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七越篇·雙刺 上

章節字數:3733  更新時間:10-08-31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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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拓瀾山麓的銀蘋葉凋零了一整個秋之後,我追尋最初的足跡來到和他初識的岩石邊,突然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個過於冷漠的男人,麵容上從不帶一絲笑容。甚至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曾有過笑容。他總是負著一柄湖藍色的刻紋長劍,一個人獨自麵對著那片連綿而看不清盡頭的雲海。

    浩瀚的山嵐肆無忌憚的翻飛著烏黑的發絲,卻是劃過那永遠看不透的麵容。驕傲、冷峻、也許還有那麼一絲桀驁和不羈。

    “師父說,我不可能打敗你。”我提劍的手開始顫抖,隱隱的我甚至感到一絲滑膩的液體從掌心溜向劍柄。

    那線條流暢的眼角似乎隻是微微的抬起,睫毛也或者隻是輕略的掃過。

    可,隻那一眼,便已是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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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硯璃麼?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女氣的名字。”

    “啪---”的一聲劇響,就在我還沒看清那修長雙手的急速變幻間,便清晰聽見從身體內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風溯,我記住你了!”我冷冷哼著,“總有一天,我會變得更強,然後打敗你!”

    “我等著,如果到那時我還活著。”

    可你真的會等著我麼?作為羅刹堂十三暗殺高手的你,等一個連最親近的師父都說不可能將七越雙刺修習到第五層的人。

    是的,我是七越的人。

    七越這個名字聽著很古怪,連我都覺得古怪。可是師父說,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意思。好比說,一樣東西為什麼被叫做神秘,於是,它便一直叫神秘了,時間久了,大家也認可了它叫神秘。如此而已。

    對此我隻能感慨為什麼自己不是個聰明的人,這讓我很苦惱,而師父所說的話我想了很久也不是很明白。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多想,因為即便想了我也不會明白。我對自己如是說。我知道師兄們暗地裏都笑我笨,我苦笑,也許我真的是有些傻。明明隻是簡單的起勢動作,人家三天已經練的似摸似樣,可我卻連還看都覺著招式模糊,隻令人匪夷所思。

    師父說,抱我回來的時候,拓瀾山整整十天內都被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所籠罩,而包裹我的單薄繈褓則幾乎都被厚雪深埋下,於是,腦部受到擠壓,便不聰明了。對此,我有些半信半疑。如果真是這樣,何不凍壞的我手腳更好,免得讓我修習這不倫不類的武功。反正,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

    不過,如果沒有遇到那家夥,或者,這個想法永遠也不會改變吧。

    “蘇爾西的酒。”他半睨著眼睛看我,“你們七越的人永遠不會明白蘇爾西的酒有多麼的美妙。”

    “別總叫我七越的人,我可是有名字的。”

    “硯籬麼,嗬—,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子。”“喝吧—”他隨意遞過一杯泛著淺金波痕的酒。

    我記得那時拓瀾山的天邊有巨大的霞光,片片散落進前方墨色的瞳仁中,慢慢吸納,然後變得如東澤的霧靄森林般憂傷。

    他曾是東澤的人,一個有著連綿葳蕤森林的國域,傳說中不認識路的異鄉人若唐突進去了,便再不可能回來。而,這樣一個國域卻在十三年前被迅速崛起的淮殤國那個名叫廣陵王的男人迅速消滅了,師父說那是因為廣陵王向南涼的巫士借了陰兵。可風溯聽後,隻是苦笑。

    “一個奴隸,何談自己的尊嚴?”他說話的時候是望著東澤的方向,眼中的深彙成我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海洋。

    “你跟著那個人,是為了報恩麼?”

    “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主人手中的劍,殺一切該殺之人,斬一切該斬之魂。可惜…。主人並不這麼想。”

    “來,不說這個。我們喝酒。”

    蘇爾西的酒,一如傳聞中的火辣烈性,一口下咽,便是直直燒進胃腸。

    “看來你並不適合這個。”他抿緊唇,盯著滿臉通紅的我。“不過,倒有些像年輕時的我。”

    “你看起來並不老。”

    “當然,東澤的人,隻要有著東澤幽神的庇佑不論男女都會不容易顯老。雖然東澤現在不在了,可幽神的圖騰卻仍於我們同在。這,你是不會明白的。”

    “那你說給我聽。”

    “你還是個孩子,”他眯起的眼皮忽而眨了眨,“七越好像規定過孩子是不可以飲酒的。”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隻有孩子才會說出他已經不是孩子了這樣的話,所以你還是個孩子。”

    “你怎麼和我師父一樣,淨說些我聽不明白的話。”

    “你師父何時也變得幽默了?我印象裏他可一直是個不苟言笑的老頭。”

    “師父可沒你說的那樣,還說師父呢!你自己還不是從來也不笑?”

    “笑,很早以前就忘記了。殺手是不應該有情感的,不是麼?”

    “我倒有些忘記你還是殺手了,嗯,我隻是如果,打個比方而已,如果那個人要你殺我,你會怎麼做?”問這個問題時,我的心突然無端的怔了一下,感覺是有些緊張,還有些忐忑。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為…。你還是個孩子。”他繼續的喝著麵前大岩石上的蘇爾西酒,卻是斯文的如同一個讀書人。這個人,我有時候真的看不大懂。

    “我會長大的。”說這話時,我感到自己或者已經有些醉了,醉,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竟能讓眼前的事物都變得奇異而不真切起來。

    比如看見風溯朝氣時明亮的黑色眼睛,比如看見風溯年輕時英俊的臉。我想,我這是有些喜歡他了吧。可,我是個男人,一個男人是不該喜歡上另一個男人的。盡管,風溯說我還隻是個孩子。

    左晉國有個叫乾慶的人在曾著的書中說,隻消得那三分醉意,便勝卻了人間無數景。我想,那話的意思便是指現在這個場景吧。雖然,用師父話講,左晉國的酸腐文化不是我們七越的人應該學的。不過,七越之外的事,卻總是我欣然神往的。

    七越總是落著雪。

    厚厚的雪。就像翱鵠的白色翅膀。我從沒見過翱鵠,風溯說那是北燁才有的一種候鳥,通體潔白,有著犀利而堅硬的長喙,不喜歡親近人類,總是孤傲的在天空飛翔。

    那一定是自由的鳥。可七越的雪卻是不自由的,我一直這麼認為。不然,為什麼它總是不知疲倦的飄落,而且隻禁錮在七越這個並不算大的地方呢?

    “那是神的封印。”風溯說,“以保護所有七越的子民為使命,就像東澤的圖騰一樣…嗬,這對於一個連單刺都無法成型的你來說,是無法理解的吧?”

    風溯說這話時其實一點沒有嘲笑我的意思。因為我知道我在術法上的確毫無天賦,那不過是瞬間冰封於掌間的左右兩把劍戟,謂之“雙刺”。刺出時,須彌內便會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六…如此類推,介時滿空一片的晶瑩剔透,瀲灩旖旎,當真光華不可方物。而若是刺入敵方的身體,死亡前的最後一眼看見的也會是唯美到極致的美麗,再然後便是千瘡百孔,血流成河。

    多無情的七越術法,我搖搖頭。也許,我壓根就不是七越的人,我猜想著。

    “小子…。”風溯說這話時,唇邊已經幹涸了一行淺紅色的血跡。

    風,很大。吹的我睜不開眼睛。

    “我還以為不能活著回來見你。”他抿抿唇,手臂忽而沉重的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看起來可真不像七越的人,一點都不像。”

    “這時候你還有心思說這個?”我皺起眉頭,拖著他的步子就往拓瀾山走,“去我那。”

    “你的治愈術看來已經很不錯了嘛,雖然修為還是差了點。”

    “你的劍…”我意識到那片湖藍色的光不知何時已經黯淡了許多。

    “沒關係,沁溟會幫我修好的。”聽到這時,我的心忽而咯噔了一下。又是那個人麼…他那個體力看來很不錯的搭檔?

    “隨便你。我隻希望你不要在我不在這裏的時候隨便死了,我就知足了。”我咬咬牙,握著他的手卻已然開始發涼。

    劍的裂痕可以修複,可是光…若黯淡了,就再不可能恢複了。那是怎樣的傷,可以摧殘風溯的光?

    “小子,我可記得你說過要來打敗我。所以,我是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我們東澤的人,可都能活很久呢!”“不過我擔心的是,也許在我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等到你來戰勝我。”

    他歪嘴看著我,露出潔白而好看的牙齒。如果,如果這個弧度再彎一點,再深一點,我便可以看見他的笑容了。

    可惜,這個人,從來不笑。

    “你的夢隱術是緲千洵親自教的?”風溯看著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夢隱是中級治愈術的一種,主療止血和傷口治愈。更高級的還有梵音夢回、苦鳩羅諦之類,不過,那些暫時我都還並不會。

    “嗯。”我點點頭,小心的把他是身體盡量放平。

    “她可真是個好女人。”風溯慢慢閉上眼睛。

    “當然,緲老師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我喜歡叫她緲老師,而不是師父。師父隻是屬於那個高瘦男人的,而對於緲千洵,不一樣。緲老師是南涼的人,聽師父說她還是一位沒落貴族的後裔,難怪,她會那麼的溫柔美麗。貴族的小姐,都該是這樣的吧?

    “疼麼?”我倒抽一口涼氣,小心的把紫色的夢隱注入那道開始潰爛的傷口。那是刀痕,很深。已經露出裏麵的皮肉,森森然向外泛著宛如初死亡嬰孩微張唇片。有些惡心,讓我想吐。可是不行,我討厭讓風溯看見我軟弱的樣子。

    “硯璃的氣息可真溫柔。”風溯純黑的瞳仁微微動了動。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叫我的名字,我感到自己的手不自覺的停了停。

    “你也就隻有受傷了才會記起來找我。”我嘟囔的望了他一眼,很快撇過自己的臉。的確,在七越大半的光陰中我們都是在這樣的時刻才會彼此說上幾句話。雖然,我很期待可以看見風溯,可我並不希望我們每次的見麵,都是因為他的受傷。

    “嗬,原來你在乎啊。”風溯朝我眨眨眼,表情似笑非笑。“硯璃你可真是個孩子呢。”

    “嘁---”“風溯我告訴你件事,現在我的雙刺已經可以修成型了,雖然…還不很穩定。。”

    “哦?是嗎?”他回答的淡淡,語氣中一點也聽不出半分驚喜的意外。難道我的進步就一點都不值得他高興麼?我感到有些失望,盡管如此,在我心裏,還是希望他能誇誇我的,哪怕半句的讚美,也是值得讓人高興很久的事呢。

    後來的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麼風溯會對我的進步表現的那樣冷淡。也許,有時候,彼此的想法如果不說出來,對方就永遠不會知道吧?

    這無關我們的年齡,而隻不過因為,大家都太過了解,或者說,我們以為對方的可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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