罷!還是把你的老本取出來罷!”楊洪苦笑道:“哎,早知今日便把門鎖好了。也罷,你們先坐著,我去把那自釀的果子酒取來。”說罷起身出去了。韓子貴見楊洪出去了,忙起身對那人拜倒道:“參見太子殿下!”

    那人亦起身將韓子貴攙起,笑道:“你便是韓子貴韓將軍罷,久仰韓將軍大名,不過韓將軍可是弄錯了,這裏可是沒有什麼太子啊!在下劉和。”韓子貴亦是笑道:“是啊,是啊,這裏隻有三個山野之民,沒有什麼大漢承佑太子,也沒有什麼太傅楊雲,也休提什麼韓將軍,今日咱們三個可得不醉不歸。”方說完,楊洪與其妻子及獨孤雨也都進來了,隻見獨孤雨兩眼通紅,想是已與楊洪相認了。

    待酒菜擺上,五人各自坐下,一時竟都無語,倒是楊洪的妻子嚴小婉先開口道:“貞兒還未回來,我去尋她罷!”劉和卻道:“小婉不消去了,貞兒定是在與小昃一同玩耍,有小昃在,不會有事的。”韓子貴問道:“若我未記錯,小貞與小昃應該是同歲罷?”嚴小婉答道:“是啊,他們今年三月便滿十周歲了。”幾人一聽,自又是感歎一番歲月易人不提。

    便在眾人酒已過三巡時,隻聽門外有小孩嘰嘰喳喳的聲音,不一會兒,房門便被推開,楊小貞與劉昃步進門來,楊小貞昨日見過韓子貴夫婦,更與獨孤雨是十分親近,是以蹦蹦跳跳便來到眾人麵前,一一打過招呼,劉和牽過劉昃,道:“小昃,這位是韓叔叔,那是獨孤嬸嬸,快去見禮。”劉昃便上前躬身道:“小侄見過韓叔父,見過獨孤嬸嬸。”

    韓子貴一見劉昃竟如此有禮,忙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竟是一杆玉筆,道:“小昃,這支筆乃是你另外一位叔父所遺之物,當年我們幾個兄弟初上京趕考時他便是用的此筆,之後他又贈與我,每見此筆便仿見當年我兄弟相見之景,是以隨身攜帶,今日便將此筆贈與你,隻願你能用此筆書寫天下詩文。”那劉和忙道:“這乃是王兄留下的,韓兄還是自己留待懷念罷。”韓子貴硬將筆交到劉昃手中,道:“此筆在我這裏不過是個感懷之物,隻怕讓此筆蒙塵,交予小昃,便是希望他能善待此筆,也解故人心願。”

    劉昃手捧此筆,叩首道:“所謂長者賜不敢辭,小侄便收下了,他日必使此筆揚名天下。”韓子貴自是驚喜,道:“果真是一麟兒,劉老哥真是好福氣啊!”劉和卻道:“我倒是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地在這山林之間做個隱士。”韓子貴自是知曉劉和想法,卻是不好勸,這時卻隻聽門外響起一陣陣敲門聲,楊小貞跳下座位跑去將門開開,卻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孩童,那男孩看麵孔不過十餘歲,可是身長竟高出楊小貞一個頭去,而那女童見屋中有生人,卻是偷偷地站到那男童身後去了。

    嚴小婉一見二童,笑道:“是小朱和思思啊,貞兒和小昃還沒吃飯呢!你們也快進來坐著吃點東西罷。”說著,將兩個孩童領進屋來,又從屋旁拉過一張長凳擺在桌前,喚二童坐下,楊洪對韓子貴笑道:“對了,我應該是喚你作妹夫了吧?不管這些小娃兒了,咱們繼續喝咱們的。”幾人自又是一番痛飲不提。

    不多日,天色好轉,那韓子貴與獨孤雨夫妻二人便收拾行裝準備出發了,離別時獨孤雨與楊洪夫妻自是一一潸然淚下,那劉昃與楊小貞亦是依依不舍,劉和夫婦遠遠的在邊上望著韓子貴二人漸漸遠去不提。

    隻是那劉昃出身本就非同尋常,他的那一眾夥伴亦定非池中物,卻不知這茫茫大山能否容下這一群蛟龍。有道是:

    輕霧薄巒醉青羽,落瀑虹霞隱陋居。

    自古雄峰藏偉士,揮斥中流百萬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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