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情歸.天下  第二七章。寒意

章節字數:3764  更新時間:11-05-14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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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青夜醒來的時候,全身酥軟。黯羃雖失去了劍靈,然千萬年的煞氣依舊附於劍身。若非淩霄存心求死,夏青夜斷不可能傷地如此之輕。他躺在錦被之中,麵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沒有料到楊睿寧會來。毫不猶豫的,又在不幹擾前提下,默默等待自己。他記得他守望的姿態,漫不經心,隨心所欲,帶著難以言說的落寞。

    夏青夜不能確定,楊睿寧究竟等了他多少次。以前他習慣仰望夏君離,從來沒有時間去回頭;後來他自怨自艾,想要躲在角落舔噬傷口,拒絕任何人的接近——直至今日,他猛然之間才發現,原來隻要回頭,那個人一直就在在觸木可及的地方,那樣沉默且耐心的,等待著自己。

    何其慶幸?

    慶幸這紅塵之間,原來過盡千帆,還有那麼一個人為著自己渡船;還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著自己渡船。

    夏青夜想著,門被人推開。腳步聲是熟悉的,然而提醒他的卻是酸澀的草藥味。

    草藥味……

    “一定得喝?”夏青夜皺眉看著,這黑糊糊的東西,還有這惡心的氣味,怎麼看都不信任……

    楊睿寧聞言,似笑非笑:“我的小羊兒莫非是怕苦?不怕不怕喝,爹爹喂夜兒喝~”

    ……這個人,一定要這麼肉麻惡心麼?夏青夜皺眉,鄙視地瞥了他一眼,才道:“拿來。”隻是這豪邁的兩字,怎麼看都像口是心非欲蓋彌彰。

    藥的味道很獨特,難以用語言形容。當然這個獨特絕對是夏青夜這一輩子再不想嚐試的存在。楊睿寧在床邊看他一口喝盡,眉宇間盡是憤恨。他溫熱的指尖撫上夏青夜的眉心。那裏曾有道血痕的存在,那般妖媚。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猛然發現不見了。

    不見了。昨夜明明還在的,不過這一夜之間,卻不見了……

    本來便非出生之時便帶有的,因而消失亦是理所當然。然而那是玄殺之主的象征,從夏青夜得到蠱母便留在他身上的血痕。此時消失,不知是陰謀,還是偶然?

    楊睿寧有些失神。夏青夜喝完了藥,唇齒間是那獨特的滋味,難受地叫他煩躁。皺著的眉緩緩被楊睿寧撫平,而後下顎被抬起,麵前之人低下頭狠狠壓在他的唇上。

    炙熱的唇舌反複舔噬,掠奪。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從鼻翼間蔓延至胸腔裏,把那缺失的一塊填補。如此滿足。

    楊睿寧仔細檢查了他的傷口,呈現略微紫黑色,卻並非毒。黯羃帶著的煞氣,若不根除,必將緩緩侵入體內,一點點蠶食機體。他將人用被子仔細裹好,抱出房間。

    這大概是別宮,廊腰曼回,看不到盡頭。依然下著雪,紛紛揚揚。漫天的銀,無法掩蓋的古樸華麗。

    “這是耀陽殿。”楊睿寧緩緩道,便是他年輕之時闖蕩江湖的住所。他穿過走道,拐過拐角。即便多年未至,設計圖依舊滾瓜爛熟於心。“這是淵龍之初,攝政王聞人鴻冥當年奪權之時所建。京都的那坐不過是繁華的空城——這座耀陽殿,才是淵龍皇室真正的宮殿。”隻不過知道這些的人,除了每代皇帝以及其心腹,皆已不在這個世界了。

    夏青夜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處,聞言才道:“所謂的狡兔三窟?”

    “哈哈,夜兒真聰明。”楊睿寧爽朗一笑,走過不知多遠,才進入一道石門。門後煙霧繚繞,有些溫暖——竟是個溫泉。

    楊睿寧將夏青夜抱入溫泉,盤腿坐在溫泉邊,才道:“盤腿,凝神,運氣。”

    夏青夜依言閉上眼,緩緩運氣。經脈因為創傷而阻塞,需要慢慢修複打通。他也不著急,這個溫泉有凝心靜神的特效,他正好缺少這些。

    夏青夜行功一個小時,才睜開眼。對麵的楊睿寧,靜靜凝視著他。嘴角微微上翹。這樣一個清朗的人,這樣一個耐心的等待。他好像很擅長這樣的等待,從夏青夜幼時開始,從愛上夏青夜開始。他總是以毫無侵略的姿態插入他的人生,然後慢慢影響,至於掌控。

    然而楊睿寧又是這樣聰明自知,出現抑或消失,皆是最為適合的時刻。他出現之時伴隨著驚喜,消失之時又隱有失落……這樣一個人,夏青夜如何不愛?

    愛了……明白了。

    (拉簾,關燈,H,搞定=。=)

    落雪了。

    殤城是沒有這樣放肆不羈的雪的。大約地處南方,即便是雪,亦為溫婉。隻是湖麵會凍結出一層極薄且透明的冰,偶爾還能看到幾尾魚在水中暢快地遊蕩。

    然而這裏是越城啊,夏青夜為他打造的梅鄉。他看著滿城飛雪,混合著梅落。他看著遊人欣喜的麵孔,又怕冷地縮著脖子的滑稽動作。他看著酒肆熱鬧的歡娛笑臉……

    他看著自己的寂寞。

    原來不是不愛,抑或愛不起,寒殤——隻是我更愛的,始終隻有我自己。

    他想了這麼久,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時至今日,終究是明白過來了。於是他揚起了笑容,轉身回去夏氏。他沒有輕功,無法踏雪無痕。然而病痛折磨,他已瘦骨嶙峋,以至於他留下的那一連串淺顯的腳印,不過轉瞬即被飛雪重新覆蓋。

    去的人不見他的背影,來的人不知他的絕情。

    莊園裏烏黑一片。

    光之影尚在京城,夏君離平素又不喜太多人喜歡,因而放了仆人的假。而今日賞花歸來,原來竟是這般的……

    夏君離停頓了一下。他看了這天,雪花旋轉飄落,和著白梅一起,帶著冷冽的清香。看久了,有些暈眩。於是再將目光放到不遠處的莊園,透過飛灑的雪看,是這樣的泰然安定。

    原來竟是這般的,死寂。

    夏君離笑了下,好像是自嘲憐憫,又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在莊園前占了良久。久到身體失去溫度,甚至要凍僵在雪地間的時候,他才緩緩邁動僵硬的腳步,舉步踏入黑暗。而後被吞沒、侵蝕。

    原來事情早已脫離掌控,可笑的,他始終以為自己可以淺笑從容,以為寒殤可以無動於衷。

    殤城的冬季,還帶著深秋的蕭瑟,看起來楚楚婉約。

    寒殤依著窗柩,似笑非笑俯視滿城榮華。二十年了,從他著手於這座城市,從他接手這座城市。

    而自他離開之後,這座空城依舊繁華過分。

    寒殤閉了眼。冷風過境,他覺得有點冷。身後有人為他披上披風,用的是那個人最愛的白狐大衣。可為他披上的人,並非是他。

    寒殤覆上身後之人的手。他的手微涼:“你我皆知,世間唯有一個端木憶。他遠在越城,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少年滿臉苦澀說:“端木先生天人之資,在下再清楚不過,亦自知一無可能……並非不奢望取代他的位置,而隻希望城主的心裏,可以留一個角落於在下。”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露出於少年不符的落寞表情。“一個角落,足矣……”

    這樣卑微的誓言,這樣卑微的愛情。寒殤聽著他的告白,恍恍然好像入了夢一般。似乎多年前,誰也這樣說過?

    是誰呢?司馬錦千?還是他自己?記不得了,寒殤笑了起來。又有什麼關係呢?總之不可能是端木憶,他夏君離。

    他說:“心啊,好像曾經是有的。恩……我想想,大約是被他丟了。他丟了,我也不想要了。”他轉頭看著少年,目光真誠。然而說出的話又是這樣的殘忍。他說,“不好意思,因為丟的太久遠,我也記不得丟那裏了。所以大約找不到,因而不能給你了。”

    他說完,回書房休息。他不曾回頭。然而即便他回了頭,看到少年滿臉淚痕,他又會怎樣呢?

    少年還是那麼美好,然而即便再美好,又怎樣呢?他想要的,從來隻有那個丟了他的心,亦丟了自己心的——夏君離嗬。

    晨曦微露,殤城沉浸於一片慵懶之中。寒殤出門歸來,便見到了門口翹首以盼的年少書生,洛書。

    寒殤微乎甚微地皺眉,拒絕了他探手取下自己披風的親昵舉動。書生是他一年前偶然路過梅雨城時所救,看著有幾分才情,也查清了其背景確實一清二白,便邀了來殤城管理城中一切文事。哪知似乎給自己惹上了些麻煩?

    他笑了下,自嘲。他似乎已經習慣這個弧度,涼薄,又給人無限錯覺的弧度。他邁步歸去,門口卻有噠噠馬蹄聲。來人輕聲笑,道:“城主且慢。”

    寒殤這才停下腳步。他轉身,負手而立。他如今已近半百,而容貌一如三十,仿佛時間靜止在了他身上。他的黑發卻全然轉白。有傳言,殤城城主乃一夜白頭,隻為藍顏一笑。他這般靜靜站立,麵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僅給人以死水般的從容。

    “久聞殤城城主丟失了某樣東西,魂牽夢縈。我家主子歎息之餘,竟偶得這城主丟失的東西。”黑衣人策馬而立。他將“丟失”二子咬地極重,笑容之中有著猜不透的興味。“今日特來歸還。城主還請接著!”馬背上的物體被毫不留情地拋向空中

    黑色的披風包裹,修長的物體被狠狠砸向天際。寒殤縱身而起,如飛鳥一般掠過。落地之時,懷中已抱著黑衣人所給予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手中卻隱約有著溫暖。

    上次接觸這樣的溫暖是什麼時候了?寒殤不記得了。他恍恍然想,原來如他這般冰冷之人,終究亦是有這般溫暖麼?

    他忘了,真的忘了。抑或是他老了,老到無法承受回憶之痛。他閉了閉眼,斂去所有的失態。再睜開時,已是波瀾不驚:“你想要什麼?”

    “我家主人說,隻要端木先生遠遠地離開京都便好——什麼都好。”黑衣人表情淡漠,又給人以無限真誠。“我家主人說,愛情這個東西,是兩個人的事情。端木先生不願意過來,難道城主就不會學著二十年前一般過去麼?”

    寒殤沉默。他的目光如井般深邃逼迫,毫不掩飾地傾入黑衣人眼中。然而黑衣人仿若一無所知,隻是淡漠地微笑,眼神篤定早知結果。

    寒殤終於隻是輕輕垂下眸子,微乎甚微地點頭:“五月殤城。”

    黑衣人沒有回答,隻哈哈大笑,而後策馬絕塵而去。

    寒殤掀開被披風裹住的臉龐,那一瞬間好像呼吸都要停止。他一如死水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驟然浮現出一個笑容,再看時卻如浮雲一般的飄渺。他在夏君離的額上印下一吻,而後眸色漸漸黯淡。

    好像失去了光,抑或,從來不是光。

    他抬頭看著這天,降著雪。和著他的白發,一樣純粹的色彩。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掩埋。痕跡也好,回憶也罷。

    他突然很想笑,因而他便笑了起來,開懷大笑。他仿佛用盡全部力氣,聲音傳遍整個殤城。就在洛書擔憂正要勸阻他回房之時,他緊擁著依然昏迷的夏君離跪下,淚如雨下。

    浮華一生,淡忘一季。空有回憶,打亂纏綿。

    笑容不見,落寞萬千。

    弦,思華年。那些年華,恍然如夢。

    亦如,流水,一去不返。

    不泣離別,不訴終殤。

    PS:最後一段徐誌摩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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