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0 更新時間:09-11-02 03:36
十九的話也讓我重新去仔細思考那個想過許久卻始終沒有答案的問題……
究竟是屈服命運、屈從於他人的安排,還是放手去做打開自己一片天地?
蝸居在別人的地盤聽他人使喚於我而言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可是到底怎樣選擇卻並不容易。
如今羽翼未豐,暫時處在冥宮庇護之下倒也是好事,隻是我還是無法了解那個反複無常的南宮尹的想法。他就把我如此放在外麵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難道一點都不怕養虎遺患麼?還是,早就有了對策,有了對付我的籌碼?
這實在讓我摸不清,他到底有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擁有運籌帷幄決策千裏的能力呢?其實我知道不管如何我現在都沒有要叛出冥宮的必要,還有,本事。
勝者王敗者寇,我必須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能夠冒險。這段時間,也足夠我去建立起自己的人際關係以及情報網了吧……
我一邊暗中籌劃著一切,一邊繼續完成南宮尹交給的任務,雖沒有明顯的輕舉妄動但我實在不清楚到底可以隱瞞南宮尹多久……
我一直知道冥宮有一個強大的情報組織,但是卻不了解內情。那個組織有著如何的實力,實在難以窺探
。最重要的是,南宮尹一直在跟我打啞謎,他既縱容卻又不會由著我在他身邊胡鬧,而是把我放出來……想到當初那個《左傳》裏麵鄭莊公欲擒故縱的故事我就心驚①,如果南宮尹真的是打算等我無法無天時再出手,那麼一切必然來不及挽回。可是,他又似乎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實在搞不懂他的想法。
就在我依然以為自己的世界將再也不會闖入其他人的時候,一日牽著“長風”走在溫州熱鬧的大街上,卻遇到了一個名喚白月的人。一個天真可愛卻不會因為過多的天真而顯得愚蠢的孩子。
先說長風吧,自我離開冥宮之後它就一直隨我左右,風餐露宿頗通人情。
我不想對任何東西產生牽掛,一開始是不想把長風留在身邊的,打算每隔幾天便要換一次坐騎。其實不隻是坐騎,包括身邊的人之類,我統統不想對他們產生感情產生依賴……
縱然一世孤寂,也不想再嚐試被自以為是的世界拋棄的感覺。
前世看過很多英雄氣短兼之兒女情長的電視電影小說甚至動畫之類,但不知為什麼有這樣的慣例,每當英雄末路之時,他們的愛駒總是會先替他們付出所有之後先他們而去……
項羽的“不忍過江東”的烏騅不也是率先跳下烏江,徒增西楚霸王自裁的一抹雄渾悲壯之色麼?成龍的電影《神話》裏麵,蒙毅將軍不也為自己的愛騎汗血寶馬紅了雙眼麼?
我不想把如此通人情的長風交給馴馬手段殘酷無情的馬販子,於是牽他到了深山,怕他追上來又用繩子結個不複雜卻不易解開的扣子係在了樹上,臨走之前撫摸了一下它的頭算是最終的告別。
大概是我異常的情緒感染了它,又或者它發現自己是被獨自丟下了,於是我飛出不遠就聽到它在那兒放聲鳴叫,一聲疾似一聲,竟帶了嗚咽悲鳴的意味。我心裏難受,於是加快腳程想早點擺脫。
可是那日我竟沒有離開寬州,而是歇在了寬州邊界的破廟裏,自己也說不上是不是在隱約期待著長風能夠找到我。隻是在心底告訴自己,如果長風能找到我的話,那麼,我絕不再拋棄它。絕不。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仍然是給了希望的吧。
我一夜沒有睡。
想到長風獨自呆在隨時可能會有猛獸出沒的深山密林,又是被繩索束縛住的,如若不幸遇上尋覓獵物的豺狼虎豹,以它對於猛獸而言不堪一擊的攻擊力……它該怎麼敵過那些虎狼豺豹?該怎麼逃出生天?
耐不住心底的催促和煎熬,天還是灰白的時候我便決定回去看看……雖然已經完全有收屍的可能,甚至有可能屍骨無存。
結果甫出廟門我便看到一匹渾身浴血的狼狽白馬往這邊顛仆而來!
“長風!”
長風發現我在這兒於是一聲嚎叫朝我衝過來,到離我不遠的地方才緩緩止住步子,嗚咽地叫著,仿佛在埋怨我丟下它不管讓它受那麼多的傷。我心裏一酸,想想一向威風凜凜的長風如今這副狼狽的模樣竟全是我害的……
它本來雪白耀眼的一身皮毛如今全染了血,更有好幾處皮毛被獸齒生生撕了下來,全身都是搏鬥過的痕跡,一直支撐它的力氣終於衰竭了之後,我才發現它的腿早不知什麼時候就瘸了。原本華順的頸毛如今雜亂不堪,上麵的傷是因為掙紮被我親手係上的繩索時被勒破的,甚至於腿上還有絆馬索的痕跡——
我看著這一身傷痛,卻依舊毫無埋怨毫無芥蒂乖乖站在我麵前的長風,眼眶一熱便有淚湧出來。這是我來到此世第一次流淚……
我到底在怕什麼?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想要愛惜的東西麼?可是……現在給了它最多傷痛的卻是我……
我撫摸著長風僅存不多的皮毛完好的地方,道:“長風,那麼從此以後,你我就相依為命吧!”
我以後不會再把你視作獸類,今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把長風身上的血衝洗幹淨,洗完之後河裏的水都是紅色的……然後,又慢慢給他塗藥,長風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很乖,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烈馬該有的暴躁性子。
我存心惹它,堵住它的鼻子把藥往裏灌,一直灌得它連連嗆咳。那聲音與人類的不同,卻又存著相似之處,讓我實在忍不住笑,感覺一張馬臉上麵出現人的習性會不倫不類的。雖然以前也知道獸類也會咳嗽也會感冒也……害怕被拋棄……
藥裏有安眠的成分,不一會長風就瞪著一雙不甘的馬眼睡過去了。
我靠在它旁邊,把額頭靠在它額頭上麵,輕聲道:“長風,安心睡吧……不要擔心。我不會再丟下你了……絕對不會。”
長風耳朵忽扇了幾下,我笑了笑,是聽到了麼?雖然覺得不太可能……雖然,長風真的會有通人性的感覺,但是它畢竟不是人類啊……
不過我實在想不到這一世能夠打開我心扉的,竟然是一匹馬。
對於十九,是歉疚,也有感激。因為他為我的付出。可是始終沒有辦法對他付出全然的信任……畢竟人心難測。
其實,就在一開始的時候是打算利用的啊,殺手出師的時候都必須殺掉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一開始對他好也有一部分是卑劣不堪的心思。
我不想利用這個人的身體,去殺掉其他可能對他生前很重要的人,所以……打算第一次接下的任務是……十九。偶爾流露出來的保護,隻是告訴別人我重視他。
可是後來當他用那種全然信任依賴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還是發現我下不了手,隻能遠離,因為不能再繼續欺騙下去了。
而長風,我完全不需要考慮背叛、考慮其他,他全然的信任和忠誠讓越來越無法相信人性、打開心門的我接納了。
因為心底的不安全感所以一直排斥人靠近,因為害怕再被拋棄所以選擇不再被別人擁有。這樣,就不用再受傷了吧。而長風,不會帶來這些……
雖然不是人類,可是卻可以成為最信任的夥伴和最忠誠的朋友。
長風的傷在我悉心照顧之下迅速轉好,雖然皮毛還是沒有完全恢複,但是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管它變成什麼樣子,在我眼裏,它始終都會是我的好兄弟……
第三個任務時間在即,我就牽著它就上路了。
然後一路走來,我們一起經曆過九個沒有鮮血卻代表殺戮的黑夜,一起走過大街小巷穿越萬水千山,這樣說可能很是曖昧不清,但我覺得如果有一天我置辦了房產一定要給長風一個單獨的房間……他真的是我的兄弟。相依為命的兄弟。
卻說這日我牽著長風到了溫州,正在溫州一條熱鬧的街上穿梭,準備找一間客棧歇腳吃飯的時候,有一個人在我旁邊喊了一聲,你的馬好威風啊,能借我騎一下麼?語音裏麵還帶著孩童的甜膩。
長風一向是馬鼻孔朝天,隻從鼻子裏麵哼了一聲以示不屑,我則連理也沒理,隻是往前走。
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東西有潔癖,討厭別人染指我的東西,更何況是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長風。或許也可以解釋為變態的占有欲。
沒想到那個小鬼很有耐心,他也一直跟著我們,時不時問句什麼,可惜我一直很拽沒搭理他。
就這樣一直到了客棧,我點了酒菜,然後那小鬼就坐在我對麵去了。
“大哥哥我覺得你好熟悉啊,”他眨巴著大大的眼睛,一臉誠懇地對我說,“你長得跟他有點像呢。”
這小鬼搭訕的手段可還真是爛俗,我在心裏默念。
“我叫白月,哥哥叫什麼?”
①附:鄭伯克段於鄢《左傳》隱公元年
-----多行不義必自斃
注釋:鄭莊公先封叔段於京,又聽任叔段”不度”,”命西鄙北鄙貳於己”,既而”收貳以為己邑”,最後”伐諸鄢”,有人認為表現了莊公的”仁慈”和”忍讓”,有人卻認為他是有意”養成其惡”.
(本文用的即是後者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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