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0 更新時間:09-08-06 10:50
墓碑上,立於草原間空空的山穀,在一片盛得熱烈的幽草之中孤寂沉澱著。偶爾仰麵蒼穹,幾隻大鳥飛旋而過,斑斑落影,似有無窮盡的哀怨。安睛細視。才知,那便是鸕鶿鳥,寂寞鸕鶿……幾行清淚,在墓碑上幾行刻字中凝結……
這已經是第三天,皇上已於前日與靜水皇後返京,來日,自己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隻是,現在他允許過,要在羅芸香墓前守滿七日,世人有雲,人死七日受,來時方可歸屬安寧,但願真如此。
匈奴也是退兵百裏,在汗布拉依柯的眼中,羅芸香枉貴為公主,更不配做他的女兒,她的失敗就在於,她最終還是無法下得了手,手刃蒙恬。所以,即使她死了,部落中的人也不會有誰為其留下一滴淚,不過是隨便找個荒涼之地,埋入土,泥土中,卻還是未散盡的花香。汗布拉依柯十來個女兒,芸香不過其中之一,過些時日,或許漸漸淡忘了罷。
忽然跪地,指手發顫,叩拜了三下,即狠扒著墓旁的一處鬆泥,直至為小坑,將那路虎玉雕的碎片葬入土中,既然心已碎,也該入土為安了。從此這裏的一切與他不相幹。
依稀記得,那日羅芸香一臉狼狽地倒在蒙府前,也是這般天氣,他盯著一卷竹簡發凝,有人來報,說府外有一女子暈倒了。當日的她,一身皺黃繡衫,柳眉無神,令人楚楚生憐。自那,在府中,二人雖已主仆相稱,但卻戚戚相連,一晃便是二載,他曾許諾,若來日將匈奴徹底逐出邊境,便要八抬大轎迎娶其進蒙府。說這話時,羅芸香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神態,似憂似喜?他怎麼又會想到,她竟就是匈奴公主,是他永遠的仇人。
世人曾道,發絲乃是人活於世上唯一之根本。既然如此,便讓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此生今世,不離不棄,我所去之處,也便是你所居之地。
蒙恬將軍直起身,已是七日後的天明,這七日,固然彌補不了時間情的痛的殘缺,但這七日中,餓了,便食墓旁前的野草,渴了,便飲山間涼水,如此快齋,不正是她所苦苦追求的麼?
取出懷中珍藏的毛筆,撫著筆尖的一撮發絲,勉強露筆,這筆,乃是用你的發絲粘於空竹而製,今時有了此筆,既不再淹沒,你依舊留於我心。
皇上已是第七次命我返京了,你知麼?我所發明的筆,必然會帶給這天下的文人無限激歎,隻是,我卻是武將。
風寒瑟瑟,是該回京的時候了……
……
嬴政見蒙恬遲遲未曾入京,也是大為惱怒,命人去催促。
對於蒙恬將軍與羅芸香之事,過了就過了,他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如今已是回京第七日了,他還不回,若不是看在蒙毅此次將皇宮與皇城守護的如此有條不紊的份上,以他的脾氣,早就受不住了。
回宮的這幾日,不知為何,老師心緒不寧,對澈然也是故意置之不理。每次,當澈然滿心歡喜的找他欲聊心之時,總是想方設法推脫,有意支開話題:朕很累,沒空聽你絮叨,朕還要處理很多國事呢!”
預期比起先往,多了幾分生硬的陌生。
他也不想這樣,尤其是每次看到澈然眼中泫然欲泣的雙眸,便也心如刀割,欲對其好些,卻總做不到。蒙毅道了宮中的一切近況,他道,宮中皇城一切尚好,朝中大臣倒也還安分。隻是臣有一事不知該不該挑明?
嬴政很機械的道:“你講。”
“皇上可否還記得我那王康麼?這些時日,陳暗中觀察數日,發現此人舉動尚是怪異,甚至尤為不妥,切三天兩頭往宮中跑,但念其乃是我朝之重臣,也不好將話挑明啊!”
蒙毅的一席話,確是給了他當頭一棒,難以獲解的疑惑,聽來王康此人可能心懷鬼胎,然無憑無據,又如何將其強製關押?還是先盡管其變的好。
不日,蒙恬返京覲見。
嬴政並無發火,隻是淡淡的道:“愛情為何遲遲不肯來見朕,莫不是怕朕責怪麼?”
蒙恬道:“臣不想欺瞞陛下。”言罷,便將事情的始末毫無保留的一一而道。
嬴政笑道:“愛情故真是性情中人,你能夠對朕如此直言坦白,說明也是忠心一片,事實上,此事朕也早已知曉,不過就是想要你親口對朕說罷了。”
頓了頓,見蒙恬一臉詫然,走下殿,長長的龍袍拖地,一塵不染。他用手掂著他的肩膀,與上次出征前一樣,語氣平和:“朕不怪你,在眾多大臣中,蒙家是朕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朕知道,羅芸香的死對你傷害之大,但人既然已去,便煙消雲散。況且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女子,值得你為她惆悵麼?等來日方長,平定了江山,天下各地絕色任你挑選,你要什麼樣的貨色朕都隨你。隻是目前修築長城的任務實在是刻不容緩,匈奴如今是愈來愈猖獗了,此次作戰,氣勢已然囂張,若不趁早防範,唯恐日後必是一大禍患,隻有你方可擔此重任啊。”
蒙恬跪地,叩頭道:“承蒙皇上厚愛,蒙恬叮當全力以赴,即可動身,相信隻要不久,長城便可建成,到那時,憑借長城的優勢,定可永護我朝江山!”
“好,朕要的就是你的這句話。”嬴政拍手而笑。
蒙恬剛退下,扶蘇進殿,不等他開口,便急急地道:“我聽說父皇此次又要大規模征兵修築長陳,可有此事?兒臣認為此舉尚為不妥,與匈奴的激戰才稍稍告一段落,百姓們才得以片刻的喘息機會,在這麼下去,百姓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嬴政不由怒火吼道:“他們怎麼過?打仗的又不是他們,朕這樣做的目的何在,還不是為了他們,朕修築長城,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圖個江山安寧,這次朕同意你隨軍出征,就是要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沒錯,現在天下隻有一個秦朝了,但也不能因此而鬆懈,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你不戰,別人就欺負到你頭上了,在這樣的亂世,隻能狠。”
扶蘇仍舊不依不饒,據理力爭:“父皇,兒臣知道您是為了兒臣好,但是,如果說為君之道就是要這般壓迫百姓,那這皇位,我不要也罷……。”
道罷,轉身便走。
嬴政欲要喊住他,但是進張口,卻使不出話,想要伸出手抓住,卻怎麼也抓不住。
耳邊一聲淒厲的哭泣越來越響,震人心亂,眼前浮現的竟是那雄偉浩長的,但還未完全竣工的萬裏城。成千上萬身著布衣的屍首橫遍城下,手腳分離,身上被巨石緊緊壓著,慘不忍睹。那萬裏的長城,分明就是一條血腥的長河,一條條血線,刺痛了眼睛。
不遠處,一位絕色少婦著白衫,滿頭的青絲蜷成白頭巾,風狂烈的吹動著衣衫飄忽,九月天氣,天空竟然紛紛直至飄起了雪,整個長城就紡如一條長龍,蜿蜒於白雪間,更像是一個靈魂,在垂死的邊緣掙紮。
少婦坐在城頭,放聲哭泣,掀翻了一塊又一塊的巨石,口中呼喚著一個名字,一個聲音:“孟朗……孟郎……你在哪兒啊?”纖長的細指沾滿鮮血,可怕至極,忽地,似發現了什麼,使勁扒挖,出現了一個頭骨,麵上的血跡還未幹滲著泥沙,猙獰可怕。少婦的纖手開始顫抖,忽的緊抱住那個頭骨,唇齒含糊不清,血如泉湧,“孟郎,你死得好慘啊,孟郎……。”嬴政的耳邊頓時似要爆炸了一番,想捂住耳朵,但這種哭聲卻仍在回應,一潮高過一潮,似乎可以吞噬人的所有靈魂。
“別喊了……別鬧了,朕命令你立刻停下來,來人哪……。”然而,他喊出的聲音很快便讓風雪給席卷了,天也差男頓時昏暗,電閃雷鳴,腳下的成成忽然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一時間,還來不及反應便眼睜睜的看著昔日不可一世的希望之城轟然倒塌……
“不要倒……朕命令你不可以倒下……。”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快醒醒呀,皇上……。”
睜開眼,趙高的臉出現在視線之中,仿似捉住了救命稻草,道:“趙高,快,快扶住長城,別讓它倒下啊。快……。”
嬴政突如其來的話著實令趙高不解非常,他陪笑道:“陛下又做噩夢了吧?國事操勞,陛下可要注意好龍體的建安啊。”
頓才醒徹,果真不過就是一個夢,籲了口涼氣,自己還倚靠在大殿上的龍椅中,一切尚好。不覺道:“靜水皇後呢?讓她進來陪朕說說話。”
趙高正要領命出去,嬴政忽然又感變了主意,低吟道:“還是不用了,算了吧,吩咐下去,備好車馬,不日後朕想到泰山祭天。”道罷,輕歎了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寂寞非常,冷清寧靜。
“是的,皇上。”趙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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