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84 更新時間:13-03-06 18:16
轉眼到了賞花節,宮裏照例要大宴賓客,君臣同歡。
冷梓昕站在幾株玉蘭花樹的陰影處,夜明珠柔和的光線映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他並不喜歡這種場合,他倒寧願在戰場上麵對敵人的廝殺,至少可把滿腔的獨屬於少年人的那份激情與報國的遠誌以極端的方式表現得淋漓盡致,又或者呆在自己的後花園看看魚兒們競相爭食,享受生命帶來的悠閑慵散之樂,都比現在麵對著這些虛偽的熱忱與無聊的奉迎要好得多。
禦花園內花香、酒香、粉香織成了一張網,密密的讓人透不過氣,倒讓冷梓昕想起那個受傷的年輕男子來,他身上有股極淡的清幽之氣,雙眼漆黑如墨,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南麵的溫泉池汩汩冒著熱氣,環圍一圈的竹柵欄旁是數排四季如春的花房,據說先帝曾經極寵一位蘭貴人
禦花園內遍植蘭花,因花性嬌弱,又引天然泉水至此,以其為熱源依傍著建了多個花房。
父親曾經在這溫泉水中療過傷,這是冷主管告訴他的。
遠處有桔色的燭光影影綽綽,從斜後方的杏林中迤邐穿梭往北麵而去,六角魚膏宮燈連成一線,在樹木的掩映下忽明忽滅,象跌落水麵的星辰,蕩漾閃爍。
在距冷梓昕數米遠的地方,溫暖的橙色轉了方向,沿小徑朝西而來,宮燈上篆書的“鴻”字漸漸明亮。
“啟稟殿下,是溶王。”李公公垂首小聲道。
四皇子鴻發束緬玉冠,腰間明黃絲絛上係著的青玉蛟龍佩泛出潤澤的幽光,他朝行禮的冷梓昕伸出手,“溶王快請起。”
四皇子鴻據傳先天體弱,幼時常年纏綿病榻,不過能詩善畫倒是一貫出了名的,十四歲那年一場大病後,他卻象換了個人似地神清氣爽起來,以至騎射武功也大有長進,帝越發寵愛。
“我記起這邊有片鳶尾花海很耐看,不想已有人在此,沒驚著你吧。”鴻一邊說一邊端詳著冷梓昕,淺笑晏晏。
“殿下說笑了,隻是此處並無花圃。”
李公公聽到這話略微抬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溶王,燈火映照之下的他更顯得麵如玉,人似畫。
“嗯,我是循著一股冷香才繞道過來的,溶王不曾留意嗎?”見冷梓昕仍舊一副斂眉垂眸的樣子,鴻轉而壓低嗓音輕道:“小的時候大家還一處玩耍,怎麼大些反倒生分了呢?”尾音的氣息仿若嗬氣般就在耳畔,稍傾,方如霧一樣在空中嫋嫋散開了去。
冷梓昕抬眸,鴻正望著他,眼睛深黑如潭,他微有些恍惚。
小時候的事?他怎麼完全記不得了?
“一同走可好?”鴻說罷徑自攜起他的手往前行去,並命其他人遠遠地跟著。
鴻比他略高些,冷梓昕雖是習武之人,身體卻是柔而韌,看上去頗為瘦削,他動了動,想略微移開些距離,不想鴻卻忽然把手在他腰間扶了一把道:“小心地上滑。”手勁還不小。
冷梓昕啼笑皆非,欲開口說,我又不是女子,轉念又想,太過拘泥反顯得不合時宜。
鴻側頭看看身邊沉默的人,見他纖長的睫毛撲閃著,耳廓線條優美圓潤,忽道:“昕兒。”
冷梓昕疑惑地看向四皇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鴻兀自搖頭一笑,“你有心上人嗎?”
冷梓昕正在想該如何回答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卻又聽鴻自顧自接著說道:“溶王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冷梓昕不知怎地突然就想笑,其實他與這些皇親貴戚們並不熟稔,以前聽聞四皇子的風雅,見後雖萌生過相交之意,可想到諱莫的宮廷以及至今仍讓他耿耿於懷的父親的猝然離去,也就作罷。
前麵花團錦簇,隱聞環佩作響,笑語喧嘩中更兼弦瑟聲聲,舞袖翻飛,內眷們隔著假山石泉於另一邊玩樂,嬌俏之音不絕於耳。
帝在一團熱鬧之中看到遠遠走過來的鴻與溶王,眼含寵溺之色,晉王跟在帝身側,神情似乎很輕鬆,朝他們的方向招招手,其他皇子們在周圍嘻鬧著也沒了規矩。一切都放肆起來。
鴻突然快走幾步擋在冷梓昕身前,目光灼灼看著他。
“殿——”冷梓昕甫開口,鴻的食指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劃了一下,他一窒,看到對麵人帶笑的黑眸中自己瞠目的樣子。
鴻轉身走開了。
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幽之香令冷梓昕的腦子突然昏沉起來,唇上那輕輕一點的熱度讓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在驚訝、不解、懊惱種種情緒中李公公和侍從丫頭們都越過他走往前去,剛才那一瞬似乎隻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酒酣耳熱之際冷梓昕已經記不清手中是第多少杯了,杯中物於他從來是淺嚐即止的,這在戰場上倒是合宜得緊,他對自己的下屬亦是如此要求。現下隻覺連呼吸間都是如酒般的馥鬱之氣,眼前全是重影,四皇子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太子和安相擎著杯又走了過來,冷梓昕最後的記憶是帝笑著說了句什麼,有人把他的酒杯拿走了,腦子裏正想著得差人去喊他的侍從,卻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人事不省。
中夜時分,輕霧彌漫。
“昕……”
“啊……”驚喘聲,“嗯……”哭泣般的呻吟聲讓人心尖發麻。
“若,你身上有梅花的味道……”
冷梓昕蹙著眉在枕上輾轉,似惱似喜的表情仿佛陷入夢魘。
他驀地睜開眼來。
內室的門虛掩著,妖嬈的情色旖旎之聲如詭異的精靈在神秘的午夜盡情舞動,放縱而冶豔。他一時分不清夢裏夢外,是睡是醒。
眼前一片紅霧,搖搖頭再看,原來是霞影紗的帳頂。腦中好象有個小人兒拿著錘不輕不重地敲打著,頭痛欲裂。
肉體交合的淫靡之聲時斷時續,聽得冷梓昕頭更疼,心跳氣喘,他掙紮著起來,拿起桌上的杯子潤了下口便欲離開。
勉強行至垂花門前,內廳一角微瀉的柔光恰恰灑在他的帛履上。
那頭激戰正酣,女子一聲尖喘,“啊哈——”刻意壓低的男聲魅惑地響起,“昕兒……”激情的尾音顫巍巍打著旋兒,冷梓昕一個激靈差點兒跌倒,他鬼使神差般偏過頭去,四皇子正朝右方半轉過身來,那張臉情欲初褪,豔若春花,黑漆漆的眼珠如焚著兩團火焰直直撲向他。
冷梓昕逃也似地出了門。
鴻中衣並未全解,身下女子那如塗了蜜般的玲瓏胴體猶自顫抖著,他旋即翻身下床,坐到方才冷梓昕躺過的床上,拿起男子餘下的半盞茶慢慢入口抿了抿,似乎想到了什麼,緋色的唇輕輕揚起。
梅雨紛紛,杜鵑聲聲欲斷魂。
冷梓昕坐在偏廳內,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人白馬銀盔,目光微微斜挑,英氣中猶帶幾分儒雅,正是他的父親冷文清。
當年冷文清睿智英勇,被坊間譽為“百勝將軍”。他曾是帝的伴讀,後來迎娶了翰林院士之女為妻,美婦嬌兒,一時人人稱羨。
冷梓昕記不清母親的樣貌,從他懂事起就是父親一人帶著他,還有位忠仆緊跟著,每有人來提起續弦之事,父親總是一笑置之。
想著想著,隻覺眼睛酸澀,從前那些並肩作戰的歲月在眼前呼嘯而過,諄諄教誨又何曾忘卻?往事雖曆曆在目,卻又如隔了一座山、一片海,極目望去,隻是滿心的悵然與失落。
那日醉酒之事被花樓澈取笑了好幾天,冷主管和藹卻隱含擔憂的眼神讓他現在連小酌亦極少的了——宮中的事詭秘難料,冷梓昕自然是不願莫名被卷入其中。
冷梓昕展開麵前的畫軸,看著那副雪梅原墨圖,念出右下角那數行小字:“冰肌玉魂,一夜清香。丁亥冬。”念了幾遍忽覺得這不象畫梅,倒象是畫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有些心神不寧,莫非這梅花之中亦有一縷生魂?
此時,花樓澈搖擺著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中的勾蓮玳瑁摺扇開合間“啪嗒”作響。
“聽說秦岫樓來了幾個絕色女子,我今兒作東,咱們雨中遊湖,如何?”說完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沒什麼興趣。”冷梓昕打不起精神地說,眼睛仍舊看著畫。
花樓澈湊到他的身邊看看,“我道是什麼寶貝呢,難道自己的畫也是越看越稀罕的嗎?”
“呃?”
花樓澈瞥他一眼,奇道:“你是不是那天喝醉了還沒醒呢?這畫不是你幾年前請人裱過的那幅嗎,你看,”說著用扇子指向那幾行小楷,“這就是你的字呀。”
冷梓昕徹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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