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086 更新時間:10-05-20 14:20
我醒來以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老鬼的大吼大叫。
“你這個臭小子!我說過多少遍,找到紫竹就立刻回來,這紫竹一旦被拔下來就會開花,這花是它一生一世的精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會謝!你要是再晚回來一點點,我看傻丫頭四天的心血都白費了!她那腳也白傷了!”
“前輩教訓的是,晚輩知錯!”嘶啞的聲音恭敬地說著。
“知錯!知錯就算啦?傻丫頭的腳傷了,以後洗菜煮飯洗衣服都是你來幹!聽到了沒?”
“是。”
“你這臭小子敢害我徒兒受傷,”磁性的聲音趁機道,“以後砍柴劈柴生火種菜的事情你就全包了吧!”
“是。”
豈有此理!我坐起來一聲大吼:“你們兩個老鬼趁我睡著就欺負逍遙哥哥!”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房間的門被推開,穿著雪白衣衫,戴著半張麵具的李逍遙從外麵走進來,他手裏拿著一個大碗,走到我身邊說:“靈兒,你睡醒了?你覺得腳怎麼樣?還疼嗎?”
“逍遙哥哥,你別聽師父和鬼醫前輩的,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幹活!”
他坐在床邊,看著我道:“前輩們說的對,我害你受傷,做這些都是應該的。還有靈兒,你忘了,你已經給我找到了紫竹,鬼醫前輩很快就能用紫竹的花煉製出靈藥,我的傷很快就會好了。”
“真的?”我十分驚喜,“真的嗎?”
他點點頭,我才看見他手裏的大碗,碗裏都是飯菜。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他說道:“你昨晚沒有吃飯就出去了,我給你留了飯菜,沒想到你睡著了,所以我熱了熱。靈兒,你餓了吧?”說著將碗遞過來。
原來你也不是像表現出來的那樣不關心我嘛。我早知道你那個冷淡淡的樣子是裝的,你當我不知道每次我到竹林裏找紫竹的時候你都會偷偷出來看我什麼時候回去麼?
“靈兒,你笑什麼?”
“不是啊,我聽說你的傷就要好了,高興嘛。”我接過大碗就往嘴裏塞東西,不吃不知道,原來我還真的是很餓了。李逍遙叫道:“慢點!慢點!沒有人和你搶。”
我很快就將一碗飯吃了個幹幹淨淨,喝光他給我倒的水以後,開口道:“逍遙哥哥,你說過要告訴我你都發生什麼事的,我現在就想聽。”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點了下頭道:“好吧。”
“那天我把你們推下馬車以後,煙雨樓的殺手很快就追了上來。忽特爾我們兩個人拔出劍與他們打了起來,可是我的武功幾乎與一個護院沒什麼兩樣,我當時全身都受了刀傷,可是腦子裏卻好像有一把火在燒,想不管怎麼樣也要救忽特爾出去,於是自己擋住了那些人,幫忽特爾逃了出去。”他突然笑了笑,“師父說的沒錯,那十招雖然簡單,也沒什麼威力,卻很能保命,那些人武功都比我好,卻偏偏殺不死我。”
“後來傷口流血過多,我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頭床上,身邊站著的就是蘇姑娘。”他看我眼睛睜得大大的,笑著問:“你是不是想問,蘇姑娘到底是誰?”
我忙點頭,他繼續道:“我也不知道蘇姑娘是誰,我隻知道她是煙雨樓的人,卻從來沒有幫煙雨樓殺過一個人。她住在一個很奇特的洞裏,洞口有五行八卦陣,不精通奇門遁甲的人根本進不去。我醒來的時候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傻小子,你怎麼不認輸呢?’我這才想起來,原來我在昏過去之前見到了煙雨樓的樓主,當時他本來是想殺我的,卻在看見我手上的劍以後突然變了臉色,問我是不是武默軒的弟子。”
“我說是,他又問武默軒在什麼地方,我騙他說師父已經浪跡天涯去了。”
我聽到這一愣,問道:“你真的這麼說的?”
他點頭道:“是,怎麼了?”
“逍遙哥哥,我後來也遇到這個樓主,他見到我頭上的簪子一眼就認出是葉嫂子的,問我葉嫂子在什麼地方,我也騙他說武大哥和葉嫂子去浪跡天涯了。怪不得他當時就相信了,原來你也是這麼騙他的!”我急忙問,“那後來呢?”
“他知道我是武默軒的徒弟,就叫我和他比武。我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呢?他問我認不認輸,認輸的話就承認武默軒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無能之輩。我學藝不精,卻不能連累師父的名聲,所以我就是不認輸,最後就暈過去了。”
“那,你是怎麼到蘇姑娘那裏的?”
“是煙雨樓的樓主將我送到蘇姑娘的住處,不但要蘇姑娘治好我的傷,還要她教我武功。後來我就一直在蘇姑娘那裏學武,蘇姑娘的武功很奇特,以身法奇快見長,這根‘殘月索’也是她給我的。”他從腰間解下銀光閃閃的繩索,我這才終於看清了這根神奇的繩索——原來它不是一根繩子,而是一節一節很小的金屬連接而成的,所以光線照到上麵才能折射出耀眼的銀光。
“不久煙雨樓的樓主就又來了,他給了我一條命,這條命就是煙雨樓的,就要替煙雨樓殺人。”他頓了頓,看著我緩緩道,“有時候我想,要是當初直接死了,還好些。可是靈兒,我記得我答應過你,你要活著,我也要活著。”
“一直到我接到樓主的任務,將煙雨飄搖的解藥帶給邀月郡主。我一直追著邀月郡主馬車的蹤跡,當我在冰雪中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而且我知道沒關係了。”他緩緩地說著,“靈兒果然沒有食言,我也沒有食言。”
“逍遙哥哥……”我望著他的眼睛,“那,你的臉和聲音是怎麼回事?”
他緩了一會兒,開口道:“因為我中了煙雨飄搖。”
“他們給你下毒了?!”我立刻憤怒起來,他搖頭道:“這不應該叫下毒,而應該叫治病。”
“治病?”
“我被送去蘇姑娘那裏的時候刀傷很嚴重又失血過多,蘇姑娘隻有用一種很霸道的毒藥封住我的心脈,才留下了我一條命。可是這種毒長期在心口就會慢慢腐蝕心髒,隻有再用煙雨飄搖以毒攻毒,將這種毒逼到別的地方。”他的手撫上麵具,“它留在了我的臉上和嗓子裏。煙雨飄搖是毒中之毒,因此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服煙雨飄搖的半顆解藥,解去一半的毒,剩下一半克製那種腐蝕心髒的毒液。”他的手移到心口,“不解煙雨飄搖,我永遠都是個怪物,解開煙雨飄搖,我的臉和聲音都會恢複原狀,可是毒液流回心髒,不過隻有三天的命。”
“逍遙哥哥,你忘了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啦?我們可是有天下最了不起的鬼醫在!”我拉著他的手,“咱們去找鬼醫商量商量,他一定會知道怎麼把這兩種毒都解掉!”
“鬼醫前輩醫術高明,恐怕早就知道我中了這兩種毒,他既然什麼也沒說,自然是沒有辦法了。”
“不會的,我看他隻是脾氣古怪不願意給你解毒罷了,咱們去求求他,他一定會給你治的。”
“靈兒,”他握住我的手,“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個樣子?”
“你胡說八道!”他竟然懷疑我!“逍遙哥哥你……你……”我一著急碰到了受傷的腳腕,疼得淚花都出來了。
“好靈兒我說錯了!”他急忙道,“我又說錯話了,你別急!我隻是已經想通了,隻要靈兒你不嫌棄我,我就不管其他人怎麼看我了。”
“那你……不治了嗎?”
“不治了,這麼難治的病,也許鬼醫也不知道怎麼治,何必還要去求他呢?”
“那好吧,那就不治了。”他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就不想再說什麼了。誰知這時候門卻突然被踹開,一臉怒氣的鬼醫衝進來就吼:“什麼叫我不知道怎麼治?本來你們要是求我我是一定不會治的,你們不求我,我就偏要治!”
我和李逍遙都是愣了一下,鬼醫還在那邊自己一個人意氣風發地說著:“雖然說這兩種毒都十分難解,更難的是必須先解開第一種毒,然後再解開煙雨飄零,解第一種毒的藥材中絕對不能有解第二種毒的成分,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他說著說著見我們兩個直勾勾地看著他,不明所以地道:“怎麼啦?你們怕我解不了?告訴你們,我鬼醫從來沒有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不信你們問老蕭。喂,老蕭——”他一回頭看向門口,奇怪道:“老蕭呢?”
“師父早在你踢開門的時候就跑了。”我給他解答疑惑,他反而更疑惑了,“他跑什麼?”
李逍遙淡淡道:“大概是蕭前輩認為身為幾十歲的老前輩,竟然還在門口做偷聽的勾當實在有失高人風範。”
鬼醫愣了愣,紅色慢慢爬滿了那張老臉,襯得他的胡子頭發更白了,轉身慌慌張張地就往外走,還一邊叫道:“臭小子,你等著,老前輩我非得把你的毒解了不可!”
聲音漸行漸遠,我和李逍遙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忍不住“噗嗤”笑了。
“逍遙哥哥,鬼醫前輩是個大好人,他其實早就想給你解毒了,不過有點拉不下麵子罷了,你幹嘛還欺負他?”
“我這也算欺負他,”他淡笑著,“你沒見我躺在床上被他用針紮的時候,簡直是淒涼無比。”
“人家那是在給你治病啊!”
“他一邊紮還一邊說:‘臭小子你這麼好福氣,傻丫頭對你多好啊,你竟然狠下心不理她!老前輩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來來來,前輩我讓你好好清醒清醒……疼是吧?會疼就好啊,一疼人就清醒了,就不會在傻乎乎地不識好人心了’……”他一邊說一邊模仿鬼醫的動作,惹得我一直笑。我笑著說:“逍遙哥哥,靈兒現在終於感覺你又回來了。”
“可我已經永遠不可能是以前的李逍遙了。”
“這樣也好啊!逍遙哥哥還是一個善良勇敢堅強的人,逍遙哥哥還是那樣聰明有趣,但是逍遙哥哥懂得了很多東西,肩上有更多的責任了……逍遙哥哥,人是會成長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從一個店小二變成一個玉樹臨風的大俠了?”
“在靈兒眼裏我當然好了,”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可是別人看來我不是什麼大俠,更沒有什麼玉樹臨風。”
“可是逍遙哥哥說過……”我看著他,“隻有靈兒說的你才聽,別人怎麼說你不在乎。”
他靜靜看著我,半響道:“對,隻有靈兒的話我才聽,別人說的我不在乎。”
“所以靈兒說逍遙哥哥是玉樹臨風的大俠,你就是玉樹臨風的大俠。”李逍遙,你真的已經成長了,你真的就像我知道的李逍遙一樣在成長,就像是毛蟲將要破繭而出,幻化成美麗的蝴蝶。
“可是靈兒也在成長,”他突然拍拍我的頭,“你為墨雪和馮乘衣舍生忘死,你敢站在淩霄的麵前無畏地直視,你那時候竟然能將匕首從我的心口拔出來……現在的靈兒從一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鬟變成勇敢善良的女俠了!”
“那我們兩個都是毛毛蟲變成蝴蝶了?那……我們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什麼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不告訴你!”我推他出去,“你該去換藥啦!快去快去!”
“好好好,那你好好休息。”他囑咐著離開,臨走的時候還幫我帶上門。
我躺了回去,看著床頂的花紋,我是想睡覺的,可是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也閉不上。
李逍遙……李逍遙……李逍遙……
哎呀!糟糕!我腦子裏在想什麼?我趕緊用力閉上眼睛。我應該想想治病的事,不然想想馮乘衣到晉州侯府以後過的好不好,鄭清還記不記得阿清的事情……李逍遙……不是!還有淩霄,也不知道他的劍傷是不是好了,看上去逍遙哥哥那一劍挺疼的,逍遙哥哥還是太心軟了,他就傷人家肩膀,卻不知道人家要他的命……也不知道逍遙哥哥現在的武功到底怎麼樣?他那位“師父”看上去很緊張他的樣子……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不行!
我猛地坐了起來,突然一股熱氣就從脖子爬到臉上——人家有沒有意思關你什麼事?
啊——我要睡覺!我不要想啦!我難道著魔了嗎?
於是這一天我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做著莫名其妙的思想鬥爭。
…………
“鬼醫前輩,你到底行不行啊?”我有些擔心,在外麵叫道。蕭遠大俠在一旁吃著水果,優哉遊哉地說道:“放心吧,鬼醫的醫術那麼高,醫不死你那個臭小子的。”
我瞪了他一眼,繼續等在房門外。今天是鬼醫第一次給逍遙哥哥逼毒,聽說很凶險,一不小心毒液就會流回心髒,立刻毒發身亡。我實在是坐不住,隻能在房門口走來走去,每一分鍾都是一種煎熬。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噗”的一聲,我麵前木門上鏤空處鑲的紙被黑色血液一般的東西濺上。我心裏一驚,推開門就跑了進去,叫道:“逍遙哥哥——”
屋子裏的木床上坐著兩個人,鬼醫滿頭大汗,看見我進來說道:“好了,毒已經逼出一成了,再逼個十九天,將毒全部逼出體外,臭小子就沒事了。傻丫頭,藥水準備好了沒有?”
“我已經倒在木桶裏了。”
“讓臭小子泡三個時辰就行了。”他站起來,抱怨道:“哎呀,給臭小子紮針要累死我了!不過臭小子倒是很有骨氣,這麼疼竟然一聲沒吭,以後就不叫他臭小子啦,叫好小子!哈哈,好小子!”說著走了出去。
我立刻走到李逍遙身邊,問道:“逍遙哥哥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汗水順著臉頰滴在床上。他微微張開嘴:“靈兒,我——”
“等一下!”我慌忙轉過身,剛才太緊張忘了他現在正赤露著上身,“你說吧。”
他的聲音雖然疲憊,卻有笑意:“我疼地厲害,你能不能扶我到那個木桶裏?”
於是我盡量眼睛不掃到他,攙著他到木桶旁,然後趕緊跑出去關上了門。屋子裏突然又響起他的聲音:“靈兒——”
“怎麼了?”
“其實我剛剛是騙你的。”“逍遙哥哥!”
屋子裏傳來他的大笑聲,可是我知道他隻是為了讓我安心,鬼醫早告訴過我逼毒的過程中中毒之人所受的痛楚非常人能忍,這樣的痛楚他卻還要再承受十九天……我咬咬牙,不行,我要堅強,在這個時候我不能顯出一點點退縮。我挺直了身子,離開了房門口。
接下來的三天,我每天都按照鬼醫的吩咐將他調製的藥水混在熱水裏,然後扶李逍遙到木桶裏浸泡。鬼醫先是用銀針逼毒,毒氣從全身的毛孔散發出來,趁著毛孔大開的時候,在藥水裏浸泡三個時辰,好讓藥水滲入全身。
每天我都守在門口,等著鬼醫逼毒完成的那一刻。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心就揪地緊緊的,就好像不知什麼時候會再次失去。
第四天吃早飯的時候,鬼醫正在誇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忽然從門外飛進來一隻老鷹,正正落在飯桌的中央,嚇了我一跳。鬼醫和蕭遠看到這隻老鷹以後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蕭遠從老鷹的腿上解下一個小竹筒,竹筒裏有一封信,他們兩個看完以後都皺起了眉。
“師父,誰寫的信啊?”我忍不住問道。蕭遠卻隻看著鬼醫道:“你想怎麼辦?”鬼醫冷哼一聲:“他要來,讓他來就是了,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
“你不怕,我倒是有點怕。”蕭遠竟然表情嚴肅地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大吃一驚!這還是蕭遠嗎?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我不由得再次開口:“師父,到底是誰要來?是不是有什麼仇家尋上門了?”
蕭遠看了我一眼,不說話。李逍遙開口道:“蕭前輩,晚輩雖然學藝不精,如果真有仇家找來還是可以幫上一點忙的,請前輩將事情說出來,我們也好商量一下。”
“別商量啦!”老鬼突然叫了起來,“還商量個屁!三天以後你們兩個小孩子就收拾收拾包袱下峰!”
什麼?我一驚,要下峰?
我和李逍遙對視了一眼,都知道能讓老鬼說出這樣的話,這次要來的人肯定是個很難纏的角色。當即開口:“師父,你把話說清楚!我不要不明不白地走!”
“燕兒,你聽到鬼醫說的話了,三天以後清晨你就和逍遙下峰,半點耽誤不得。”
“師父,你這樣急著趕我走,一定是要來什麼大惡人對不對?是不是你和鬼醫前輩都打不過他,還會有性命之憂?”
“你別問那麼多了,聽為師的話就是。”
“蕭前輩,你不把話講明白,靈兒和我都不會走的。”李逍遙說道,“如果真的有大惡人來尋仇,我們也要同兩位前輩共進退。”
“呸!你有這個本事嗎?”老鬼恨恨道,“走你的就是,唧唧歪歪的煩死人!我說過我們打不過他嗎?啊?”
“師父——”
“燕兒,鬼醫說的沒錯,為師可以告訴你,這次來的人十分了得,但合為師與鬼醫二人之力,也並非全無雙算。之所以要你們兩個走,是因為你們兩個學藝不精,到時候反而會拖我們的後腿。而且,”他頓了頓,“逍遙每天都必須要進行逼毒,一次耽誤不得,你們留在這裏怎麼能行?”他看了鬼醫一眼,鬼醫點點頭,他便對我道:“從今天起,鬼醫給逍遙逼毒的時候你就在旁邊仔細看著他紮針的穴位次序,用心牢記,下峰以後就要靠你來給逍遙逼毒了。”
“師父!”我驚呼,“這怎麼行?我怎麼可能在短短四天裏就學會鬼醫逼毒的針法?!”
“不行也得行!”他堅決道,“不然逍遙就會被兩種毒同時反噬!你看了這麼久為師給你的醫書,穴道圖也記得差不多,鬼醫會專給你指導,不用過於擔心。”
“可是師父,我不要走!”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一定是騙我的!你是不是會有生命危險?”
“燕兒!”他厲聲道,“你要聽為師的話,難道你不相信為師的武功麼?雖然那人功力高深,可是為師也不一定就會比他差太遠,至少保命是可以的!”
他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說謊……我猶豫了,這時候李逍遙握住我的手說:“蕭前輩並非古板之人,他既然說可以保命,定然還有什麼奇招。”他將我的身子扳過來看著我,“你忘了,你這個徒弟不就有很多‘奇招’嗎?”
對了,師父會用藥,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用藥的行家……我總算是稍稍放下一點心,點點頭對蕭遠道:“師父,那你要答應我,打不過的時候一定要跑哦!”聽見一旁鬼醫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又加了一句:“而且要和鬼醫前輩一起跑!”
蕭遠笑了,說道:“為師答應你。時間不多,你這就向鬼醫前輩學習針法吧。”
於是我同鬼醫來到他的房間,他把一張穴位圖擺在我麵前,一點一點給我講的仔仔細細。他逼毒的針法果然是很複雜,很繁瑣,但是隻要認準穴位,記住施針的先後順序,還是能完成的。我努力地記他說的順序,還寫在了紙上,這樣就可以以防萬一。
最難熬的,是在屋子裏親眼看鬼醫在李逍遙身上施針。我明明看見李逍遙痛苦的咬著牙,明明看見他的汗水順著身子流下,可是我還是要強迫自己當做沒看見,隻將注意力集中在鬼醫施針的手上。如果我不能在四天內學會,不但他所有的痛苦都白受,而且還會沒命。
就這樣過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我正坐在房間裏看穴位圖記順序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麵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急忙走出去看,這一看竟然愣住。
隻見師父衣袂飄飄,正同一個白衣女子在交手,兩人動作身法極快,青色和白色交織在一起仿若仙人,好看極了。
李逍遙從屋子裏走出來,見到這個情景突然叫道:“蕭前輩,蘇姑娘,你們快停手!”
兩個身影都是一滯,接著瞬間分開來。我這才看清那個白衣女子,清秀的鵝蛋臉,柳眉輕皺,正是見過一麵的蘇姑娘。她轉頭看見李逍遙,立刻跑過來開口道:“傻小子,我總算還是找到你了,我就跟你說過,不論你在什麼地方我一定能找到你。”她上下仔細打量了李逍遙一番,淡淡道:“你沒瘦我就放心了。”又皺眉道:“你怎麼還不回去呢?你身上煙雨飄搖的解藥快要用完了吧?有沒有發作?痛不痛?”
她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問起話來,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別人在她眼中都是不存在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李逍遙微笑著開口:“蘇姑娘,我的毒不礙事了,多虧了鬼醫前輩,還有剛才與你交手的那位蕭前輩,他們現在正幫我解毒。”
“解毒?”蘇姑娘喃喃道,“真的有人能幫你解毒麼?”說完回頭看了蕭遠一眼,“他的身手倒還不錯,但是也懂醫術麼?”
總算是除了李逍遙看到另一個人了,可惜師父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好像沒什麼好感,他狠狠瞪了一眼蘇姑娘,轉身回房了。
虧他還自詡風流,搞不定蘇姑娘這樣的女子就索性討厭上,真是酸葡萄心理。
“傻小子,你的毒解幹淨了麼?”
“還沒有。”
“那你就不能同我回去了,”蘇姑娘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這也沒辦法,如果有人能治好你的毒,怎麼也要試一試的。”她拍了拍李逍遙衣服上的塵土,淡淡道:“你看你,我不在,就連衣服也不好好穿了麼?”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李逍遙對她說道:“蘇姑娘,你見過靈兒了,我能在這裏多虧了她。”
蘇姑娘輕輕抬起頭,這才看到我,說道:“原來是你,我不是叫你以後離傻小子遠一些麼?”語氣平平淡淡,隻是在陳述一項事實。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李逍遙已經說道:“姑娘,如果不是靈兒我早就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總向著她說話?”蘇姑娘語氣中盡是疑惑,看了我幾眼,“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呀……喂,你會武功麼?”
“我?”我一愣,見她看著我,搖搖頭。她回頭對李逍遙道:“她長得不好看,也不會武功,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呢?”
我怔住。雖然知道她可能長期與世隔絕所以不懂人情世故,但是這樣赤/裸/裸地把我講成這樣……我的心裏忽然一陣揪緊,大腦還沒有反應腿就自己動起來,耳邊是李逍遙的大喊:“靈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就這樣跑開?為什麼我要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跑開?為什麼我要逃跑?我又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我為什麼要逃跑?
我為什麼覺得傷心?
“靈兒!”手臂被人抓住,李逍遙焦急地拉住我,“你不要怪蘇姑娘,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山洞,這是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所以她不會講話,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也就是說她說的是實話,隻是不應該把實話講出來……我低著頭說:“我知道了逍遙哥哥,我不會在意的。”
“靈兒,你就是在意了!”他叫道,“你不要想瞞過我,你抬頭看著我!”
我咬咬下唇,抬起頭來,他看著我一字一字道:“我說過,隻有靈兒的話我才聽,別人說的我不在乎。靈兒,你呢?”
“我……我聽逍遙哥哥的……”
“那就好,你聽著。”他微微笑了起來,“我們靈兒是世上最漂亮,心地最善良,最勇敢,最堅強的女俠,靈兒還很聰明,所以靈兒不需要會武功就已經很厲害啦!”
他的眼睛亮亮的,我感覺自己的臉上變得發燙,趕緊低下頭說:“我知道了……”
“那你現在能同我回去了嗎?”
我點點頭,被他拉著往回走,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蘇姑娘站在屋簷下,靜靜看著我們。她的臉上帶著哀傷,因為她冰冷的氣質而看上去那樣淒涼。
“蘇姑娘,我和靈兒明天就要下山了,你不妨今天晚上暫住在峰上,等明日咱們一起下山。”
“傻小子,我問你,”蘇姑娘咬著下唇,緩緩道,“你要不要現在同我下峰?”
我和李逍遙都是一愣,李逍遙道:“蘇姑娘,你可是有什麼急事?”
“我就問你,你要不要現在同我下山?”她冷冷地重複了一遍,李逍遙立刻道:“這有點太急了。”說完看了我一眼。蘇姑娘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喃喃道:“你要我,還是要她?”
李逍遙一愣,問道:“蘇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在山洞的時候,本來隻看得到我一個人的,”她眼神中的哀傷弄得化不開,“你心裏也隻有我一個人的,你隻關心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是你從雪山上回來以後就不一樣了,”她語氣緩緩的,讓人聽了幽幽心酸,“你總是不聽我的話,總是去救她……傻小子,我以後再也不罵你了,你同我回去好不好?我們兩個人在山洞裏再也不出來了,再也不管其她人了好不好?”
一聲聲“好不好”,那樣的真切,沒有人在聽了這樣的話以後還能狠得下心來。李逍遙的聲音有些猶豫:“蘇姑娘,你……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沒有對你動過那樣的心思……”
蘇姑娘的臉變得慘白,“你是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麼?從來沒有想要我做你妻子麼?”話音剛落,身子竟然搖搖欲墜。李逍遙急忙去扶她,她掙脫開來,一雙眸子含淚看著李逍遙,突然轉身走進了師父的屋子裏,輕輕關上了門。
“蘇姑娘……”李逍遙追過去敲門,“蘇姑娘,你把門打開……”
裏麵沒有一點聲音,蕭遠突然走過去“砰砰”敲門,一邊叫道:“你這個女人,怎麼在我的屋子裏不出來!快些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我要不客氣了!”
“師父——”我慌忙攔住他,“你讓蘇姑娘靜一靜吧。”
“傻丫頭,她可是來跟你搶臭小子的,你還向著她!”蕭遠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我的臉一紅,低聲道:“你別瞎說!”
“算了算了,”他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不過我活了這麼久,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女子,雖然不惹塵世,卻有一腔癡情。”他說完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蘇姑娘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晚飯的時候我給她盛出一份飯,端到門外,敲門喚道:“蘇姑娘,我不是來打擾你的,你把門開一點縫隙,我把飯遞進去就走。”
門裏還是沒有一點聲音。我又試著叫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我端著碗走到屋外,李逍遙正在外麵練劍,他的傷早在紫竹花的作用下徹底好了,最近他的毒液解了不少,精神變得很好。
“逍遙哥哥,蘇姑娘還是不肯開門,也不肯吃飯。”
“算了靈兒,以蘇姑娘的個性,你是說不動她開門的。”他收起劍走到我身邊,我把碗遞到他手裏:“所以我才來找你啊,她雖然不出來,我卻知道你一定能進得去。”
“靈兒,”他皺了皺眉,把碗放回我手裏,“我不去。”
“你就去看看吧,難道你不關心她現在怎麼樣了嗎?”
“靈兒——”他突然抓住我的雙臂,直直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我的心突然有些發慌,我把碗遞給他:“逍遙哥哥,靈兒明白的是,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現在這個樣子最難做的就是你,就算靈兒不管她怎麼樣,靈兒也不想讓逍遙哥哥為難啊!”
他看著我,眸子亮亮的,點點頭:“好,我把飯給她送去。”
我看著他端著碗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蘇姑娘,我想同你講兩句話。”
門那邊還是沒有聲音,李逍遙就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門慢慢打開了一條縫,李逍遙便自己走了進去。
我不知道他對蘇姑娘說了什麼,但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以後,隻有李逍遙一個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我問他蘇姑娘怎麼樣了,他輕輕笑了笑,“沒事的,蘇姑娘不過是個孩童一樣的心性。你當她對我真的到非君不可的地步了嗎?”
“她……”
“我是第一個與她在山洞裏共同生活的人,她對我自然依賴,在她眼裏我便是她的所有物,我隻可以對她好,最好同她住在山洞裏一輩子。可是我——”
“可是你不是楊過,你是李逍遙。”我笑著替他說出來,他不解問道:“楊過是誰?”
“楊過……楊過就是將來能同蘇姑娘過一輩子的人。”我一時間也解釋不清,含混道:“那蘇姑娘明天和我們一起下峰嗎?”
李逍遙搖頭:“她說她要留在這裏,同鬼醫前輩探討醫術。”
“什麼?可是那個大惡人馬上就要尋上門了,蘇姑娘留在這裏不是很危險嗎?”
“我已經告訴過她了,可是蘇姑娘是個隨性而為的人,她對自己認定之外的事從來不在乎,一旦她決定做什麼事,別的人就很難說動她改變。她天生喜歡醫術,這次難得遇到鬼醫前輩,而且……而且她已經失去了一樣自己認定的事情,鬼醫前輩的醫術也算是給她的補償吧。”李逍遙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門,然後又看著我道:“何況蘇姑娘武功高強,她若是留在這裏,蕭前輩他們就更有勝算了。
“可是,蘇姑娘會幫師父他們退敵嗎?我覺得她不是很關心別人的……嗯……別人的……”我不好說“死活”兩個字,李逍遙說道:“那就要看她認為值不值得了。”
我還要說什麼,蕭遠的聲音突然從外麵傳進來:“燕兒,你出來一下。”
於是我隻好放棄對蘇姑娘的問題,來到屋子外麵,看見鬼醫和蕭遠都站在月光下,蕭遠見到我出來,說道:“燕兒,為師從來沒有傳授過你武功,這次你和逍遙下峰恐怕會遇到種種事情,所以為師要傳你幾招簡單的劍法。”
“師父,我哪來得及學劍法?”我不解,他笑著道:“為師已經將這幾招劍法畫了下來,下峰之後你要時時修習。待會兒為師把劍法演示幾遍,你對照劍譜看一下還有什麼地方不懂。”說完看了看鬼醫。鬼醫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說道:“傻丫頭,這次要你和好小子下峰還有一件事要你們幫忙。”
“前輩盡管說,我們一定竭盡所能。”
“我有一個師弟,他是我師父的兒子,天資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天生仁義心腸,他在大景國的京城開了間醫館,你和好小子下峰以後一路往景京去,將這封信交給他。”他說著將信遞到我手裏,“他姓葉,叫葉古月,你隻說是我要你們送的信。”
“知道了前輩,我們一定會盡快趕過去。”我將信塞進懷裏,鬼醫笑著滿意地點點頭回屋去了,蕭遠等他離開對我道:“燕兒,你看好了,這套劍法叫做情劍。”說著就拔劍起式,劍花點點,寒光閃爍,但是他舞地不快,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蕭遠把劍一收,說道:“燕兒,這套情劍招式雖然不多,看上去簡單,但是卻很精妙,你若是能把這劍法練好,在關鍵時刻就能保命。”他說完將幾張封印成冊的紙交給我,“這是為師做的劍譜,為師一生拜了無數人為師,但是唯有這套劍法是為師祖上傳下來的,你要用心修習。”
“知道了師父。”我把劍譜也收在懷裏,蕭遠又給我演示了幾遍劍法,直到很晚我們才回到屋子裏。因為蘇姑娘睡在蕭遠的房間,所以蕭遠隻能同李逍遙擠在一個房間。他在進李逍遙的房間之前還對我說:“正好,為師的有幾句話要囑咐逍遙。”
可是那表情,怎麼那麼古怪呢?來不及多想,我太困了,就回房睡覺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便已經同李逍遙背著包袱站在木屋的外麵告別。臨走的時候我拿出蕭遠給我的玉佩說道:“師父,你說過之前救了逍遙哥哥隻算是一個願望,我還有兩個願望是不是?”
“為師是說過。”
“那,我現在許第二個願望,”我鄭重地,一字一字說,“師父,你要照顧鬼醫前輩和蘇姑娘,完好無損地等我回來。”
他看著我,微笑著點點頭,“好,為師答應你。”
於是我同李逍遙一起下峰去了,當我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峰頂的朦朧晨光中,微風浮動,青衣的俊朗男子,白衣的清冷女子,還有那發須雪白的老人,仿佛構成了飄渺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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