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姑蘇

散文小說  第一章 向哥哥

章節字數：3235  更新時間：09-04-28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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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哥哥是湘西的。

    那地方我沒有去過。什麼漵浦呀，辰溪呀，這些地名都很好聽。不是僅僅是因為屈原在他的詩歌裏有提到，更可能的原因是：這些地名都含有水名，而且應該是古水名。有水就自然有詩，有曆史。有詩的話就給人很多想象的空間，有曆史的話就會有傳說。因此就覺得這些地名很有詩意。所以對於來自這些地方的人，我都有好感的。

    向哥哥是我同在A大學的校友，我讀的是外語，他學的是物理。而S那時就在A大學的附中讀高一。

    那天，S很興奮地跑來，告訴我說有一個人一定要去認識一下。我知道，S推薦給我的肯定不會有錯。因為她是超凡脫俗的那種女孩子。有她自己的主見，但是有一個非常開放的心態。這個在我認識的人中是不多見的，更別說是女孩子了。更加有意思的是，她雖然比我小很多，但是，無論我跟她談論什麼，她的見解總是讓我覺得正合我意，但是又好像出乎我的想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類的她都懂，就算不懂她也會很快學會的。所以很自然地，我們就是忘年交的好朋友了。她推薦的人嘛肯定是錯不了的。

    果真如此，向哥哥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我和S都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們。S叫他向哥哥，我也跟著他叫向哥哥，其實他並不比我大多少。

    他是苗族人，個頭不是很高，但是很有男子漢的魅力。頭發稍稍有些卷曲。相貌端正，人也很和氣。穿著一套褪了色的西裝，裏麵的襯衫的領子也破了，像一把掃帚豎在後麵的脖子上。在這種年代裏還穿這樣的衣服，真的讓人不可思議。S告訴我，他家裏很窮，就算是這樣的衣服都是人家給的。

    他這樣的穿著自然是沒有人願意跟他交往了，很多人認為跟他走在一起都是很掉價的。跟那些穿著體麵但思想平庸的人比，我更加願意跟他交往。因為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

    開始我光知道他是學物理的，特別喜歡電子，成績非常優秀。在A大學的一次展覽中，我和S都帶著非常驚訝和佩服的心情看了向哥哥設計的係列電子產品，有什麼聲控開窗簾，自動鉛筆刀等等。最讓我們欣賞的是他設計的光纖畫。一幅普通的山水畫被巧妙地裝上光導纖維後，就大不相同了：水動了起來，微風都有了效果，一下子就讓人覺得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這個向哥哥，真的有才呀。

    所以一有時間，我們三個人就會在一起玩。經常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學服裝設計的朋友，叫蔓妮，很漂亮的姑娘。

    蔓妮很同情向哥哥，經常用設計時剩下的布料跟向哥哥做衣服。雖然是七拚八湊的布頭，但是經過蔓妮的那雙巧手，就變成了很好看的衣服，而且還很新潮。

    向哥哥穿在身上，整個變了一個人。新潮的衣服，加上向哥哥自然卷曲的頭發，真的很帥！所以我們四個走在街上的時候，再也沒有人用鄙夷的目光來看向哥哥了，投來的都是羨慕的眼光。

    後來我們知道，向哥哥最大的才華還不是物理，而是他深厚的音樂修養。這是我們到他的宿舍玩的時候發現的。

    他的宿舍就是大學裏免費電子維修部。他就是這個維修部的發起人和主要的工作人員，住和工作都在這個維修部裏。讓我們驚奇的當然不是那些等待修理的收音機電視機和電子零配件之類的，而是向哥哥的成千上萬的磁帶。

    這些磁帶雖然很舊，很多都是別人不要的廢磁帶轉錄的，但是裏麵的內容真的很好。都是音樂。

    從古典名曲到現代器樂曲，從民歌經典到現代流行歌曲，無所不有。這些都是向哥哥的珍藏，他非常喜歡聽音樂，也很有研究，從巴赫到門德爾鬆，從中國古曲到流行音樂，他都如數家珍，非常熟悉。隻要是有一點時間，有一點錢，向哥哥都會花在音樂上，從來不去管吃和穿。

    那種對音樂的執著和他的真誠同樣讓人感動。也隻有這樣的人，音樂才會有了靈魂。他的這種執著更加讓我們對神聖的音樂有了無限的向往。我想如果他能把他搞家教的錢和其他勞動所得的錢用來打扮自己的話，肯定能夠穿得很體麵的。可是向哥哥給同學們搞修理是從來不收錢的。按照學校的規定，他是可以收取一定的費用的。所以自願來他的維修部做義務勞動的人幾乎是沒有的。

    特別是他的那部被手摸得光滑順溜的單放機，讓我們想象出，多少個夜晚，向哥哥都在美妙的音樂聲中度過的呀。多麼有情趣，多麼情操的向哥哥。

    他不光喜歡聽音樂，而且很喜歡弄樂器，吉他彈得非常有水平。那是在蔓妮家的那次聚會上我們親耳感受到的。

    那天是蔓妮媽媽的生日，我們三人都來慶賀。

    吃完飯後，在我們的要求下，向哥哥彈起了吉他。從他急速飛動的指尖流出非常美妙的音樂。那一夜讓我終身難忘，當我後來想念向哥哥的時候，那一曲曲動聽的樂曲還會時時響起在我的耳邊。他給我正真用心地演繹了《瑤族舞曲》本身的那種民樂風采，他把我真的帶入了《綠袖子》的中世紀英倫。。。。。。

    我們都不自覺的舞蹈起來，連蔓妮的媽媽也跟著一起跳。

    後來，蔓妮和向哥哥的交往越發頻繁起來，連S都知道：蔓妮喜歡上了向哥哥。可是向哥哥像一個從童話裏麵走出來的人物，他根本不會想這些，在他的心目中，隻有美麗的音樂，隻有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些青春快樂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隻有我們之間純純的真摯的友情。和向哥哥在一起的那段時光，現在想起。來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向哥哥和我們都很珍惜，生怕這樣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他哪裏會去想談戀愛呢。

    可是蔓妮真的是喜歡上了向哥哥，她還要S去跟向哥哥提這種事情。

    有一次野炊，蔓妮沒去，隻有S和向哥哥還有我。那次我們喝了一點酒，向哥哥滿臉通紅的。

    突然他跟我們說，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其實我知道蔓妮有那個意思，但是你們知道嗎？我是一個孤兒，從小是吃百家米長大的。我真的不想蔓妮嫁給一個我這樣的人呀。”

    S忍不住問：“可是她很愛你呀，你為什麼不去多賺點錢，讓蔓妮過上很好的日子呢？你怎麼就知道你將來不會富有呢？”

    看著可愛的S，向哥哥微微一笑：“我這個人懶散慣了，不想去很鑽營。其實，我是個很沒有用的人，根本不適合有一個家庭。一個人去流浪是我向往的生活。”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對生命意義的理解。後來我跟S解釋，她好像也懂了一點。

    所以蔓妮最終還是沒有跟向哥哥談上戀愛，但是我們仍然都是很好的朋友。

    畢業以後就各奔東西，除了跟S有聯係之外，蔓妮和向哥哥就完全和我們失去了聯係。

    後來聽說向哥哥並沒有去流浪，有人在B市看到了他。

    我也由於生計的事情搞得每天忙忙碌碌。隻有S還像以前一樣，精力充沛，青春可愛。考入了個不錯的大學，畢業後分配在一個很好的單位。她工作的地方離我家不遠，所以我們偶爾還有來往。

    有一次，S興奮的對我說：“我去B市出了趟差，你猜我碰到誰了？”

    “莫非你看到向哥哥了？”我一驚。

    這些年，我每天都在為了生活而辛苦忙碌，所有的理想都拋到了腦後。也沒有心情和時間去看風景，聽音樂，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除了工作上的那些酒肉朋友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交往。但是我還是會經常想起向哥哥，特別是那些不經意飄入耳朵裏的老歌老曲，經常想起那段美好的時光，特別是心情很憂鬱的時候。所以當S問我的時候，我就能脫口而出地說到向哥哥。

    “沒錯，就是向哥哥!”S告訴我，

    “原來向哥哥並沒有去流浪，他先是被分配到一個工廠裏當技術員。後來就下海經商了。他說要賺很多的錢，到時候再去把蔓妮娶過來。”

    “那後來怎麼樣了？”因年齡和生活磨礪而變得沉穩的我，也突然激動起來，迫不及待的問道。

    S沒有管我，繼續她說：“這之間，向哥哥和蔓妮在同一個城市裏工作，他們還是有聯係的。但是後來向哥哥執意要離開蔓妮，說是一定要去打拚一番，賺到了大錢就來娶蔓妮。就這樣向哥哥堅定地走了。

    幾年的辛苦經營，向哥哥從一個擺地攤的發展成為一個擁有六個連鎖店的大型零售業主，真的變得很有錢了。”

    從S輕描淡寫的敘述中，我能想象其中的艱辛和痛苦。要知道，向哥哥可是一個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不苟談笑的人，他心地善良，從來都是無償的去幫助別人，要他去經商，真的是難為他了，可以想象他內心有多少次痛苦的猶豫和抉擇。

    這一切可都是為了蔓妮。向哥哥對音樂的執著和對愛情的執著同樣的讓人感動。S沒有注意我在思考這些，繼續她的講述：

    “後來向哥哥去找蔓妮了。”說到這裏，S突然停了下來，好像有點哽咽。

    “怎麼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問。

    “蔓妮，她和別人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小孩。”S目無表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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