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下)

章節字數:5720  更新時間:09-10-29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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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安城裏是南方幾個路、州、縣的集散要地。三江都有支脈從此地過,官道四通八達。北邊是被稱作瑤華山的連綿丘陵,這片連綿山麓將辛陳的國土一分為二,北上是一望無垠的廣闊原野,延伸萬裏;往南,層層疊疊的山地如同從心脈分出去的血管,張牙舞爪四散分離,支脈交接處背山環水。項安城就落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扇狀平壩上。

    狀似棋盤井井有條的城裏,靠北一座連綿兩條街的府邸尤其惹眼。灰牆青瓦色彩清雅低調,而肅穆的廣亮大門和門楹上華美細致的雕花彩繪泄露了府邸主人的身份。

    門口一個臉色微黃卻穩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著淡褐暗紋卍字雲錦袍,顯得地位不俗,似乎是府裏的管家一類人。眉眼間透著機敏卻極其恭謹,他事實上隻是管著前院幾個院子的管事,比一般的家仆好一些。

    他在門口站著,侯了一個多時辰,才見一人騎著馬從街頭過來。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衫,走上前作了個揖,朗聲道:“筠王府隆二見過公子,請公子隨在下移步。”

    來人任由隆二牽去馬韁,從馬背上翻身跳下。隆二將韁繩交給一邊候著的少年,領著來訪者往宅子裏去。

    這所府邸建的不俗。前院是規規矩矩的四進廊院,過了最裏頭一道垂花門,竟是別有洞天的一個花園。仿佛是取來四季之景,用珍異的草木花卉一一展現,此時正入秋時節裏,隻見一片金色璀璨如朝霞乍現,綻開萬丈光輝,從西域得來的名貴的白菊有拳頭大小,擠在一起遠觀如雲似錦,仿佛給一派金光打上了一層秋霜。山石嶙峋蜿蜒,隨意間引出條條小道,又在此地極難成活的南蠻常綠樹的斑駁光影下,將人帶到不同的院落和廂房。

    隆二在前麵走著,步子不徐不疾,不顯得慌亂,卻健步如飛。幾彎幾繞將客人領到藏在一片活水之上的正房前。

    一個蓄著短須的藍衣男子立在房前,見兩人過來,走上前施了一禮,道:“王爺已侯了公子多時了,請公子隨在下來。”

    客人正欲抬步上前,卻見那人猶疑了片刻,說道:“在下鬥膽,還請公子將這擾了和氣的鐵物留在外頭。”

    來人睥睨了藍衫男子一言,嘴角微微一笑。這是一張清俊的臉,但絕說不上美,更無關秀氣。飛揚的劍眉斜入額發,一雙鷹眸明亮鋒銳,令人不敢直視。美中不足是這張臉的雙頰有淡淡的凹陷,連眼眶也一樣,蝶骨到顴骨高高隆起,竟有幾分形容枯槁的模樣,使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

    嘴唇勾勒出的弧度依稀帶著少年初成的俊逸靈動,然而那雙泛著紫羅蘭光澤的眸子卻不見一絲笑意,像兩口斂去所有光和聲的井,黑洞洞吞噬了所有的心緒。

    他抬起手將背上裹著布的一條長物卸下來,在手裏點點分量,倏爾扯下遮蓋的布。布匹刮過金屬引起一聲輕吟,似餘弦未散,卻更為尖銳,一個半手掌寬度的劍身泛著鋼灰色的光澤,還有新打過的痕跡。刃口也是平整完好,一看便知是剛剛找鐵匠修整過不久。

    一聲破空的低吟,一陣寒光晃眼而過,劍鋒架在了中年男子的脖子上。脖頸處細嫩的肌膚被劍鋒的寒光激起一片細細的小疙瘩。

    重幾十斤的重劍,本在戰場上用來劈裂馬前腿,竟被這人單手平舉起,劍刃離脖子隻有半指寬,卻穩穩地不動,連搖晃也不曾有一下。

    “不巧啊不巧,這傷了和氣的玩意兒,正是你家王爺要的東西,你敢抗命不遵?”

    饒是管事再鎮定,此時也慌了手腳,一頭大汗又不敢上前勸。倒是這命懸一線的管家,神色並無大變,仿佛看不到危險臨近。

    正在這時,屋裏遙遙傳來一個低沉的男音。

    “不知者不罪,又是幾個下人,天蠍少爺何必與他們為難?”

    門開了,米羅受了手裏的兵刃,看向從屋裏緩緩走出的人——先平衝帝之親弟,當今聖上的叔叔,大名鼎鼎的蓼州筠王,童虎。

    他身形並非很高大,更談不上魁梧,此時身上隻一身淡綠色的袍子,竟是細細的麻紡成的,與兩個下人衣衫相比還要素淡三分,一頭紅發如烈火淩舞,又像甘美醇厚的葡萄美酒,一根黑帶鬆鬆束在腦後,留幾縷耷拉下來,一派不修邊幅的閑散樣子。

    筠王童虎已年近不惑,一頭紅發裏仔細看夾雜著刺眼的白色,眼梢嘴角都有衰老的痕跡,然而這一身書生模樣倒遮掩了他的年齡,平添了幾分年少風流。

    “今年的明前,山裏寒潭取水煮的,”童虎在竹案前坐下,親自從爐上將銅壺取下,將沸水注入茶壺,先注上一半,熱烈的水汽散開濃鬱的清香,溫暖地令人心神一晃。

    “瑤華山所產,極品‘醉葉’,第一道葉抽得肥大,醇美似有酒香,第二道才剛剛冒頭,味道正好。”搖了搖壺,又是第二次注水。銅壺緩緩繞著圈,熱水在碧綠的茶湯裏劃出道道漣漪。

    一盞色如碧玉的茶水放在米羅麵前。

    “嚐嚐看,是否夠得上它茶王的名號?”

    米羅淡漠地推開熱氣縈繞的茶碗。

    “我隻喝綠水青山。”

    “哦?”童虎似笑非笑看著米羅,“隻剩昨年的,今夏潮,味道怕是回了。”

    “無妨。”

    童虎招招手,一名少年即刻離開屋子去取茶。

    他拿起擱在一旁的重劍,沉著眸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用手輕輕拍著劍身,歎道:“當初我親自命人為拉達鑄劍之時,還曾想過,它能陪伴我這名屬下戎馬一生,官爵加身。如今才多久,我已隻能睹物思人了。”

    米羅嘲諷地冷哼一聲。

    “王爺,你未免太高看了你哪個屬下。他那三兩下,若待我傷愈,堂堂正正與他對決一番,不過給我名下徒增一條亡魂罷了。”

    童虎淡笑,抬眼看著嗤笑的米羅,道:“唔,這倒也未可知。天蠍少爺你自會鳥山一役立名,仗劍縱橫江湖,一生鮮遇敵手,拉達敵你不過,也算不得他的過錯。我隻是惋惜,他是個帶兵做將軍的好料子,卻早早逢上了你,到底也算是命中的劫數。”

    說罷捧起茶盞,吮了一口,不急於吞下這口茶水,而是半閉著眼讓青澀的液體在口腔裏轉了幾轉,才意猶未盡地咽了下去,發出一聲滿足讚賞的嗟歎。

    “‘醉葉’名冠茶中魁首,當之無愧。”

    談笑間眉梢眼角盡是懶散的笑意,說話也從不自稱本王,再加上隨意到散漫的裝束,根本看不出他是那個頗為傳奇的筠王,當今唯一封王的皇親,連儒雅淡薄的樣子也索性舍了,像個鄉下酒館裏屢試不第的狷狂書生。

    “朝廷的鷹犬,當真沒幾個拿得出手。亞裏士自以為精道暗斥之術,卻倚重一幫烏合之……”

    話噎了一下,戛然而止。

    童虎含笑,狹長的鳳目掃過米羅譏諷的臉。

    米羅被他的眼神看的不大自在,促狹的笑容慢慢淡去。

    被自己一再回避的東西從暗處的某一隅重新走了出來,瞬間擊碎他所有的冷酷和自持。胸腔裏曾經充斥的狂亂和恨意像席卷而來的潮,洶湧灌進理智的海洋,激起一片怒濤。

    童虎不理米羅陰晴不定的臉色,斂了若有若無的笑意,道:“‘夜行’,他自少年登基起就傾注心血。皇兄駕崩之前,怕他帝位不穩,給他留了老大一幫發了死誓的臣子能人,文的有祈鴻閣八學士,其中當今宰輔,最最不可小覷。武的,在朝廷任職的少,不過司馬少卿兵部侍郎一人,其餘的大多放在‘夜行’裏。”

    “我這個侄子,從小便防我防得厲害,我的動靜他摸得一清二楚,當初我也算是輕敵失算,著了他不止一道。否則——”

    “當初會鳥山一戰,火雲教有那麼容易能大敗我秋聲門嗎?你天蠍少爺神勇無比,也隻是獨木難支,千軍萬馬裏不過逞匹夫之勇罷了。若不是他暗地派兵截我的後路,斷了我後援,如今天下大勢,哪有火雲教一席之地?”

    “哼,要說這個還不如怪你自個兒。明明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偏偏要遵勞什子江湖規矩,什麼‘武林之爭不染兵’。秋聲門裏一個提得上台麵的都沒有,你的大軍還縮著腦袋睡大覺,活該被人算。他防你?不防你難道等著你刀架上他脖子?”

    “王爺,你這種人要做君子,又一肚子算計,說是小人,偏偏又好打著君子的招牌,讓天下人被你算了一道後還得立長生牌坊給你歌功頌德讓你流芳百世!我米羅最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

    麵對米羅的鄙夷,童虎反倒微微一笑。“你錯了,天蠍少爺,我童虎之所以沒有做徹頭徹尾的小人,是怕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吃不消。”

    下人進屋,將一個漆盒捧來,裏頭嫩綠可人的茶葉躺在黑亮的底上,個個都飽滿鮮潤,仿佛是新鮮才來的。童虎在瓷壺裏注好滾水,閉合的葉片如少女展顏,翻滾著綻放笑靨,一股不似“醉葉”那般濃鬱卻芬芳沁人的香氣彌散開來。

    茶盞推到米羅跟前。

    “你一向偏愛的綠水青山,嚐嚐吧。”

    米羅漠然接過來,轉身將茶水潑進窗外的樹根下。

    “王爺忘了?你府上的茶,米羅何時喝過?”

    一旁還沒退去的下人駭得白了臉,抖得篩糠一般。

    “你太放肆了。”童虎悠悠道。

    米羅反笑。

    “怎麼?王爺這是要治我對皇親大不敬之罪,刺配還是梟首?”

    童虎歎了口氣。

    “米羅,我不會傷你,但也不會保你。你這性子,要你的命根本不用我來。”

    “本不想跟你說這些,若不是當初答應了他……”

    “住嘴!”米羅厲聲喝道。

    “你還有臉提他?我不知道師父是如何待你的,但你卻這樣待他。把自己的孩子丟給他,養大了正好是手裏一顆棋子。他一手帶起來的火雲教你恨不得拆之入腹,你就是這麼答應他的?”

    “米羅,夠了。”

    聲音不大,米羅卻住了嘴。

    “沒錯,我把蘇蘭特送到他那裏去,又不管不問,的確對不起他。但是火雲教一事卻是撒加自找的。我當初隻答應了他,任何時候不傷害他的弟子和門人,所以當時在引觴穀裏加隆才得以虎口偷生,否則,你當真以為,我殺不了他?”

    “現在我三番幾次助你,也是為了他。按道理,當初若不是撒加兩兄弟帶著你找上了他,他又何苦至此。他這人既無心計,也無野心,本來是山間一野鶴,卻被卷進這檔事裏。我饒了加隆一命,已經仁至義盡了。”

    米羅怔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眼裏滿是戲謔和輕蔑。

    “你要你的江山,棄師父不顧,讓他孤單離世,反倒記到了我們頭上……堂堂筠王敢做卻不敢承認,反倒遷怒旁人,天下人若是知曉了,不知道那些長生碑上要不要加上‘薄情負心’四字!”

    童虎眼底驟然湧上一層殺氣,明亮的鳳眼瞬時光暗不明。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之後蔓延出的哀傷讓方才的陰霾仿佛是一個幻覺。

    米羅麵前的童虎,已經不是意氣風發的筠王爺,茶水的熱氣熏蒸的那張臉,在遮掩不住的哀傷裏,隻屬於一個老去的孤獨男子。

    “我童虎一生從未有過悔不當初,惟獨當初放開他,是我最大的錯誤。”

    米羅凝視了他半晌,驀地冷笑一聲。

    童虎並未理睬,而是從小幾的暗格裏抽出一本青皮冊子,甩手扔給米羅。米羅抬手接住。

    幻隴心法。

    秀麗的小楷跟在山洞裏找到的書上的一模一樣。

    “我說到做到,這心法的下半卷就此交給你了。從此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米羅挑眉看著他,突然展顏一笑。難得一見的稚氣在枯槁的容顏上綻出少年的芳華,恍惚間還是那個驕傲逍遙的年輕劍客。

    “哦——?你就真的舍得跟我毫無瓜葛?”

    “這是我跟你師父的約定。這半部心法原本便是他交給我的,如果不是卡妙假傳我的命令,蘇蘭特又怎會跑去偷來一個贗品,還為此送了命?撒加年紀輕輕便擔任一教之主,心機之深又哪是蘇蘭特能摸得透的……”

    “撒加想要除掉他,怕不是一天兩天的心思。否則又怎會放任他在眼皮底下放肆,直到最後出手的時候才一舉殺了他?”

    “胡說!”米羅厲聲喝道,“你有什麼證據?”

    “我不需要有什麼證據,自欺欺人的是你罷了。說道了解撒加,恐怕你們幾個從小一同長大的兄弟沒人看得透他。可你畢竟在他身邊這麼些年,心裏必定是明白的,以撒加的才能,怎會敗在蘇蘭特那樣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手裏,放任他為所欲為這麼久,到火燒眉毛才不得不出手阻止,亂軍裏‘失手’殺了他?”

    米羅覺得眼前一陣白光,強烈的暈眩感襲來,讓他想吐。

    “你都知道……那你為何不救他?他是你親生的……”

    “撒加就在一旁伺機而動,如蛇捕鼠。我當時正攪在秋聲門的爛攤子裏,貿然動手隻能讓撒加發現端倪。當時我並無餘力與他相爭……”

    話音未落,童虎的身子已經騰空而起,向後飛去,重重摔在牆上,滑落下來,在地上半蜷護著胸腹,一絲猩紅從喉嚨深處咳出來。

    一個陰影向他移來,罩在他上方。

    緩了一會兒,童虎慢慢直起身,撐著竹壁站起來,輕輕一笑,抹去唇邊血跡,動作優雅閑適如信手擷花。

    米羅冷冷看著他,麵沉如水。幽深的雙眸像跳動的火花,射出灼人的視線,仿佛要將童虎刺穿,片刻後又厭惡似的轉身離去。

    “米羅,等等。”

    牽動新傷的聲音壓抑著痛楚,不複清明。

    “你說得對,我的確舍不得放任你跟我毫無瓜葛。”

    “你要怎樣?”

    “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

    “為什麼?”米羅危險地眯起眼,眼底泛起一絲戾氣,像是玩味獵物的捕食者,“你的理由呢?”

    “卡妙……”童虎溫言道,“夠嗎?”

    米羅一怔,凝視了他片刻,驀地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肆無忌憚,驚得藏在樹叢裏的飛鳥簌簌拍動翅膀。

    童虎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卻還笑得不可抑製,不禁垂眸長歎一聲。

    “米羅你啊……”

    輕輕的歎息有種說不清的意思,讓米羅漸漸停下了瘋狂的笑聲,從未有笑意達到過的眼底冰冷如常。

    “王爺……你憑什麼認為,那種貨色能讓當做要我助你的理由?沒想到你堂堂筠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童虎淡笑,搖搖頭。

    “我米羅再不濟,也不會去要別人碰過的東西!”米羅惡狠狠地低吼。

    “你不必這麼早答複我。”童虎擺擺手,仿佛絲毫不在意,慢慢踱到椅子前坐下來,胸口的疼痛讓他嘶的一聲,皺起了眉,“下手真重。你就算不願與我為伍,與我也不算情意全無,當真下得了這般狠手?老頭子不比年輕人,這傷可夠我好生養上幾日了。”

    “這拳是替蘇蘭特打的。”米羅厲聲道,“於你,算是輕的。”

    微風從樹叢卷過,帶來陣陣馥鬱的清香,濕潤怡人。童虎瞟了一眼消失在樹影裏背著重劍的背影,胸口一窒,嘔出一口血來。

    穩了穩氣息,他喝了茶漱口,將口裏的血沫吐幹淨,揚聲道:“來人。”

    一個黑影在話音乍落之際,飛身到了他跟前,落地無聲,形如鬼魅。

    “傳令下去,時機已到,準備動手。”

    “遵命。”一襲黑衣的屬下低聲答道,又仰首看著童虎,露出一張透著稚氣的少年臉龐,“主子傷勢如何?”

    “這點傷勢換來天蠍少爺入陣,已經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了,我高興都來不及。”童虎輕輕一笑,“紫龍,你可知世上從來沒有馴不了的野獸,但既然要馴他,也要有被他咬的準備。”

    “可是……”紫龍遲疑了片刻,“……請恕屬下僭越,屬下沒有聽到天蠍少爺答應加入。”

    “到底是個孩子。”童虎輕歎一口,拍了拍他的頭頂,“你站的可比我高,難道還看得不如我清楚?他左手腕上的那個小玩意兒,從我提到卡妙之後就緊緊攥在手裏,都快劃出血了。他雖然長你幾歲,也隻是個半大小子,本以為他行走江湖幾年,該少年老成,結果卻這般喜怒形於色,省了我不少工夫。”

    說罷,手輕輕撫上受傷的前胸。

    “說是我害死蘇蘭特,倒不如說是他手起刀落,一了百了。他這個人,血的味道越重則越強,會鳥山一戰時浴血仿若修羅厲鬼,亂軍之中廝殺簡直就是本能,是頭不折不扣的野獸。”

    狹長的鳳目掃過米羅潑出的茶濺濕的窗帷。

    “米羅啊米羅,遇上卡妙,於你,是福是劫呢?”

    薄唇微微抿起。“……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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