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3 更新時間：10-12-01 18:55
偌大的未央宮中，前前後後聚集了宮裏所有的禦醫。
“他怎麼了？他到底是怎麼了？”皇上焦急地追問著，雙手緊緊握住病榻上雲軒的手心。
“這……”禦醫們似乎也全無頭緒，隻得支支吾吾地答道，“老臣行醫多年，還從未見過這等病征。”
“什麼意思？”皇上怒目而視，“你是說，你們治不好他？”
“皇……皇上恕罪！”
“廢物！現在不要說醫治，就連個病因你們也查不出來！朕還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
“臣知罪！”
“知罪有什麼用？朕限你們在三天之內將他醫治好，否則，提著你們的腦袋來見朕！”
如此一來，禦醫們的狀態便更為焦灼。
“皇上，”聞訊趕來的言洛，來不及傳報就進到了內室中，“皇叔病了嗎？”
對方卻隻是搖著頭，滿心的焦急與不安此刻都已變作茫然若失的無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突然就……如果他有什麼不測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如果他一直好不了，如果他一直都認不出我，如果……如果他死了，那一切對於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呢？”
“皇上，你先冷靜一下，”看到一向沉穩的皇上此刻卻變得如此惶惑，言洛也不免有些意外，“我去看看他。”
在向禦醫了解了病情之後，言洛望著塌中的病人，揣測道：“會不會是中毒？”
兩旁的禦醫不由麵麵相覷，又說：“可是……什麼樣的毒會造成這樣的病征呢？”
言洛兩眼一轉，說道：“聽說西域一向以產毒聞名，西域人對毒物也十分的精通，或許找索雅公主來試試，能看出些眉目呢。”
皇上點頭應允，此刻，隻要有一線能夠治愈雲軒的希望，他也不會放過。
索雅仔細查看了雲軒的麵色與脈象，初步了解了病征。
“沒錯，他的確是中毒，而且是一種產自西域的奇毒。”她說，“據我看來，他應該已經中毒很久，但因為這是一種慢毒，或許潛伏許久之後才會發作，並無定數。中毒之人，會漸漸迷失意誌，出現幻覺，繼而變得瘋傻，直至最後，因心力衰竭而死。”
聽完她的陳述，皇上已經完全無力再做出任何回應。
“有辦法醫治嗎？”言洛問。
“有是有，不過，你得先讓我知道，他是何時中的毒。”
“何時……”言洛也迷惑起來，轉臉向皇上望去。
一直還在失神的他，這才猛然想起：“是他，一定是他！是梁王！”
“六皇叔？”言洛低頭忖道，“難道……對了，那次十三皇叔假裝被我刺傷之後，六皇叔為了防止他的毒性過快蔓延，曾經給他喝過藥，難說他不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而給十三皇叔又下了一次毒。”
“有多久了？”公主問。
“大約有一年了吧。”
“我知道了，”她轉身麵對皇上，“要救他倒不是不可能，製解藥所需的奇珍異材在西域宮中也都不少，隻是，有一味藥，就比較麻煩了。”
“是什麼？”皇上問。
“雪蓮，”公主回答，“但並不是一般的雪蓮，必須是在天山采摘下不到半個時辰的新鮮雪蓮，普通雪蓮在從山上運下，再製成幹物與藥丸之後，早已盡失了其中精華，而僅是在山中一個來回，也遠遠不止一個時辰，所以，必須有人帶著他，親自去雪山，在采摘到雪蓮後，立即給他服下。”
皇上毫不猶豫地從座上站起，衝侍者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備車！”
“皇上，”言洛上前道，“您要親自前去嗎？”
“當然，”他說，“記得吩咐他們，要備最快的馬，朕要在三天之內就趕到天山。”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前去的腳步，即便日夜兼程，還是令他倍感焦急，恨不得一夜飛度天山。
他記得梁王那時說過，他說他會後悔的，他一定會後悔。為什麼那時卻沒有想到？為什麼自己如此疏忽？現在他真的後悔，後悔到無以複加，可是，又有何用？他無法想像，無法想像會失去他。
昏睡中的雲軒，或是感到這徹骨的寒冷，終於漸漸醒來。
睜開眼，麵前是茫茫的一片銀白，身上厚實而潔白的貂絨外衣，幾乎與四周皚皚的白雪融為一體。
“禦兒……”醒來後，唯一想到的隻有他的名字。
“皇上，軒王爺醒了。”
聽言，皇上立即回頭，來到跟在身後的雪車之上。
因為地處雪山，馬匹不能行走，所以從到達天山以來，一行人全部都依靠步行，艱難前進著。
“雲軒，”他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冷嗎？”
雲軒搖搖頭，茫然地望著他：“這是哪裏？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裏？”
“是天山，”他回答，“為了解你身上的毒，我們要去找雪蓮。”
“解毒？我……我什麼時候……”
“以後我再跟你解釋，”他抓起他的手，握在手中，輕輕哈著熱氣，“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雲軒，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禦兒……”他將手從他的緊握中抽出，撫摸著他冰冷的臉龐。
“好好休息吧，”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替他蓋上，“很快就會沒事的。”
望著他走上前去的背影，雲軒恍惚地回憶著過去這一段時日裏，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隻是印象變得十分模糊，就仿佛頭腦被他人所控製了一般，不能再由自己掌控。他還記得那些畫麵，那些揮之不去的幻象，他知道自己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那些會讓禦兒負疚的話，那些會讓禦兒困擾的話，他感到深深的自責，為什麼自己總是那麼任性，總是需要他來縱容？明知道不應該這樣，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得更多，更多一點的保護，更多一點的寵溺，就像現在這樣，無論發生什麼，能夠停駐在他心中的隻有他一人。
為了不打擾到雲軒休息，車隊放慢了速度，皇上的身影越離越遠，他是如此急切地尋找著能夠拯救他的雪蓮，他是如此地想要挽回他。
車隊的距離拉遠了，雲軒心中也莫名地開始不安，想要喊他的名字，卻沒有力氣發出聲音，隻覺得他在遠去，覺得仿佛從此就要遠離他，永遠地失去他。
想著自己又在任性了，這樣的患得患失，連他自己也覺得厭煩。雪山之上，不見日月，分不清時辰，隻覺天色驟然暗淡，就如暴風雨前的陰雲，隱隱透露出不祥的氣息。
雲軒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雪峰，從峰頂紛落下來的積雪，越聚越多，下落的速度也愈漸變快，心中那份不安越發強烈起來。
“雪崩……”他口中下意識地喃喃著這兩個字，卻又告訴自己，這樣的厄運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直到身後的雪山發出巨大而駭人的震動，成片的積雪傾泄而下，向車隊蔓延而來。
耳邊充斥著人群的叫喊，雲軒望了望車隊前長長的繩索，為了防止掉隊，皇上特意將雲軒的車隊與自己先行的隊列用繩索牽連在一起。
可是，如此一來，不僅是自己，就連皇上也會被拖累，放慢的車速使前方的隊列也寸步難行，雲軒起身，從車中走出，對一旁驚慌失措的侍從說道：“把繩子割斷。”
“王爺……”
“快割斷！”他回頭望著漫漫積雪，催促道，“讓皇上先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可是……”眾人猶豫著，隻想立即往前方追趕。
“你們都走吧，”他從腰間抽出匕首，將繩索一一割斷，“別讓我拖累你們，記住，一定要讓皇上平安離開，知道嗎？”
一陣猶疑之後，眾人便轉身往前方趕去。
一直走在前頭的皇上，隱約也感到山體一陣晃動，不覺停下腳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隨行之人麵麵相覷，都不得而知。
“皇上！快走！是雪崩！”從後方趕來的人一路狂奔，大聲叫喊著。
雪崩，這兩個字令他頭腦一片空白。
“雲軒……”他低語道，隨即向趕上前來的人衝去，“雲軒呢？”
“王爺讓我們趕來通知大家，好讓皇上先走……”
就在幾裏遠的雪峰上，蒙蒙的雪塵彌散開來，仿佛要吞沒一切。
回頭再看原本牽連著的繩索，早已被斬斷。
皇上轉過身，迅速往回走去，深厚的積雪令他步履艱難。
“不行啊，皇上，您不能回去！”有人拉住了他的雙臂，“太危險了，皇上！”
這蒼白無力的勸阻卻並未能阻住他前去的腳步，手中用以助力前行的木棍敲打在阻攔者的手上，皇上撇開眾人，繼續往回追趕著。
風雪迷住了雙眼，想要尋找到他的身影，卻如何也辨不清方向。
雲軒，雲軒，心中默念著他的名字，如果可以聽到，請你回答，告訴我你在哪裏。
寒風像一柄尖刀在耳際劃過，發出低沉的嘶吼。
不知道就這樣前行了多久，遠方隱隱浮現出他的身影。
雲軒啊雲軒，你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嗎？身體不能動彈，就連口中的喘息也微弱到難以察覺。自己何時變得這樣無力，這樣絕望？禦兒已經平安離開了嗎？他知道，他或許會追趕而來，他不會就那樣扔下自己，但此刻，他卻寧願他將自己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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