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59 更新時間：21-08-22 21:23
忽而雷聲大作，丹陽站在將軍府的後門前，看著這莫名兩扇大開的木門，不禁踢了踢門板，等著有什麼飛箭出來。可箭沒瞧見，啪嗒啪嗒，那兩扇門突然倒了。“……難不成是在耍我？”按理說這堂堂的將軍府不會有這麼個不頂用的後門呀。
“難道……”丹陽喃喃自語，還是走進去了，這才進去半個身子，突然從旁邊竄出個灰衣服的小子，拿著扁擔就隻叫嚷，“妖孽，還我娘命來？”
丹陽嚇得就是一踢，竟把那小子踢到一邊打了幾個灰頭土臉的滾來。丹陽嘖嘖，心裏嘀咕著自己這平時倒是沒白練，青陽還抱怨她老是踢壞他的瓷瓶，到正經時定連隻老鼠都打不過。
這不是幹倒了一個嘛！
“他為什麼拿著扁擔？”還我娘命……來”？糟了踢錯人了。”丹陽趕緊過去扶他起來，“喂，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換你被踢一腳試試，哎呦……我的腰……”灰土小廝哼哼著，“不過還好，總算是碰到個人了……”他頓了頓，懷疑地看向丹陽，“你是人吧？”
“廢話，我當然是人！”丹陽閉上眼睛把臉湊過去。“你看我，不像人嗎？”
少女一張臉清透帶紅，唇紅齒白，看著不是什麼驚豔之姿，但比起大街上一般的姑娘要耐看不少，小廝立馬別開了臉，臉就熱了，“這這，這倒是啊……”
“是吧！”丹陽嗬嗬一笑，“我名為丹陽，是來這找我姐姐的，你是？”
“哦哦，我叫秦樹，是……這”
“是這將軍府打雜的小廝？”丹陽一口篤定，“看你打扮如此，應該就是這樣吧？”
“是，是小廝，我就是這兒的一個下人，姑娘呢？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算是吧。”丹陽起身拍拍衣服，“秦樓月悔了我姐姐的婚，我大哥就給我姐姐有找了門親事，”丹陽說著，向秦樹伸出手，秦樹一陣猶豫，還是搭著丹陽的手站起來。“然後呢？”
“然後？嗯，我新姐夫，就帶我姐來找秦樓月算賬了，不過他們還沒回來，我有些擔心就瞞著我先生和哥哥跑來了，對了，秦樹，你知道昨天夜裏發生了什麼？”
“哦哦，昨夜來了個刺客，殺了我爹……咳咳，殺了將軍之後，少爺就帶人去抓人了，可是，不知怎麼了，突然刮風下雨，還有個黑影，把府裏的人全殺了。”
“死了？”丹陽一愣，這她可沒想過呀，可是，再如何，她也要去把碧雲找回來。“我還得去，秦樹，你去搬搬救兵，可好？”
“這這麼行？丹陽你一個姑娘家，你家裏人會擔心的，我們還是一起找人來吧。”秦樹不由分說，拉著丹陽就往外走，“不了，秦樹，我要進去找我姐姐。”
“胡鬧，你若不小心喪了命，待你姐姐回來，明明是皆大歡喜的事，可你卻……到那時，可不就是另一番光景了？”秦樹放下丹陽掙紮的手，轉過頭看著她，“一旦死了，過往的約定，承諾，就成了泡影，再也拚不回來。丹陽，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拋下家裏人冒這樣的險？”
丹陽一愣，心赫然像卷縮一樣痛起來，眼前一片黑，腦中卻是一片白，那天與地灰與白的大雪之下，隻有一棵梨樹，樹上黑枝綁著一條素白招展的裙帶，樹下則是穿著喜服的少年，他背對著丹陽，仿佛是在等著誰一樣，仿佛是在找著誰一樣……
“丹陽，丹，丹陽，你沒事吧？”
白色的天幕忽而被撕開，無數的光線顏色湧進來，最後形成一張灰撲撲的臉和灰撲撲的天空。丹陽皺皺眉，“我這是？”
“你突然傻了，不說話也不動，然後就暈過去了……難道是我把話說重了？你沒事吧？”秦樹扶起丹陽，見她雙眼迷迷離離，明閃不一，也不知是生病了，還是中邪了。“你真的沒事吧？要不要我去請個道士？”
“請什麼道士？”丹陽點點頭，“我沒事！我得回去一趟，找人幫忙。”
“這才對呀，找誰呀，要我陪……”話沒說完，丹陽已經跑走了，她提著裙子，一步步往來的路上去著，心裏滿是歉疚。丹陽也不知為何，自小到大，她爽約的次數數不勝數，卻唯獨是答應明囅的事決不可後悔，所以早上他說“不可再離開我”，一本正經，那麼認真，她就沒向往常那般好好應承著，裝作沒看見明囅眼裏的無奈與落寞，聽著他故意轉了話題。
丹陽喃喃著，轉過一個街角，忽的就撞上一個白影，撲鼻的梨香一下子包住了她，丹陽便急急忙忙抱住了他的腰，聽著他胸口加快的心跳，莫名就心安了。“我答應你……再不離開你半步。”
那人身子一僵，卻還是把丹陽摟住了。“決不反悔？”
“決不反悔！”丹陽昂起頭，看著那張她怎麼也看不夠的臉，咽咽口水，“所以，你能不能幫我把三姐和姐夫救回來？”
“喂！”秦樹在後麵喊，“丹陽，你也太煞風景了吧！”
丹陽紅透了一張臉，不禁低下頭，你以為我想呀，但是現在碧雲真的要先救嘛，不過的確是好煞風景……若讓碧雲和青陽青嵐知道，一定要笑死。
“那便走吧！”
“啊？”丹陽傻了一般看向明囅，“走去哪？”明囅無奈，伸手摸摸丹陽的頭，“去救你三姐和姐夫。你若不放開我，我是走不了的。”
“……”丹陽默默放開手，咳了兩聲，“那就走吧！秦樹，走，咱們去會會那個黑影！”
“好嘞！”說走就走，丹陽拉著明囅，秦樹走在丹陽旁邊，這就向將軍府後門去了。
秦樹瞄瞄後麵的明囅，心裏不禁暗暗疑惑起來，他湊過來問丹陽，“這是你大哥，和你長得不像呀。”
“明囅？他不是我哥哥，要說的是，應該是算教書先生？”
“不會吧，這麼年輕有為的人，怎麼做這等老氣橫秋的事？真真可惜了。”
“我也不知，明囅乃哥哥摯友，承了哥哥的願才來教我的。”丹陽輕輕歎氣，“我家裏的那些個丫鬟還說是我哥故意把明囅找來，要他娶我，嘿嘿，也不知用得什麼根據。”
秦樹驚訝看著丹陽感概，這要什麼根據？普通的兄長會把自己妹妹交給一個年輕公子嗎？會讓他們日日朝夕相伴談琴論詩嗎？這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妹妹和友人撮合成一對親上加親呀。可是，秦樹看向正琢磨往哪邊走才是正路的丹陽，想來丹陽是不知道的吧……
“應該是這邊。”明囅指指左邊這條路，一看覺得多人走過，路石比起右邊這條要破的多。“也對！”丹陽點點頭，就要往左邊走，“可是……”秦樹剛要阻止，卻見明囅向他搖搖頭，也跟著丹陽去了。秦樹一番猶豫，還是什麼都沒說，跟著他們去了將軍府前門。
秦樹記得走左邊路就是到前門才是，因為要避著他那名義上的爹和哥哥秦樓月，他總會特意去前門看看可有馬車……
可是，前麵這個破破爛爛的門分明就是他和丹陽剛才還在的地方，秦樹默默撿起扁擔，目光玄乎地瞧著明囅，這人莫不是個,妖？
丹陽歡喜地說，“果真是走這邊呢！不愧是明囅，沒來過也知道怎麼走！”
被秦樹當成妖的明囅則是頗嫌棄地跨過地上那兩扇破破爛爛的門板，“來過一次！”
“對哦，星河成親的那天，還是你帶我出去的——我記著那時還上著鎖呀，真是家門不幸！”
“丹兒——”
“啊？”
“家門不幸可不是飛來橫禍。用詞需精準。”
丹陽恍然大悟，“對，飛來橫禍！”
秦樹暗自點點頭，看著還是對師徒的樣子。但一進門，丹陽立馬就把明囅的手挽住了，“明囅，你說這裏是怎麼了？陰氣很重？邪氣很重嘛？”明囅不理她，直接進去了，走過長廊，經過花園，忽然就停下來。丹陽立馬摟緊了點，“怎麼，怎麼了？”
“妖氣很重！看來是什麼人請了什麼邪神來向秦家索命。”
“索命？”秦樹嚇得一抖，“那不是，凡是秦家的人都要死？”
“那又怎麼了！”丹陽把明囅的手摟的更緊，“我們又不是秦家的人，秦樹你也隻是個和秦大叔什麼關係也沒有的下人了——不過這兒的霧是不是越來越厚了？”
明囅略略驚訝，“丹兒，你可是怕霧？”
“是呀，霧裏總會有些你不知道的東西跑出來——我還怕田蛙呢……明囅你別和我說話，要是……”丹陽一頓，往旁邊一看，“明囅，秦樹呢？他他他他剛才還在這吧？”
明囅點點頭，想著丹陽看不見，便“嗯。”了一聲，他撥開花叢，眯眯眼，“方才從霧裏有什麼東西把他拖走了，我雖想出手相助，無奈左手得不了閑空。”
唉？是她的錯嗎？丹陽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沒有鬆開手的意思。“那那怎麼救他？”
“我隻答應救碧雲和析縷，沒說救秦樹！”
“唉？”丹陽好好回憶一番，的確明囅沒說要救秦樹……不不不，於情於理也該是她來救人才是，怎麼可以總是讓明囅走這類英雄救美的路子呢？萬一發展成那什麼，這方圓百裏的姑娘可是會哭的呀明囅。“如此便是慘絕人寰，深痛惡絕的人生一大憾事了，秦樹，姑娘一定會恨你的！”
“丹兒，丹兒！”
“啊？啊！”丹陽猛地回過神，聽著明囅在她耳邊道一句“先走一步”接下來，丹陽的手裏挽著的那個人就不見了，“明囅？明囅？你，在嗎？在，在的吧？”不會吧，隻剩下她一個人來？
四周的風越來愈大，丹陽立馬就提心吊膽起來，“總之，還是先走吧。”明囅說是妖邪來尋仇？秦大叔是幹了什麼連妖也扯了關係？不過，她與秦家沒什麼關係，更要說還算是有些恩怨的，他們不會來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一隻手搭上了丹陽的肩——吧？丹陽回身一僵，慢慢回頭一看。
隻見一片灰蒙蒙中，露出兩點紅光，仿佛幽幽飄在空中的鬼火，發出了極沙極啞的回音，“小，姑，娘——”
“是……”丹陽覺得自己要哭了。
“你，”那兩團紅光上下飄動起來，“不是，秦，家，的，人，呀。”
“我，我是來找我姐姐的……”紅光一下子湊近了，還眨巴眨巴地，“九，黎，公主，南方，朱雀？真，是，湊巧，呀。巧呀——千年沒有蹤影，原來做了凡人——”
丹陽一愣，“你，你，認識我？”
紅光飄遠了些，隨之霧氣也漸漸消去。“殿下，曾，與，饕餮大人，有，投食之恩，我等，定，會，歸還，此等恩情。殿下，叨擾。”
沒過一會刮過一陣狂風，天氣就又變成盛秋那般不灰不白的樣子。丹陽傻傻站著哪兒，九黎公主，南方朱雀，千年，“莫不是在說笑吧？”
“你在上麵嘀嘀咕咕什麼呢？”
“唉，三姐的聲音？”丹陽猛地回神，此行是為了救碧雲的，差點忘了正事——“三姐，你，你在哪兒？”
“下麵，看下麵。”
“下麵？下麵有什麼？”丹陽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正踩著個鐵籠，籠中依稀有兩個人影，這籠子本來是被花叢掩蓋，經那狂風一吹，這才顯了形，“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你們怎麼在這？”
“昨夜我和析縷逃進這園子。我失足進了這裏。析縷為救我也進來了。別說那麼多，救人！析縷受了傷，得去看太醫！”
丹陽喃喃自語，“不過，這籠子，怎麼打開呀？”
“叫你那無所不能的明囅先生來呀。”碧雲在下麵喊，“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對對，明囅。”丹陽趕緊去找人。循著聲音一路過去，丹陽這才在小竹林找到那上竄下竄的白影，他帶著好像是暈了的秦樹，與一個黑影鬥的正歡，最後不知從哪拔出一把染火的短劍，一劍將黑影劈成兩半，兩半影子就忽的發出一陣淒厲的叫聲，伴著幽蘭色火焰，消失殆盡。
那劍有點，眼熟？丹陽揉揉眼睛，自己莫不是魔怔了，看什麼都眼熟？
“丹兒。”明囅走進丹陽，一下甩掉背上的灰撲撲小子，伸手摸摸丹陽的臉，“你受傷了？”丹陽後知後覺地摸摸臉，才摸到一條很長的口子，卻沒流血，亦沒什麼痛覺。“我沒事，碧雲他們在花園那兒，明囅，快去救他們。”
“他們會沒事的，丹兒，你放心。”
“之後呢？”青嵐問。
“之後就是哥哥派兵來三姐和姐夫就出來了。”丹陽躺在丹溪殿的貴妃榻上喜滋滋地吃著下學回來的青嵐送的糕點。
“怎麼這樣？”青嵐聽著失望的很，“怎麼著，也是美人哥哥來一展神威，把三皇姐和析縷救了才是正道呀。”
“世上哪有這般多的俠士救小情人的戲碼。一般可是英雄救美雙宿雙棲的走向，救一對有情人的事那般吃力不討好，俠士何時能找到伴終老呀？”丹陽攤攤手，一副就是青嵐你太小不懂這人間風月事的樣子。
“皇姐無良……”
“啥？”丹陽一愣，她什麼時候做了那等無良的事了？
“皇姐去將軍府這等熱鬧的事竟然不帶青嵐去，害得青嵐錯過了美人哥哥英雄救美大戰黑影這般氣派的事，你說，皇姐此行不是無良是什麼？”
“我竟不知，秦樹也算的是個美人了？”丹陽想想，秦樹分明是秦大叔的私生子，說謊不說，還被妖邪抓了，雖說明囅救了他，但也是免不得……“看著也是個清秀的吧……”
“皇姐，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青嵐見丹陽根本不在乎她幹的無良之事，也就沒了討人情的興致，拿起自己帶來的糕點就吃起來。“秦家一去，之後的事想必好進展了吧。”
“這是自然。”丹陽喝口茶，“三姐回宮沒一會就走了，想必現在到了相府。莊大叔也去了王府向叔叔提親，皆大歡喜呀。”
“……”，青嵐點點頭，想著父皇和母後行蹤不明的事還是晚些再告訴丹陽才好！
相府近來議論紛紛，說是這太子殿下下令，定下了三少爺和長百公主的婚約。
“哎……隻可惜，碧雲與少爺兩情相悅，卻與少爺不能長相廝守。”
“可憐可憐。”
一時之間，整個相府，整個京城都知道太子拆了這對鴛鴦，都為析縷可惜，隻道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更有人說是析縷向太子勸諫，望太子放過明囅，太子惱羞成怒，這才狠下心要拆自己好友的姻緣。
青陽覺得自己真是好冤！
碧雲倒還不知自己哥哥給自己定了門親事，隻是日日呆著相府，看著睡著的析縷發呆。析縷在鐵籠裏被籠底的毒蛇咬傷，都暈了幾日還是不醒。
“太醫都說你無大礙，怎麼還不醒？”碧雲伸出手指戳戳析縷的臉。“我都學丹陽那般孩子氣地調戲你，你還是睡著？”
碧雲輕輕歎氣，“如此。你若願醒，我就告訴你那晚喜宴後輕薄你的是誰。”
析縷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碧雲氣的又戳戳他的臉，“是我呀，我堂堂長百公主怎麼比不上星河？你還去那兒傷風悲秋喝花酒？我氣不過就抓了你。誰知道你居然不反抗的，還任我輕薄，還說要給我立個牌子。
誰要你立得牌坊，我有自己的家的……”還不醒？碧雲奇怪了，難道是說謊被發現了？不對呀，青陽明明說要瞞下和秦樓月的那點破事呀。
碧雲想想，難不成是死了？她煩躁地坐到床沿，直接趴到析縷胸口去聽他的心跳，“怎麼好像沒聲音？”
“少爺，憂止來送藥……哇——”
“憂止別叫那般大聲，我隻是看看你家少爺死沒死。”
“唉？”憂止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放下藥就哭著跑了。
碧雲奇怪一陣，以為是憂止看到自己如此，她心裏難受這才走了。上次不是說祝福我們？現在就後悔了，小姑娘的心思呀！“好像聲音很大？”碧雲皺起眉，“怎麼會時好時壞的？”
“那是你自己心跳如雷，不是我的。”
“怎麼會呢？我是聽你的又不是聽……我，的？”
碧雲抬個頭，正見析縷笑盈盈看著她。“我無礙，殿下別再擔心了。”碧雲瞬間紅了一張臉，坐到床邊的小凳上！“哦哦，醒了便好嘛，醒了我便好找你算賬了。”
“算賬？殿下要算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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