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七越篇·雙刺 中

章節字數:4072  更新時間:10-08-31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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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靜謐的駭人。天際邊遙遙鋪著連片深黑色的幕雲,密密湊在一起試圖遮擋住已經開始泛紅的月。

    那是一輪火紅的月。紅的妖冶,紅的不詳。

    屋外樹梢頭的銀蘋葉輕易將紅色的月光反射在烏石麵上,點點猶如新滲出的鮮血。風,嘲弄般傳遞一抹微涼,緩緩繞進脖頸深處,融成一股透心的寒。

    那一夜我睡的極不安寧,軟鬆木的床被我翻來覆去的弄的吱呀作響,而怪異的是總覺身體被一股熱熱的氣息所包裹,非但不覺難受,甚至的,可以說的上溫暖。

    在七越,很少有季節是可以稱得上溫暖的。大部分的時間中,我隻看得見漫空的飄雪,以及天地一色的白。在這裏,也唯有像銀蘋木這樣耐寒的植物能存活,甚至在極冷的環境下,也能開出美麗的銀蘋花。緲老師說,銀蘋花是七越最高潔的植物之一,因為無論將它栽種在哪裏,隻要不受影咒術的汙染,它的花瓣將會永遠純白。影咒術是暗係術法的一種,不過這不僅僅隻是相對明咒術而言。就比如,我修習的雙刺和夢隱術是雖名為明咒術,可如果操縱的人心懷邪念,那麼它也還是會變成影咒術。所以說,影明,永遠隻是相對而言,並不存在真正的影或者明。

    不過,在大部分的七越子民的傳說裏,影咒術的真正來源似乎都於南涼的某個妖冶且尤物的女人密不可分。隻是聽聞的事,聽聞過後,便也不可當真了罷。雖說,南涼的女人,都有著一張極好看的臉。不過即便如此又怎麼樣呢?在我看來,再多情的臉也永遠不會及那張從來不笑的臉來的更生動。

    我知道,自己的心思師父早已知曉了八九分,可對此他隻是保持少有的沉默。他也是個奇怪的男人,和風溯一樣,永遠讓人猜不透內心真正在想些什麼…

    在紅月發生第二天的拂曉,三師兄便死了。

    死的詭異而突然,他是握著自己雙刺,夢囈般的刺入胸膛,可臉上卻還掛著神秘而分明的微笑。仿佛如此便是幸福的,可看見他的我們,卻一點也不感到幸福。雖然我並不喜歡他,可畢竟師出同門,這樣活生生的莫名消失,多少還是讓人從心底感到難過,甚至可以說,是很震撼。

    師父說,這太不尋常了。在七越呆了四十三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可畢竟師父還是難過多餘對死亡本身的好奇,因為,對於我們,他都是那樣一視同仁的愛著。那天,緲老師的表情也很悲傷,臉頰掛著淚,眼睛也哭的紅腫腫的,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師父旁,親手替三師兄下的葬。

    “硯熾,死了。”緲老師手握著我的手,低低喃著。她的餘光似乎有些不同往常的看了我一眼,卻是那樣無從言語的悲傷。“硯籬,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我看著她美麗的臉,隻是茫然的點頭。“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緲老師。”這是我第一次對女人許下的承諾,作為一個男人的承諾。我想我是喜歡她的,雖然她隻是我的老師。

    “老師…很高興你會這麼說。”她淒淒然笑著撫摸著我的頭發,這一年我已經十四歲。還差兩年,在七越的我便可以算是成年了,這一年我滿心期待的盼望著自己快些長大。

    時間過的如春天拓瀾山麓下消融彙集的溪水,緩慢而波瀾不起。我想如果不是流胤的出現,我幾乎差點就要忘記兩年莫名死去的三師兄了。

    那是一張幾乎一摸一樣的臉,除了左邊小腿的微微跛瘸,就連聲音都幾乎完全相同。所有人都為此驚愕不已,隻有緲老師警惕的冷冷盯著那張依舊清秀的臉,不發一言。

    “硯籬,你也相信那個人真是你三師兄麼?”緲老師蹙著眉問我,兩年光陰恍然而過,隻有緲老師黛眉間的那顆紅朱砂仍舊鮮豔如斯。

    “三師兄,兩年前就死了。現在這個人,絕不可能是他。當年是我和老師一起驗的三師兄屍體,不可能出錯的。”

    “嗯…真不愧是我緲千洵的徒弟。”緲老師微微笑著,露出和風溯一般整齊潔白的牙齒。風溯,想到這兩個字時我突然不由自主的走開了神,這個人,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了呢。既然不來找我,應該就是代表不曾受傷吧?那個人,他所謂的主人,真的對他很好麼?還有那個叫沁溟的家夥,一定很厲害的也會保護他吧?不對不對,我怎麼可以把自己珍視的人托付別人保護呢?難怪師父說我笨,可真一點也沒錯。

    “雙刺…嗯,我一定要練好雙刺。這,是我們的約定。”我默默對自己念著。“我等著,如果到那時我還活著。”風溯的話不時在耳畔回響。

    “風溯啊風溯,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回來,然後等我打敗你。”

    也許,真就是這句話的魔力。就在我修習雙刺的第十個年頭時,身體突然在某個夜晚發生了不可思議的奇怪變化。似乎,氣息在某一個瞬間忽而就變得順暢,體力也神奇的好轉起來,就連一向最糟糕的眼力都變得連貫和清晰無比。

    這夜,一如兩年前的某個夜晚,烏石地麵凝著一層妖冶的紅光。天空一輪紅月,分外的灼眼。而後,我便看見一個詭異的笑容,在瞳孔內無限的放大開來。那竟是流胤不知何時躍上了我的窗欞前,那倏然間的身手敏捷,絕然不似一位腿有跛瘸行動不便的人類。

    “少主。”他謙卑的朝我跪下,喉結中發出暗啞而低沉的聲音。一雙原本清澈的墨瞳此刻正幽幽泛出碧綠的光,下顎募的變長變尖,卻是妖媚如同一隻雄性的青狐,那是南涼才可能有的青狐。我緊緊閉上唇,不斷提醒自己說,這是一隻狐,一隻青狐。

    “你瘋了麼,流胤?!”我揮了揮衣袖,手中的涼意倏地暴漲起來,瞬間凍結了周遭所有空氣的寒。“嗬—”他微微笑著,“此刻的您也許並不知曉身上正散發著狐族才有的高貴氣息啊,雖然,我的少主,在您身上隻有一半的銀狐血統。”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看見左手的凝出的一點點清亮的白光,一簇短小的單刺正在掌中慢慢成型。“瑤山崮穀有你所有的親人,尤其是盼望您歸去的父親,我們偉大的狐王殿下。”

    “和緲家作對的狐王麼?”我狠狠瞪著那雙碧綠的眼睛,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浮現出緲老師額間那顆紅的炫目的朱砂,她也曾是緲家的人,可為什麼偏偏在十三年前被趕了出來,難道說那場緲家和瑤山崮穀的妖族所起的爭端,要靠一個女人來償還麼?

    “少主,您如何能這樣說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當年緲家占星師說您是被神詛咒的孩子,您的母親又如何會遭到全緲家甚至包括自己親姐姐的追殺?”

    “被…。神詛咒的麼?”募然間我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這突然讓我想起師父說的那個風雪夜抱我回來的晚上,以及,像父親…母親這樣陌生的詞彙。我以前通通沒有認真思考過的問題,疏忽間的湧上心頭,阻滯了我所有的思考。

    “違倫常而生,逆陰陽而降。我的少主人,傳說您出生那夜,緲家上下曾一度被某股詭異的墨蓮香所彌漫,接著瓔姬小姐便誕下了您…。”

    “說下去。”我死死盯著那雙開始遊離的碧瞳。

    “死了,因保護您而長久施放咒術,力竭而亡…。”

    “瓔姬…”“緲瓔姬,您父王殿下的一生摯愛的女子。”他遊離般斷斷續續喃著,仿佛麵對著的我便是那個已故女子的魂魄一般。

    “若當真如此,他們又為何一定要誕下我?嗬…。”我咬了咬唇故作鎮定,“流胤,你說的這些都是自己編出故事吧?從小我隻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硯籬,十六年來都沒有過七越這個地方,所以,現在你說的那些話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因為…。愛。這對從沒有嚐過人間情愛的少主來說,可是無法理解的吧?”流胤看著我,幽幽的碧瞳深的仿佛一潭湖,而我卻無法看見底。

    “嗬…。那我便等到少主你能理解的那一日我再來接您也不遲。”

    倏爾間的一道碧光,待我再度睜開眼,麵前早無了青狐的半分影跡。窗格外一方玄色的天空,濃如墨染,唯有西邊一輪紅月,始終透出妖冶而不安的光。

    我低頭看見烏石麵那糾結在一處的銀蘋葉影被微風帶過,一片一片仿佛中了咒術的妖靈般點點搖曳著。

    “妖麼,詛咒麼,不祥麼?”潔白掌心處涼意漸漸退去,卻隱隱有顆透明的水珠在焦慮的滾動,是,淚麼…。

    如果一覺醒來,發現剛才的一切其實是夢,那麼,趁著現在便趕緊睡去罷…。

    那兩年,我其實一直沒怎麼見著風溯。

    可盡管如此,不管執行怎樣的任務,我始終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因為他要等著我將他打敗,這是他答應過的。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辦到,想必這是作為一個男人最基本的承諾吧?

    我依稀記得,在流胤於紅月出現後的第二天,便神秘失蹤了。師父帶著其他幾個師兄翻遍了整個拓瀾山也尋不見那個失而複得的身影。對此,我並沒有向他們任何人透露半句,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對於那件事,我壓根不願去相信。

    日子飛一般晃過,轉眼又到了七越的開春時間。整座的拓瀾山麓隻見得積雪消融,萬物複蘇,一派的寧靜祥和。師父說,風溯就快要回來了,差不離就是下月初五。

    初五麼,我扳著手指算著。我的算術很不好,可師父說,不好也便不好了罷,有些事並不是任誰都有能力做好的,我隱約的認為師父其實是話裏有話,這並不單純是為了安慰我。也許,師父其實是知道些什麼的,可不論如何,他都還是不會說出口,他就是這樣一樣人。用風溯的話說,就是煮熟的雀鳶---嘴硬。

    從這個初一,到下個初一。我看著天幕的月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卻仍遲遲等不到那個人的出現,我忍不住開始有些失望,也或者,這樣的等待不過是為著自己的堅持而已,可事實上,我真正所堅持的,卻是連我自己都無法了解的事。

    “啊………。”一聲尖銳的嘯叫。推門而入的大師兄隻是死死的盯著一臉無措我,麵如死灰。

    “硯籬,你的頭發。。”他斷斷續續喃著,手中不停的比劃。

    記憶中,緊接著過來的是師父和緲老師。他們似乎像是發現了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而緲老師隻是不停的落淚,然後緊緊抱住了我。

    “真和那個人一樣呢,”她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眼角不時的向師父瞥去。而一向和善的師傅此刻卻流露出印象中鮮見的嚴肅。“的確和沐清的發色很相近,咳,瞞不了的終於還是瞞不了…我本以為,罷了…”

    那本應是淡金色的發絲,柔軟的,光澤的宛如初夏的朝陽。可在這個時節,卻反感的足以被千夫所指。南涼狐族才有的發色,怎能允許堂而皇之出現在七越的名門正派中?可對我而言,更重要的卻是師父而後對我說的那句話。

    “硯籬,以後,別在見風溯了吧。若他知道你其實是狐族的身份,一定會比你還受不了。當初也許真是師父錯了,早知如此,就不該有那樣的安排…。要怪,你就怪師父吧…。”

    “隻是,沐清,最後一次你居然也連我給一起騙了,其實對你而言,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女人,對吧?”師父的下半句,其實是我無意中聽到的,那個名叫沐清的人和師父…。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隻是,從那以後,師父看我的眼光似乎都開始有所改變,那明明該是溫柔的眼神,卻總還隱匿著我不能理解的悲傷。

    可,不論怎樣,風溯,我都一定要再次看見你。沒有什麼能阻擋我要見你的心,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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