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4 更新時間：13-08-25 22:49
塵霧漸漸消散，前方一個婉約的背影影影綽綽，耳邊似乎傳來嚶嚶的哭聲。
猶疑片刻，我走上前去：“姑娘為何要哭？”
女子不語，隻是背著身子抽泣。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催促，急忙繞到她身旁，剛要看清哭泣之人的麵目，忽然飄來一層濃重的霧將那女子緊緊圍繞。
正當為眼前揮之不散的霧水而煩擾時，隻聽得一聲冷笑刺透雲霧直穿耳膜，讓人不寒而栗。
我心下慌然，急忙轉身，卻聽到那女子冰冷的聲音越飄越遠：“欠我的，我定會討回來！”寒聲刺骨，滲入每一寸肌膚。
猶豫良久，再轉身時已不見那女子的身影，隻有茫茫一片大霧遮擋了四周的視線。
我在霧中張望，茫然失措。
『又是她。第一次夢見她是在被絡腮胡寨主打昏之後。從那時起，這個夢境每晚都會出現。雖然比之前幾次，夢裏的霧在漸漸變淺，可我始終看不清夢中女子的模樣。
誰虧欠了她？她要討些什麼？
誰又能告訴我？』
醒來時天正蒙蒙亮，拂曉的薄霧籠在江上描畫出一種不真實的美麗。
“煙波畫船，泛舟湖上，一畝良田，男耕女織。”廣寒仙子口中的人間一次又一次地讓眾仙迷醉，讓他們不惜在觸犯天條的危險邊緣躍躍欲試。
而當初被貶下凡間，我是否也存了一分僥幸呢？人間，我是如此向往的。又或許，當初甘願受九世輪回之苦並不是為了印證對司命不渝的愛慕，更多的是為了一嚐凡俗的樂趣。
是不是這樣呢？
怔忡地望著遠處的江麵，微風打在臉上，送來一絲冷意，渾濁的頭腦略漸清醒。
逃亡，死亡。最近發生的事情比前七年零零碎碎總起來還要多，一時拍打得我有些無所適從。如果可以逃避，我會不惜耗盡所有心力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心累，恐怕怪不得別人，隻怪自己不夠麻木，不夠涼薄。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遠方，天灰蒙蒙地似乎要下雨，窗外陰雲密布，鳥雀低飛，鳴聲穿透空氣中迷漫的水汽，聽上去有些喑啞。
船緩緩駛過一座小城鎮的碼頭，沿河道兩旁的集市上已有漁民擺了新鮮的魚蝦正大聲叫賣，高揚的聲音中透著勁道，盤旋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而過往的行人多神色匆匆，隻有一兩個身著粗布麻衣的漢子湊到攤前詢問價錢。
沒有人注意到漂在河上的一雙眼睛正在審視他們的生活，即便發現也隻是從容一笑，不受幹擾般繼續著他們的表演。我想，如果能拓到紙上，眼前的一幕定是一幅祥和的圖景。清晨的小城很安謐，沒有浮躁的喧囂。
也許，隱於坊間未嚐不是件樂事，既有隱者之心，又何必拘泥於隱匿的場所？
淡淡一笑，轉身正要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忽然瞟到街尾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陡然一緊。怎麼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裏？慌忙把頭縮回窗裏，透過鏤空的縫隙又朝街上望去。仔細打量著，一絲不漏地從街頭尋到街尾，卻是不見了那個熟悉的影子。
莫非是我看錯了？
疑惑地皺了眉，定睛又望去，怔怔地立了半晌，關了窗又躺回床上，緊鎖了眉直盯著床板發呆。
方才大約是自己的幻覺吧，昨晚被夢境折騰了一夜，不免有些精神恍惚，再補個回籠覺才是正道。如此想著，無奈地閉上雙眼，輾轉片刻，終於沉沉地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枕邊隱約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將耳朵喚醒，連綿的音符如同高低起伏的山脈，沉浮於水天之間，蜿蜒著，遊戲著。陡然間，那調子變得激越，明亮，氣勢萬鈞，像手持長劍身披盔甲的百萬大軍昂首闊步朝敵人的駐地邁進，絲毫不畏懼前方血腥的廝殺。緊接著，音符陡落，調子詭異緊迫，描繪出一副劍拔弩張的場景。忽然，音符交織堆疊，仿似霎那間有萬箭齊發，嘶喊聲，殺戮聲攪成一片，血液殷紅，映照長天。
我心下一顫，惶然從睡夢中驚醒，但耳邊的琴聲仍綿延不絕，絲絲縷縷粘連著從樓下傳來。這是雲裳的琴聲，又似不是。她到底預測到了什麼？
正猶自臆測，隻聽琴弦悲鳴一聲，於最激越處斷裂。隨之而來的是鍾予冽的驚呼：“雲裳！”
古琴弦斷，主凶。
心裏咯噔一下，急忙跳下床。不等衝到樓下，便見鍾予冽橫抱著雲裳跑上樓來，手臂間雲裳的發絲無力地垂落。懷中一張傾城的笑靨此刻變得煞白。
怎麼會這樣？！“楚閑意呢？”小跑跟著鍾予冽衝到雲裳的閨房。
“回翼園了。”鍾予冽簡短地回答著，從雲裳腰間的香囊裏拿出一粒丹丸塞入她口中，又扶正她的身子，運功使丹藥化開。
“翼園？可是雲裳。。。”服下丹藥後，雲裳的臉色並未好轉，仍是煞白一片，白得幾近透明。
鍾予冽並未搭話，把懷裏的人放到床上，輕輕地扶她躺下，接著疾步走出房門。
“哎～”他去做什麼？無暇理會鍾予冽，仍轉過頭來焦急地看向雲裳。
“雲裳，雲裳，你醒醒。”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卻絲毫不見有回應。怎麼，莫非定魂丹失去效力了？
趴到床邊握住她的手，不想，一陣涼意從掌心傳來。抽出手一看，掌心竟無端地生出一層細密的水汽，如同在水中浸泡過一般。一時間，呼吸停滯，時鍾停擺，恍若時光倒流。
雲。。。雲姐姐？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多疑了。雲裳隻是碰巧身體虛弱，出些虛汗是必然的。
定了定神，將一旁的錦被覆到雲裳身上。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誒？小烈呢？”環視四周，桌底、床底找了一通，卻始終看不到雪獅的影子。奇怪了，它通常都是跟雲裳寸步不離的。
正四處打量，突然聽到窗欞上有“梆梆”的聲音，有如啄木鳥的利喙敲打樹幹的聲響。與此同時，懸在腰間的“流飲”忽然一陣叮當作響，似是煩躁不安。
怎麼了？奇怪地安撫著短劍，走到窗邊，剛想拉開簾子一探究竟，卻聽身後一聲驚喝：“別靠近窗子！”不等我回頭，眼前就被擋了個嚴實，鼻尖聞到一陣淡淡的草木清香，心中不禁一喜。
“你回來了！”抬頭看到楚閑意溫潤的臉龐，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著了地，急忙拉著他走到雲裳的床邊。
楚閑意不慌不忙地看了看雲裳，一副了然的神情，緩緩地道：“無甚大礙。”
無甚大礙？可是雲裳服下藥丸後臉色仍然那麼慘白，他不會是為了安慰我才這樣說的吧？
“真的？”有些懷疑地看著楚閑意，卻見他緊縮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無論樓下發出什麼聲音都不要出房門，躲到床上去，大約一刻鍾後服下這種藥丸，也給雲裳放一顆在嘴裏含著。”說完，楚閑意朝我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塞到我手中，轉身出了房門。接著，我聽到門外落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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