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23章

章節字數:11704  更新時間:09-06-15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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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變故

    才從日本的機場出來,遠遠的就看到進藤父子二人蹲在門口等人的樣子,那二人在看到她們後立刻迎了上去。

    進藤光撒開當爹的手狠狠地紮進蘇希懷裏,一個勁地纏著他的姐姐不停地問這問那,這讓因為離開中國而有些恍惚的蘇希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回來了日本。

    小家夥一路膩膩歪歪,偶爾也會抱怨為什麼不帶他去,但更多的是詢問北京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母女倆煩不勝煩,最後用了一塊北京特產糕點這才堵住他的嘴。

    “在那裏還好?沒有累著吧?”趁著難得的安靜,進藤正夫溫柔地詢問妻子。

    很平常的一句話,做母親的婦人聞言卻是變了臉色:“都還好吧,就是阿曦有些水土不服……”

    話沒說完蘇希便不滿地反駁:“我才沒有,隻是不小心玩瘋了。”

    “是是是,你隻是玩瘋了。”連做母親的自己都沒發現,她應和時臉上掛著的是頗為複雜的苦笑。

    “你們不要總談這些呀。”光仔在這時發出抗議聲,“姐姐,我好想你們啊,這幾天我和爸爸都吃得泡麵,媽媽你得補償我們。”

    “好,今晚我一定給全家做頓好吃的。”聞言,進藤和子發出低低的淺笑。

    “我也來幫忙。”後麵是蘇希的聲音。

    “我的阿曦果然最乖了,光仔,你要向姐姐學習喲。”

    “啊~~~~不要啦~~~~”進藤光拖長的叫苦聲愉悅了一家子,所有人都跟著笑起來。

    聽著家人的笑聲,蘇希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情便一下子消失不見,完全沒了知道自己要去中國後的坐立難安之感,難道在中國時的感覺就是傳說中的近鄉情怯?忍不住如此猜測著,被光仔牽著手往前走,她又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

    “大名人,回來了?”南野宅裏,紅發小男孩放下手裏的書,語帶笑意地調侃著對麵的小女生。

    “是啊,我衣錦還鄉榮歸故裏了。”蘇希笑,“要不要我給你簽個名,沒準若幹年後還能賣個好價錢。”

    “免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你還是留給你的親衛團吧,我可消受不起。”秀一這話一出口,兩個孩子同時笑起來。

    “你的事跡我可在報刊雜誌上都聽說了。”男孩望著蘇希眼含擔憂,“這樣做真的好嗎?付出的代價和收獲的相比會不會太多了?”

    “我都已經做了啊。”蘇希扁扁嘴,隨即臉色憤恨,“誰讓那個混蛋這麼瞧不起人,這次一定要給他顏色看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活了幾千年的妖狐無語,也就隻有在這些時候,他才能感覺到麵前的人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功成名就,算是進藤曦從北京回來後的最大收獲。

    一如藏馬所猜想的那般,他這個好玩伴的清靜日子自她回國後便不會太多了。

    也不知是哪個多事的把她在中國的表現大肆宣揚了一下,才消停了一個多月的進藤家再次重現了四十多天前的情景,不過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一家子的處事心態再不若第一次時的狼狽了。

    大量的媒體和神棍以比上一次更加迅猛的勢頭襲擊了這一普通的四口之家,進藤夫婦這一次卻是進行了嚴防死守,任其狗仔隊如何無孔不入,隻要不合心意,一律不耐煩地打發走。

    就在這樣一片沸沸揚揚裏,蘇希的音樂界成名之旅正式開始了。

    隨著她被邀請參加的演奏會越多,進藤曦這個名字便為更人多所知,名氣越大,所參演的音樂會場所和性質便越發得隆重。

    兩年的時間似乎一晃而過,作為一個小學三年級生,蘇希的忙碌遠遠超過她的課業。

    從亞非大陸起,橫跨太平洋,直接去往歐美各國……這兩年我們的主人公闖蕩了十個國家,每一次演出對她來說就是一場戰爭。不光是要征服挑剔的聽眾,更要對自己的發揮水準進行克製,一個控製不好那可會出大亂子,所幸她一直隱藏得很好,十分謹慎得控製著自己的“進步”速度,兩年來倒也是相安無事。

    天才的聲望如日中天,兩年的洗煉使得蘇希就像一顆被人細細打磨的鑽石原石,鉛華洗淨後,便是耀眼奪目。

    這般驚人的小提琴天賦,所有人都認為若是這樣一直發展下去,進藤曦那“樂神之手”的名號,也是當之無愧。

    隻有蘇希自己知道,她會如此努力,也不過是為了追上某個人,好好地教訓他一番而已。

    至於達成目的之後該如何?她可真沒想過。

    至少,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她從未想過就是。

    兩年前,一個少年在考級會場傷了某小孩的自尊心,兩年後,一直奮發向上的某孩子終於等來了“報仇雪恨”的機會。

    “阿曦,你的東西。”如果說這兩年誰變化最大,大概非進藤夫婦莫屬了,有這麼一個麻煩的神童女兒,一直替她善後的父母哪怕再平凡普通也被逼出潛力來,完全沒有平凡主婦氣質的母親拿出一大疊邀請函通知單交給了蘇希,精幹的麵容裏還保留著母親應有的慈愛笑意。

    “哦,好的。”扔下手裏的報紙,蘇希雙手接過,看著麵前被整理得一絲不亂的物件,蘇希的心中流過一抹感動和愧疚,“媽媽,對不起,這兩年害你們因為我的任性吃了這麼多苦。”想起做母親的兩年來的任勞任怨,往日裏一直解不開的心緒似乎漸漸鬆動。

    “你在說什麼呀,傻孩子。”進藤和子聞言笑起來,“哪家父母不指望自己的兒女能出人頭地,我的女兒有這樣的能耐我和你爸爸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埋怨呢?”

    “媽媽……”蘇希一陣動容,望向麵前女子時眼眶漸紅,“你能是我媽媽真好……”

    進藤和子一愣,隨即淺笑:“我能有你這個女兒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哪。”

    母女倆相視一笑,那是親子之間特有的默契。

    帶著那份愉悅的心情,母女二人對著桌上的一疊共同進行篩選大事,畢竟做這種事有兩年了,女兒對這些有什麼喜惡當媽的自然是一清二楚。

    “這個神棍邀請函不要……這個音樂會不錯,可是裏頭居然請了我最討厭的人,不去……這個公演還行啊,收著……這個……”蘇希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按自己的想法挑三揀四著。

    一分鍾後,蘇希拆到一個音樂會的邀請信,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看到邀請人的姓名時,蘇希還是呆滯了整整五秒鍾。

    潔白的紙麵上,落款處用十分清爽好看的字體寫了四個字:鳴海清隆。

    某孩子打從心底發出一聲長嘯:哈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撞上來!小樣的,姑奶奶已經等你很久了!

    ※※※※※※

    鳴海清隆,現年19歲,世界著名鋼琴家,十多歲就已經躋身頂尖鋼琴家一列,其卓絕的才華更是被音樂界譽為“活著的神話”。

    進藤曦,現年10歲,出道不過兩年卻已是聲名大噪的新新寵兒,小小年紀便在音樂界擁有一席之地實力可見一斑,世界一流小提琴家,自稱擁有一雙“樂神之手”,這個說法在聽過她的琴聲之後為大多數人所接受。

    似乎是某種刻意的巧合,直到那之前這兩人明明參加過數次演奏會卻都不曾共同站在一個舞台上,而直到兩年後已經站在巔峰上的鳴海清隆會在他快滿20歲前獨自辦了一個音樂會,獨獨隻邀請了進藤曦一人做為嘉賓。演奏會的地點在德國,時間是一個星期後,而另一當事人在接到邀請後,二話不說立刻打電話給予了肯定回複,為此她直接推了三個原本定好的行程計劃。二者間的互通有無般的默契行為給了所有人遐想攀談的話題。

    這消息一經放出,立馬引起關注。而有心人更是立刻把塵封了兩年的舊事翻出來,炒起了冷飯。

    當“活著的神話”和“神明的手指”同站一台,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光景,昔日二人鬧過不愉快的話題更是讓所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瞧著那兩位當事人。

    事實上大眾對進藤曦的猜測倒是一點都沒錯,小姑娘她就是專程去報仇的。但是對清隆兄的說法就各自不一了,有人說是接受挑戰來個了斷,有人說是想給小女孩一個教訓,也有人說是示好和解……五花八門,比上麵更離奇的說話都有,這裏就不一一綴述。

    總之,在抵達德國後,住進賓館的蘇希總算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泄憤對象以及他的一家子。原本擺開的獠牙姿態在看到有外人在場後迅速收斂,蘇希以完美的禮儀見過那一家子。聽說這家夥的老媽也是個鋼琴家,隻是因為車禍壞了手不得不退出音樂界,真是相當遺憾的事,不過,人家好歹是氣質型文化分子,總不能失了禮。

    用十分禮貌的態度招呼走了鳴海夫婦和那位的弟弟,現場就剩下商談如何策劃音樂會的兩位當事人。某孩子盯著鳴海兄一臉的不懷好意,而後者卻依然悠閑地品著咖啡,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兩年不見了,大鋼琴家,近來可好?要知道這些年,我可是想你想得緊啊。”蘇希皮笑肉不笑,很難想象這樣一種詭異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十歲小孩子臉上會是怎樣的感覺。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在聽到蘇希的話後,後者臉上的笑容似乎鬆動了幾分,“你的精神麵貌很不錯嘛,看起來和兩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哩。”

    “廢話少說,我是來報仇的!”蘇希冷哼一聲,噘著嘴直接開門見山:“你最好做好被我打敗的覺悟,到時候可別哭鼻子。”

    對麵的人噗哧一下笑出聲:“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直白,進藤小妹妹,你還真是坦率到極點的可愛。”

    某孩子的臉色馬上陰沉起來,她反唇相譏:“你才是和以前一樣讓人惱火,相比起來,果然是你弟弟鳴海步要可愛多了。”

    仿佛是說中了什麼似的,鳴海清隆的笑聲卡了殼般地停下,蘇希看到他的臉上顯露出一抹複雜,然後便很快融進他麵具式的笑臉裏。

    “好了,玩笑就開到這裏。”男子笑了笑,輕描淡寫地移了話題,“我想我們還是把正事做完比較好。”

    奇怪的男人。蘇希心下疑惑,不過也沒太在意,點點頭開始正經事。低下頭的一瞬間,她並沒有看到對麵的男子眼裏一閃而過的詭異寒芒。

    演奏會在蘇希來後的第二天如期舉行,後台裏工作人員正四處忙碌著,隻有主角們還在悠閑地休息。

    當鳴海清隆上台演奏時,跑出來偷看的蘇希正和他老弟鳴海步站在一排躲在後麵。

    早在一見麵時,蘇希就注意到這孩子了,不是因為鳴海步本身,而是鳴海夫婦對他的態度,這對父母的視線似乎從未長時間在他的身上停留過,而他的哥哥清隆卻享受到了與之完全相反的熱情對待。其待遇間的差別,大到讓蘇希禁不住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他們的孩子。

    “鳴海步,你多大了?”在聽了幾分鍾某人的演奏後,蘇希便轉移了注意力,鳴海清隆的鋼琴功底是不賴,但也隻是相對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但要是放在墨華盒中嘛……搖頭,還差得遠哪。

    “10歲。”身旁的小男孩用疑惑的眼神瞄了她一眼,輕聲答道。

    “和我同年啊。”蘇希一愣,看看小孩偏的身板不由再次搖頭,“明顯的營養不良,個頭比我小多了。”

    對於這個問題,鳴海小弟直接沉默。蘇希也敏銳地察覺到這方麵話題的不通,本想問問他和這一家子如此詭異的處事關係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隻好全咽回肚子裏。

    鳴海步的沉默直接帶動蘇希的沉默,她隻好又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那對在蘇希眼裏有些古怪的鳴海夫婦此時正站在與他們相對的後台處,做母親的望著舞台上揮灑自如的兒子,滿臉的欣慰和激動,尤其是她雙手緊握在胸前宛如狂信徒般的動作,更是讓蘇希在心裏麵肯定這阿姨精神有問題。

    她的眼裏隻有她的兒子,或者說,隻有站在舞台上彈奏的鋼琴家兒子——鳴海清隆。

    這個發現令蘇希莫名打了個寒顫,再次搖頭,看這家夥這麼風光,其實也很慘啊,有這麼一個老媽天天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鋼琴技術想不好也難。

    “第三次了……”旁邊一直沉默的小男孩忽然開口。

    “什麼?你說什麼?”蘇希還沒能理解他指的是什麼。

    鳴海步在這時轉過頭看向她:“你搖了三次頭,為什麼呢?哥哥他彈奏得不好嗎?”

    “他彈奏得很好嗎?”蘇希不由反問,“這種水準要是拿到我師父那裏,一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要知道那可是個耳朵聾了都能譜出名曲的瘋子啊,修行的時候她沒被少罵過。

    小男孩瞪大眼睛,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這麼說他老哥。

    “哥哥很厲害的,他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人。”他看著前方,語帶寞落,“無論是彈鋼琴,還是讀書,還是運動,哥哥他總是最優秀的。爸爸媽媽的眼裏,永遠隻有哥哥,因為我永遠也比不上他。”

    聽起來還真是相當不受寵啊。蘇希嘟著嘴在心裏暗想,但是也不能無視到好像從來沒這個孩子一樣吧。

    “你也會彈鋼琴嗎?”蘇希歪頭發問。小男孩點頭,同樣一聲不吭。蘇希知道這孩子的努力一定又被爹媽無視了。

    其實你也不用刻意去學你老哥的,要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啊……拍了拍鳴海步的肩表示對其的安慰,蘇希暗想道。

    “不管是什麼東西,我都沒辦法超越哥哥。”許是感覺到蘇希的善意,鳴海步也不像起初那麼拘謹,漸漸吐露許久不曾說出口的心聲,“哥哥太耀眼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隻能在哥哥的光環之下,哥哥他……也許我一輩子都隻能活在哥哥的陰影之下。”

    “不要再哥哥長哥哥短啦。”蘇希無力了,鳴海這一家子都有問題這一點她完全不懷疑了,“我說,你才十歲呀,說的話就像一個找不到生活目標的中年上班族一樣,要是這樣下去日子就沒法過了。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也是人生肉長的,又不是因你老哥而生,幹嘛樣樣都跟他學?他樣樣比你優秀又怎麼了,這世上連雙胞胎都不可能同時擁有所有相同的東西。

    我也有弟弟,我樣樣比他優秀,我時時刻刻都在受人誇獎,他一天到晚都在被人數落,可是他從來沒像你這樣哀聲歎氣自卑自憐過,永遠都是嘻嘻哈哈地過著每一天。就算我全身優點閃光又怎樣?我拿了無數個冠軍受人矚目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羨慕他羨慕得要死,那小家夥為什麼人緣這麼好?明明除了調皮搗蛋給人添麻煩,很少得到大人的誇獎,為什麼卻還是有那麼多人喜歡他?”

    鳴海步再次張大眼睛,愣愣得看著她,不知想說些什麼。

    “如果沒有別的不可抗原因的話,我想我家姐弟和你家兄弟間的關係應該是沒多差的吧?”蘇希見他不說話,繼續開口,“我建議你沒事多笑笑,努力開闊心胸,多交交朋友,這樣日子會過得比較輕鬆,而不會成天死氣沉沉縮在角落裏半天悶不出一個字,因此得了抑鬱症什麼的精神疾病而英年早逝。”最後一句算是帶著玩笑式的說法,小男孩卻在低頭認真思考。

    蘇希也由著他,驀的,她突然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她一直這樣優秀下去,會不會對阿光產生什麼影響?答案是肯定的。阿光現在年齡還小,就算別人如何誇獎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他也隻會沒心沒肺把它自動歸類成自己的榮耀。他並不如鳴海步這樣聰明,總是能想到這麼遠,所以可以活得很快樂。可是幾年以後呢?等他再長大一些,懂得事理明白是非後,還能再這樣想嗎?姐姐的榮耀隻會成為他的壓力和包袱,讓他不得不麵對現實,然後……蘇希不敢想下去,她可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弟弟變成鳴海步這副模樣。

    “你怎麼了?”看到蘇希一陣青白的臉色,小鳴海步不由關心地詢問。

    “沒,沒什麼……”忙不迭搖頭,蘇希馬上轉移話題,“我給你講幾件有關我弟弟趣事吧……”

    觀眾席上一片掌聲雷動,他們毫無保留地給予舞台上那位年輕的鋼琴家最大的讚美。

    蘇希正向鳴海步說著弟弟進藤光的光輝事跡,講道暴笑處兩人更是一陣好笑,所以他們沒發現,舞台中央的男子有一點不對勁。

    鳴海清隆的雙手輕放在鋼琴上,他的右手浮在那些黑白琴鍵上,左手輕撫著琴蓋,來回滑動間似乎帶著幾絲別樣的眷戀。抬起頭,他的弟弟正和那小女孩躲在帷幕後講著些什麼,離得太遠聽不清,看著弟弟臉上的笑容清隆的嘴角不禁滑出一絲弧度。

    熱烈的掌聲漸漸落下,察覺到安靜下來後蘇希便停止說笑,麵帶疑惑地看著一直遲遲不鞠躬退場的某人——她還等著他下場,讓她上呢。

    不過鳴海清隆卻是做了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情,這男人看了一眼他的母親又將頭麵向觀眾,一臉彬彬有禮地笑著說道:“我並不屬於這裏。”

    這人又在作什麼怪?這是聽到這話的蘇希第一時間反應在腦海的感受,但是下一秒他的動作卻讓蘇希當場失聲尖叫:“不要!”

    那人右手搭在黑白鍵盤上,一直沒有動靜的左手在蘇希瘋跑趕來之前將琴蓋猛地拉下。

    “啪喀!”

    手指指骨被軋斷的清脆聲響,在那片喧嘩聲來臨前清晰地傳入蘇希的耳中,她忍不住一個激靈,而那位一直在旁看著的鋼琴家母親更是當場昏了過去。

    第二十三章、引退

    鋼琴家在舞台上當場斷指,這種光聽著就十分驚悚的事竟然就在眼前發生了。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懵了,人們大聲喧嘩,其中女士們的尖叫聲尤為突出。

    “醫藥箱……醫藥箱!還愣著幹嘛!?”蘇希在看到男人那隻血淋淋的右手時一瞬間清醒過來,朝著宛若石化般的小男孩大吼,“阿步,去找醫藥箱!”

    鳴海步這才如夢初醒般,瘋一樣地轉身跑開,而蘇希則陰沉著臉拉著肇事者在沸騰的人前走入後台。

    “你們杵在這兒有什麼用?趕快去安撫下麵的客人啊。”眼見周圍一堆眼睛盯著那家夥的手,蘇希惱火地大音量喝斥。她知道自己一連兩年辛苦維持的冰山形象在今天算是毀於一旦了,但是現在的情緒實在不是她能控製的。

    可恨的是這個罪魁禍首完全一言不發,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右手一直在微顫,蘇希還真以為受傷不是他。

    “藥箱……找到了……”就在蘇希前腳剛踏進鳴海清隆的休息室時,小男孩雙手抓著箱子氣喘籲籲地跑來。

    “辛苦了。”看也不看阿步一眼,蘇希一把抓過藥箱,低著頭熟練地操作起來,“這隻手要是不及時包紮固定一下,以後連吃飯都是問題,給我把手抬起來!”

    坐在椅子上的後者表現得很聽話,配合的積極度讓蘇希都不知該怎麼說他。

    鳴海步十分驚奇,因為他從一個和他同齡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份超出年紀的成熟和冷靜,進藤曦的救護包紮動作嫻熟得如同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手,要不是知道這人的年齡和職業,他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一直在醫院裏做義工。

    三人一言不發,蘇希的動作一直很輕柔,鳴海清隆的手指是修長而白晳的,那樣一雙漂亮的手卻遭到這樣的無妄之災,不是用可惜兩個字就能形容。

    蘇希的經驗豐富,所以包紮過程並不很長,直到看著她把所有工作完成合上醫藥箱,一直沒有說話的鳴海清隆總算開口:“謝謝。”

    他輕聲道謝,少有的誠心誠意。

    “啪!”

    毫無征召的一巴掌,火辣的疼痛從男子的右臉上蔓延開來,鳴海步低聲驚呼,凶手保持著揮掌的姿勢無表情地盯著他,清隆的嘴角卻是勾出一絲苦笑的弧度。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蘇希沉著聲音緩緩說道,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麼令人生氣的家夥,如此得過份,“第一、作為人本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卻當眾自殘,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這種事都是不被原諒的;第二、身為一個鋼琴家,你不會不知道一雙健康的手對於一個音樂家來說就有如他的第二生命,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想退出就直接說好了,幹嘛非得讓所有人跟你一起難受?第三!我從你的行為裏終於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過,你也從來都沒打算尊重我!鳴海清隆,你這個超級大混蛋!我告訴你,我千裏迢迢跑來德國不是專程來見證你這場鬧劇的!”

    說到最後,音量已經拔高到幾十分貝,這是繼中華街送麵小姐格鬥大賽之後,蘇希第二次被人氣哭。

    男子的臉色依然是平靜,他沉默著閉上眼,再次睜眼時又是那麵具笑臉:“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精明些。”

    “給我住口!”又是一聲大吼,小女孩雙拳緊握,“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阿步會這麼死氣沉沉了!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顧忌別人的感受!你隻按照自己的喜好,自以為是地做著自己想要做的一切!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你這種人,我才不會就這樣被玩了!鳴海清隆,你給我記住,這場音樂會過後,我會搶走你在音樂界所有的風光,我不會給你任何回頭的機會,這就是我對你的報複!這場音樂會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給我滾去醫院吧!阿步,你跟我來。”

    鳴海步在這時卻是搖搖頭,他很平靜地看著蘇希:“我不能和你一起,媽媽昏迷後已經去了醫院,我會和哥哥一起去看她。”

    這話對情緒已經失控的蘇希來說無疑是種刺激,她操持著開門的動作卻是回頭望著他冷笑:“看她?現在,恐怕就是你哥站在她的麵前,你媽媽也不會看他一眼吧?”

    此言一出,除了清隆似乎早就清楚以外,阿步的臉色跟著白了白。其實他心裏早就知道,可是被人說出來那種滋味真是不好受。

    蘇希怎會不清楚呢,在墨華盒裏學了這麼久,那位阿姨的精神有問題隻要多接觸幾次就被摸得一清二楚,強烈的願望本就快要實現,卻不幸遭遇夭折,對這種人來說和天塌下來沒什麼區別。所以瘋狂地尋找替代品,希望另一個人必須、也一定隻為了延續她的夢想而活下去,那是一種近乎於扭曲的偏執。

    所以,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鳴海清隆身上,這個兒子就是替她實現夢想的最佳替代品,絕對不可以對自己的人生做出第二選擇。也因此,一旦所寄於厚望的替代品有所損傷或自己不願無法繼續了,那麼這個替代品便從此毫無價值了。而從那對夫婦離開時就像沒想起過他們最寶貝的兒子也受了傷這個事實上,也能很好地證明這一點。

    那對夫婦從不曾真正注意過他們的孩子,他們的母親眼裏隻有鋼琴和她未完成的夢想,而他們的父親則是滿心滿意隻裝著他的妻子一人。

    這兩兄弟,那對夫婦根本就沒有從父母的角度上關注過他們。

    “鳴海步。”蘇希再次叫小男孩的名字,“我隻說這一遍,如果你真想擺脫你老哥的陰影的話,就跟我來。”

    這一刻,鳴海步真的猶豫了,他有些心動地望著蘇希,卻也十分擔憂地回望他的大哥,沉默著站在這兩人之間。

    停頓三十秒的寂靜無聲,最終還是蘇希最先開的口:“果然啊……”她盯著手中的門把手低低的笑,“阿步,比起一輩子被清隆踩在腳下,你更加不願意背叛你的大哥呢。”

    當事人繼續沉默,的確就如她所說。

    “阿步,你的善良不會給你帶來好運的。”握緊門把,蘇希強忍著想大叫的衝動,咬著牙吐著字,“希望你以後能足夠豁達,否則一定會被你老哥氣死……啊~~~!我在說什麼啊?這一家子都有問題,我又跟著發什麼瘋,我管你們去死啦,受不了了!”講到最後還是暴發出了尖叫聲,她逃也似地奪門而出。這一家子真是越想越讓她覺得慪氣!

    ※※※※※※

    因為安撫措施實施得及時,觀眾席在沸騰了十來分鍾後,總算是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等當事人鳴海清隆為他方才的行為作出一個解釋。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他們的意料,在那之後出現在舞台上的,居然隻是進藤曦一人。

    “雖然我和大家都不明白他這麼做是為什麼,但是在這樣的一個場合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我代表這次演奏會的所有人員向大家道歉。”

    當小女孩麵帶歉意的笑容,給聽眾們鞠躬道歉時,一直心心念念想著這次演奏會的主角的眾人這才注意到,受到影響最大的除了他們以外就數這個孩子了。鳴海清隆的所作所為不單單隻是得罪了聽眾,更是表現出對進藤曦的極為不尊重。

    所有人都在等她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小女孩又丟下一條重磅消息:鳴海清隆於今日斷指之時正式退出音樂界。這似乎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因為他不合常理的作法,也因他的作法而注定的結果。但所有人還是一致地表示出了不理解,可惜得到的回答隻有一句“問他本人”。

    每個人都認為今天這出戲是到此為止了,本是乘興而來,沒想到是敗興而歸。有人甚至已經開始離席,今天晚上對他們來說真是糟透了。

    卻不曾想到,這是另一段傳奇的正式開始。

    如同傳言中的一樣,進藤曦的琴聲裏有著能抵達人靈魂深處的魔力,所有經她的手演奏出的曲子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撥動你心中那一根溫柔的弦。那場演奏會中這孩子隻彈奏了一曲,那是一首他們從未聽過的曲目,隻有半個小時,在那之後便早早地謝幕離去。可就是這麼半個小時,在場的聽眾便如同著了魔般硬是征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那是一曲純希臘風格的小提琴曲,由進藤曦獨立創作,曲名為,《海妖的呢喃》。

    海妖,希臘神話中半人半鳥的女妖,天生擁有一副美麗的外貌和動聽的歌喉,她們用那令凡人無法抗拒的致命歌聲吸引航海者,使得過往的水手傾聽失神,航船觸礁沉沒,落海的船員則成為她們的腹中餐。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算是對那首曲子的最佳寫照,聽眾們往往在不經意時回想起其中的旋律,偶爾還會產生片刻的失神。這樣的反應令所有人對海妖這個稱呼覺得再貼切不過,也由衷地佩服起它的作曲者和演奏者。

    所有經曆過那場音樂會的人已經不記得那個夜晚究竟是如何具體度過的,如果說鳴海清隆的那一幕讓他們看到了天才的自甘隕落,那麼進藤曦的曲不驚人死不休便叫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孩子神一般的天賦和潛力。

    進藤曦憑此曲從此聲名大噪,再沒人敢質疑她“樂神之手”的稱號是否名副其實,也因為她與鳴海清隆的那場衝突下獲得完勝,使得她成為音樂界和媒體的超級紅人,每個音樂少年爭相崇拜的偶像。

    本該會引發大新聞的鳴海清隆因為進藤曦的走紅,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地十分低調地結束了他在音樂界的一切,在小女孩風頭正勁的大半年裏,竟沒有誰想起過還有鳴海清隆這號人物。

    隻有蘇希自己知道,她現在所擁有的人氣和輝煌是以鳴海清隆在音樂界所有累積起來的一切做基而建立起的高塔,就如當日她對鳴海兄弟所說的那般,她報複性地奪走那人在音樂界所擁有的一切,牢固而不可摧地壓製著那人的名聲,讓他再無翻身之日。

    可是,為什麼呢?

    自己已經如願地打倒他,為什麼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呢?

    隨著越多的人關注她,蘇希就越覺得寂寞;越多地誇獎她,給她套上無數的光環,周圍的人就越是疏遠她;明明眼前的這一切就是上一輩子自己最最想要的啊,為什麼得到之後,會如此地疲累?

    時間一去不回頭,蘇希混完了她最輝煌的十歲,在第二年的元旦迎來了她的十一歲。

    “阿曦光仔,這是今年你們的年玉,要收好喲。”一身和服打扮的母親一如以往在一大早就給了兒女們“新年紅包”。

    “謝謝媽媽!”兩小孩同時歡喜地叫道。進藤光更是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買東西了,相比起弟弟的快活,蘇希的笑裏就帶了些勉強。

    “這得多虧每年這個時候阿曦都拒絕了所有工作,要不然我們一家人都沒辦法坐在一起安安穩穩地過大晦日呢。”

    “媽,你都說了好幾遍了,大晦日昨天不是已經過了嘛,就不要再提了。”麵對進藤和子不厭其煩式的重複,蘇希頗有些不耐煩。

    “好啦,我不說啦。你瞧你,真不知道為什麼,你從來都隻穿便裝,真的就那麼不喜歡和服嗎?”替女兒整理著身上新衣,做母親的絮絮叨叨著,弄完便對著蘇希端詳半晌這才笑著再次開口,“我的女兒真是越長越標致了。”

    “媽……”蘇希無語,這世上當媽的果然都一個樣啊,上輩子她小時候被母親打扮好時也說過這種話。

    “我說的是實話呀,阿曦長大後一定是個美人。”母親笑,“爸爸,你說是不是?”

    “對。”裏屋的男子笑著應聲,隨後又傳來一聲貓叫,“聽到沒,連小瓊都同意喲。”

    真是的……

    內心哀歎一聲,蘇希默默起身,也往玄關的方向走去:“我去秀一家玩了,吃飯時記得叫我。”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

    “新年快樂啊。”蘇希向紅發男孩拜年中。

    “聽起來好沒幹勁啊。”對方很不客氣地挑刺。

    “新年快樂!”某人很聽話地重複道。

    “有心事了?”當藏馬同學十分犀利地問出這句時,蘇希原本還掛著的笑便迅速從臉上褪去,十分沒幹勁地點點頭。

    “是有那麼一點……”小女孩垂下臉,很小聲地應著。

    “我看不隻吧?”秀一站起身,從身邊抽屜裏拿出一包糕點,拆好後遞給了蘇希,“嚐嚐看,媽媽今早特地去買的。”

    蘇希也不客氣,接過去直接狠狠地咬上一口,似乎並沒有多加咀嚼便馬上咽了下去,良久後才平靜地開口。

    “我想退出音樂界了。”蘇希盯著手裏糕點緩緩地說道,“老實說,這三年來,我過得好累。”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東西嗎?為什麼還會累呢?”秀一此時又拆開一瓶飲料的包裝,插上吸館遞給了對方。

    這次蘇希是直接伸手奪過,大力地吸了一氣然後重重地放在旁邊的桌上:“這是兩碼事好不好?每個女孩子都是有明星夢的耶,你這麼說都害我覺得自己很過分了。”

    “你是很過分啊,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又要那樣,總是這麼任性地給周圍的人添麻煩,這三年來的事你總不能否認掉吧?”

    “秀一……”蘇希忽然想哭,“你還是我的好友嗎?我都這麼難過了你還損我……”

    “我隻是實話實說。”男孩子很無情地回答。

    “好吧,我們不討論這個。”認命地歎息,蘇希幹脆轉移話題,“其實,早在大半年前,我就有引退的想法了。說真的,如果不是鳴海清隆,也許我到現在還會繼續我的音樂家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次回來之後,我總是想起他還有他弟弟的臉孔。每次一想起來,我就不由自主地把他倆的關係往我和阿光身上套,我絕對不要阿光變成他弟弟那副德性,我也不想這樣光芒萬丈下去了。現在我身邊除了你以外,其他的同齡人已經不再理會我,就連和我們家隻有一牆之隔的青子和快鬥都已經很少和我走在一塊。我不想那樣……可是,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很任性,這三年給家人添了不少麻煩,我怕我……做出這個決定,會傷害到家裏人啊。畢竟,他們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可是我……”

    “也就是說,你想退出,卻又顧忌家人的感受,不敢退出。就是這麼一回事對吧?”小男孩十分傷腦筋地望向窗外,小女孩聞言隻是不停地抬頭再低頭。

    到頭來這丫頭隻是猶豫不決,不敢隨便下決定才跑來這裏訴苦啊。內心如此歎息著,南野小朋友對蘇希這位好友真是充滿了無力感。

    “小曦,我想你應該要明白一件事情。不管你如何顧忌別人的感受,最終做決定的人還是你自己。如果你認為這個決定對你對別人都有好處,你認為那是正確的,那就不要總是猶豫放手去做。”從某人手裏拿出已經被吃個精光的包裝袋,秀一同學一邊扔垃圾一邊如此開導,“當然,如果事關別人自然是找當事人一起商量一下那是最好不過。我想真正愛你關心你的人是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他們都會支持你的。”

    “那……你會支持我嗎?”連蘇希自己都沒察覺,她很會順竿往上爬。

    “自然。”男孩點頭,笑。

    “謝謝你,秀一。”知道怎麼取舍的蘇希自然也是一臉輕鬆地笑了起來。

    元旦過完一星期後,蘇希抱著必死的決心在某天晚上趁著光仔熟睡的檔兒開了個家庭短會,當她說出自己欲引退的念頭後,意料之中得來了家人的不理解,但當蘇希將自己的理由和解釋說給父母聽後,家裏人便也接受了蘇希的做法。畢竟,她所想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家裏考慮,而並非隻是單純的任性。

    兩個月後,各大報刊上便登出了進藤曦退出音樂界的消息,理由是想安安穩穩地完成自己的學業,不希望自己因為工作的關係而奪走學習的時間。雖然有一段時間引起了相當大的騷動,但因為進藤一家子的堅持,那場風波也漸漸平息。

    “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這種事你不是先和你爸媽商量,而是跑來和我談什麼?明明我和你同齡啊?”事後,得知蘇希已經退出的消息後,藏馬還是忍不住詢問她。

    蘇希被他問得一征,也十分茫然地回望對方:“對哦,為什麼這種大事我不是先找爸媽,偏來找你?為什麼呢?”

    看著好友的呆樣,秀一隻能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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