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姑蘇

散文小說  第二章 洞庭秋思

章節字數：2140  更新時間：09-04-28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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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的風是很有意思的：風中有飽滿的內容，風速又不是那麼急。當我麵對洞庭湖的時候，曹孟德的“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讓我有力攬風月湖光的蒼勁，如那滄海的壯美；而“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的句子又讓我與那悲秋的宋玉如影隨形。哎，這個秋，怎一個愁字了得。而我賦予秋天的太多太多，憂思難忘。我隻能讓我的思緒靜止在這微波粼粼的湖水邊。我不能垂釣，因為長長的絲線總能讓我有一種出離這浮華人生的悲涼之感。我小的時候就這樣在作文中寫著：“曾經冰涼冬春雨，今日珍寶窗前花。欲出魍魎積恨世，卻入人間溫情家。”那時的我，知識與智慧就足以讓我藐視這周圍的一切人，可他們沒有讓我舒服地活下來。真正要垂釣，那就不知是我釣這水中的世界，還是這水中的世界釣我，如果是這樣，我還不想步入這洞庭龍宮，那裏的色彩太豔麗，於是，垂釣隻能罷休。而我又不能泛舟，因為船槳的欸乃聲又讓我回到那最遠古的傳說中去，那裏有柳毅傳書，那裏有娥皇和女英……再有就是回到那泛黃的陳年往事之中去而不能自拔，那裏有童年不可再來的記憶珍寶，那裏有少年時的風華正茂，光彩照人，Thatmakestodayrathersad……我所能做的就是躺在這湖邊的青草裏，讓秋風掃蕩，讓秋陽遮掩，讓青草埋葬，人生的快樂盡在這墳墓一般的青草之中。我昏昏睡去，世界又在下沉，沉入黑暗的深淵，無邊無際，深不可測。我無數次地經曆這種痛苦的快樂，所以我有一種感覺：越是接近死亡的人，越是對墳墓有無比的眷戀；越是接近死亡的人，也越是害怕死亡。而我卻愛這生活，卻熱愛這讓我享受折磨的生活。

    半睡半醒之際，S來到我的身邊，驚飛了水中的鷗鴨，也中斷了我煉獄中的飛翔。如霞如玉的S，每次與其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能感覺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總是難以找到我之所以成為我的特質。於是我得出一個結論：我不再是我，而是一個充滿活力與勇氣與智慧與靈光的賢者。我們揮手作別這黑黑的青草，作別湖邊最後一抹晚霞。S是我永遠的夢，讓我重新審視這殘缺的人生，在永遠的冬天裏，我也曾經這樣歌唱：……幸而春雷震響，振動我失意的心，既然春已報過暖晴二日，近日還寒，不抹心頭願，便縱有流水暖燭，冰化晶瑩叮咚水……我為什麼不能繼續歌唱？

    我們來到了塵封多年的神廟，應該是觀音的廟宇。暗紅色的門上，環扣已經鏽跡斑斑。我去推門，灰塵從梁柱上落下來，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沒有辦法，我們隻能坐在門前的石獅子旁。今晚，S仿佛非常樂意坐在我的身旁。然後，她問我，什麼叫做長大了。我告訴她，長大隻是一種感覺而已，我不能定義什麼。她急於要我說說那種感覺。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年紀很輕，卻曆盡人間滄桑的人來說，或許長大隻在瞬間，隻在我某一刻的感覺之中。與我心中的珍寶在一起，我很願意穿梭在時光的隧道之中，回憶那些與S年齡相仿的日子。我慢慢的說，S靜靜地聽，那樣地專注，對她來說是多麼美麗的事情呀。

    ——有一種表達不出的況味——記得那年春節，全家圍坐在火爐邊看電視。《京華煙雲》——一部根據林語堂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連續劇。來客人了，我的性格很古怪，一般不願與人交往。天下著雪，上午的四集播完之後，我獨自一人向我的小書齋走去，穿著黑色的中山裝，圍著一條米黃色的圍巾，踏著積雪，向我的小書齋走去。我的家是一棟單家獨戶的房子，大約半裏路遠處便是我那書齋，玲瓏別致。天暖時被繁花綠葉包圍著，象裝滿神話的小仙閣。天冷時，小屋瘦小單調。特別是下雪以後，活像掩埋的土丘。而圍著她的那些稀疏的枯枝，更令人毛骨悚然地想起清明時節……雪還在下，四周很靜。天空很明淨，明淨得如同我那被冷落的書齋。我好久沒去看她了，最近的一次，也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好像是在春天。剛看完的電視劇仍然縈繞在我的腦海……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況味：或許是那台灣式的京腔京韻，也許是那絕妙的歌詞，或許是那深邃的內容，——林語堂的文章，我是讀了很多的，也讀懂了一些——，也許是那劇中的悲歡離合勾起我在全家團聚時的傷感，或許是冰天雪地裏的寂寞勾起我對繁華悲涼，人世滄桑的感歎，或許……總之，那一刻，有一種超脫的感覺，一種想得到什麼，又怕失去什麼的心情，一種美妙的傷感情愫。那一刻，我心境開闊，寧靜，但又浮想翩翩，像空中翻飛的雪花。不知不覺來到了我的書齋。我拍掉門上的雪花，推門而進。啊!裏麵灰塵已經很厚了。我很習慣地坐在那把藤椅上，摘掉脖子上的圍巾。桌上放著的一疊紙躍入我的眼簾。我抹幹灰塵細看，原來是我幾個月前準備寫，但是隻開了個頭的一首描寫江南春天的曲子，這件事我都快忘了。突然萌生一段如歌的旋律，我飛快地寫下來。到傍晚媽媽來叫我吃團年飯的時候，我已經大功告成。天哪，腳都凍麻了，這時才發現。這是我最喜歡的，真的沒有想到。曲子是一段歡快，流暢的華彩般的音樂詩。沒有一絲的淒婉和傷感。也不記得當時寫曲子的時候，書齋裏有沒有火爐，大概沒有生火吧，不然，腳是怎麼凍僵的呢？

    仿佛是從那以後，我更喜歡雪，更喜歡在雪地裏寂靜地經驗那往日的繁華，學會孤獨冷清的美。那一天，我能在冰天雪地裏描寫美麗的春天，我的朋友們都不敢相信那曲子是冬天裏創作的。那一天，我的確長大了……

    好久好久，S都安靜地坐著，我沒有去破壞她的思緒，我美麗的天使，讓她有這種精神的漫步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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