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80 更新時間:09-08-07 15:00
皇帝小兒離去當日,宮裏來了位公公,傳旨明日有宴,聖上隆恩,將開啟先帝收藏的百年梨花釀。
嘖嘖,小皇帝這次還真舍得,百年梨花釀,據說是先帝派人費了大力才收藏的,今日竟然輪到我也來嚐,也不枉這人世一回。
我咂咂嘴,讓身旁的美人又斟了一杯,順手在美人腰間掐了一把。
一道惡狠狠的視線射來,我抬頭,皇帝小兒瞪我一眼,惡狠狠的甩開頭。
歌舞宴宴,美酒佳人,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再看小皇帝時,突然發現他身旁不遠處多出一個美姬,明眸善睞,靨輔承權,一雙鳳目顧盼,正有意無意朝我這邊看。
酒壯色膽,怎麼剛才沒見還有這麼個美人?要是她也能到我身旁,替我斟一斟酒,順便摸摸她的小手,那是何等的快事?
我扭頭,周圍的大臣早喝得都成了一團稀泥,我的斜對麵,宣王劉裕之,舉起杯子,向我遠遠的敬了下,然後將杯子中美酒一飲而盡,他仰頭的一瞬間,一絲露下來的酒順著他如玉的脖頸,滑入褚紅色的衣襟。
他望著我笑了笑,示意我也喝。
我端起酒杯微笑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美人身旁,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來,陪,”我打了一個酒嗝,“陪我喝一杯。”眼角之外觸到劉裕之,他卻無慍色,隻是微笑著坐在原地,不過,怎麼總覺得他笑得不簡單。
美人一臉詫異的看著我,莫非我太衝動,唐突了她?我於是溫柔的笑,空出的一手撫上美人滑若凝脂的小臂:“你是宮中的侍女麼?我向皇上要了你吧,對了,我還沒有正堂夫人的。”
說罷,我繼續大膽而熱切的望著她,美人始終一動不動的抿著唇,鳳眼斜著睨了我一下。這表情,實在很熟悉,而且讓我渾身開始不舒坦,對了,在哪見過呢?
我晃晃腦袋,實在是想不起來。也罷,於是緊盯著她看,道:“美人,我這就去懇請聖上,將你指給我罷。”她詫異的目光裏居然,居然露出一絲怒意!
難道我引她反感了?這樣可不妙。
我正想著對策,她薄薄的抿著的唇微微張了張,吐出倆字。
“大膽。”
我心生不妙之感,頓時想起來了,這副表情,不正是皇帝小兒整日擺給我看的那副表情嗎?我不由得往後退縮。
“哎呦!”想回頭,耳朵又被人死死扭住,眼角瞥到明晃晃的天子袍就在我身後,於是更不敢妄動。
皇帝小兒擰住我的耳朵,鳳目圓睜,怒喝道:“姬華岩,你幹什麼?”
我端著杯子的那隻手一抖,酒撒了,驚嚇之餘,忘了另一隻手還死死抓住美人柔夷,沒有放開。
劉福氣得胖胖的身軀一抖一抖的:“你,你快放開皇太後。”
“什麼?皇……皇太後?”我回頭,緊張的看著那張和小皇帝有著一模一樣鳳眼和薄唇的麵孔。
“嘔……”我好像吐了,然後順利的暈了過去。
之後再醒來,已經回到老頭子府中。好在再無人提起此事,皇帝小兒待我態度依舊如常,可我就是有不好的預感。我調戲了皇帝他老娘,他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
屋漏偏逢連夜雨,邊境傳來急報,垣軍突然來犯。
之後劉福宣我至宮中,不妙之感輪番襲來。我腳步顫顫一路小跑來到禦書房,皇帝小兒朝我勾了勾手指,我馬上撲了過去,扯著他的衣袍,痛哭流涕。
“皇上聖明,百無一用是書生,微臣最後悔的就是自小不曾習武,如今成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無用之人哪……”我痛心疾首!
“姬太傅熟讀兵書,腹中早有經綸策略。這場仗,交給太傅來打,我放心。”皇帝小兒拿過筆,開始寫起來,直挺挺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微抿,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笑。我,我就知道上次非禮太後之事必不會善了!
我死抓著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皇上聖明,姬府上有老,下還沒有小,若華岩上了戰場,姬家就絕後了啊,皇上!”皇帝小兒神情依舊堅定,我再接再厲:“適才而用,文臣做武將用,這怎麼可以啊……皇上……”我淒厲哀呼的同時順便拎起皇帝小兒的龍袍一角,惺惺鼻涕。
“垣國軍隊大概是十五萬。”皇帝小兒寫東西寫得頭也不抬。
猶如驚雷轟過,我呆立。
“朕給你三萬。”
“三……三……三……”我說話已經不連貫了。
“三萬。”他替我補全我沒有說完的話。
“隻怕到時候逃命都來不及啊!”我如是說著,分外激動。
小皇帝頭終於抬起來,目光在桌上掃了掃,我忙討好的將放在案上的玉璽遞過去。
“怎麼,仗還沒打,就那麼肯定一定會輸?都想好要逃跑了?”小皇帝鳳眼朝著我一斜,笑盈盈的說道。看到他笑,我頓時心神遊移了一陣。
皇帝小兒看了我一眼,對著玉璽哈哈氣,哢一聲蓋在才寫好的那東西上。
我眼睛忍不住偷偷朝那東西上一瞥,頓時呆若木雞。
小皇帝拿起剛寫好的委任狀在我眼前晃了晃,“姬太傅先退下吧,一會福公公自會上姬府宣旨。”
“來人,送姬太傅回府。”
禦書房的門開了,進來倆侍衛,一左一右,提起我的肩膀。
我就這樣被扔出了禦書房。
二日一早上朝,我與百官在宮道上正走著,一個人突然走到我身邊,我朝他行了個禮,抬腳欲走,劉裕之身形一閃,擋在我麵前。
我抬頭,對上那張英俊但卻邪氣的臉,掛滿笑問:“宣王何故阻去小臣去路?”
宣王道:“昨日本王托人從遠僵帶了些提子酒,比起咱們這的酒甚是純烈,別有一番風味。不知姬先生是否肯賞臉,散朝後上小王府上小酌一番。”
我笑道:“謝宣王好意,隻是自上次小臣在宮宴上醉酒做了那般丟人之事後,暗暗自省,已許久不沾酒了。”
我能戒酒,才怪。這話自然是敷衍他的。
宣王對被我拒絕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也沒有再勸,隻道:“聽聞昨日皇上召了姬先生商量了抵禦垣軍的事。”
我揚起頭,嘴角掛起一絲微笑,道:“宣王果然耳目靈通。”說罷越過他要走,卻被扯住了衣袖。
我回頭,不解問:“宣王可還有事?”
宣王的神色有些奇怪。
“先生一雙美目生得極為美豔。就連太後,那日與先生在一起,也是雲泥之別。”
我立刻板起臉。扯回自己的衣袖,冷冷道:“宣王此話差矣。小臣身為男子,豈可與皇太後相較?”
“我聞得聖上隻派了三萬兵馬給你,垣軍十幾萬大敵,不知先生打算如何應對?”
我回頭一挑眉道:“若不是黃老太師和宣王殿下把著朝政軍權遲遲不肯放手,皇上又何故會派我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臣領著三萬的老弱殘兵去以卵擊石?”
“你真的以為,劉悔出不起兵嗎?你以為他還是孩子嗎?他派你去,是讓你去送死。”宣王突然說道,語氣也有些著急。
我回頭道:“他不會的。”
宣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你一生氣,比平時的樣子,又要美上三分。”
我火起,耍流氓耍到這裏來了。
“入堂時間就要到了,小臣先行一步。”按捺住火氣,我繞開他,徑直走。
“昨日我的密探已經探得,皇上今日要你立軍令狀,如若不能取勝,你將人頭落地!這樣惡毒聖旨,你也要接嗎?!”他不甘道。
我頭也沒回,隻淡著語氣道:“大敵當前,鼓舞軍心,也不失為良策。”
“子安留步。”
我心中一顫,腳步卻沒停,隱隱聽見宣王幽幽歎道:“子安,真是你麼?如果是你,又為何不肯認我。”
那日上朝,皇帝小兒果然要我立下軍令狀,老頭子當時就兩眼一閉,急得在朝堂上暈死過去。我知道老頭子急的什麼憂的又是什麼,要不也不會在前一夜早早替我打好包袱要我立刻離開,老頭子年紀大,經不住這樣的折騰了,可是我依然堅持要留下來,我跪下了,對老頭子說不是君命不可違,而是您也知道,無論什麼事,兒子總想親自確認一下,所以父親,您就允許兒子這一次的不孝吧。
在軍令狀上寫下宏武大將軍姬華岩幾個字,並按上手印時,好笑之餘,涼薄之感油然而生,心情不得不說複雜,再看坐於高堂之上的劉悔,昔日孩童如今已然有了坐鎮一方的天子之勢。潛水小蛟已是九天之龍,看來這個朝堂,我是不能再留了。
回想那日簽軍令狀的情形,我已打定主意,此事一了,迅速脫身。
亥時未到,麻煩如預期而來。
我正坐在屋內端茶欲飲,房門嘭一身被人撞開了。
副將劉樊不經傳報,領著帳下幾員大將氣勢洶洶進入房中,均是一臉怒色,我微微笑了笑,看樣子是來興師問罪的。本來文官掛帥,這幾位將領心中已是不服,而這幾日我天天飲酒作樂,又引起了他們的不滿,今日下了撤退的命令,更是徹底打破這幾位的底線了。
“末將不明白,今大敵當前,為何不戰而逃?這仗,真的不打了麼?”
劉樊聲音震得我耳膜嗡嗡響,不知他所練得可是獅吼功?幾位將領不參見,不行軍禮,態度也極是蠻橫,我也隻當視而不見。此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小福……”我才發現杯子裏的水早就空了,正要喚小福去添一些,才想起來小福自白天哭過之後就一直跟我賭氣似地不見了人影。
我微笑著緩緩說道:“劉副將不要著急,還請耐下心來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你們這些文官就會說著文縐縐酸溜溜無用的話!”劉樊與一班將領不滿之色盡寫在臉上,其中一個將領聽到“解釋個屁”時更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我也不理會那聲嗤笑,依舊和緩著神色道:“這仗是要打……”
“哼,說得好聽!什麼要打?要打你還叫撤退?”劉樊的急性子又上來了,還不等我說完,就把話頭搶了過去,聲如洪鍾,直震得我頭也大了:“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文官,明明手無縛雞之力,屁用沒有,還要領著朝廷俸祿,就會說些沒用的屁話做些沒用的事。”
我真後悔沒早用棉花將兩耳堵住。
劉樊越說越氣憤,又不見我還嘴,最後捏著拳頭跳上桌前,我一驚,難道他想揍我?坐在椅子上又不能後退,我正急得滿頭汗,隻聽見“嘭!”一聲,我剛才還放茶杯的桌子轟然而碎。
我顫顫兢兢站起來,麵色大駭,這一拳若是打在我身上?直冒冷汗,我簡直不敢想。
“所以,快把帥印交出來!”劉樊得意而粗狂的看著我,一臉你這麼不經嚇的表情:“你就趕緊收拾收拾,自個逃去吧!”說罷轉過過身去對餘下幾員將領說道:“我沒說錯吧?文官就這熊樣,我就砸碎一個桌子,他就嚇得腿軟了。奶奶個熊我早就看他不行了!”
周圍將領哈哈大笑。
“劉副將果然好身手。”我緩緩站起來拍了拍手鼓掌。
“那就廢話少說,快把帥印交出來!”劉樊張狂的看著我:“交出來該滾哪去滾哪去,別礙爺爺的眼!這是戰場,不是你們這些小白臉該呆的地方!”
小……小白臉?罵誰呢?你爺爺的,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站起來,平視他,劉樊臉一紅,不由得後退一步。
“若是讓劉副將來打這場仗,敢問劉副將有幾成勝算?”
……
“這……”劉樊沒想到我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剩下幾名將領也麵麵相覷。
其中一個身穿青甲約二十幾歲的年輕將領總算反應過來,向前一步道:“大丈夫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敗了就敗了,大不了馬革裹屍,也不失我男兒血性,總比有的人不戰就想逃的好!”
剩下幾人紛紛附和,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絕不做逃兵雲雲。我也不反駁,隻是在一旁從容的聽,那幾人估計沒想到我是這反應,最後那幾人反而沒了聲響,轉而一個個都看著我。
我看向那個青甲之人,微微笑道:“還沒打你就知道一定會敗了?”
那人一下噎住了。
我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覺得這是場必敗之仗?”
沒有人說話,包括劉樊。
“可是如果我說,我有把握打贏這場仗呢?”我說完,環顧一圈聽完我的話後半信半疑的人,肯定的道:“打贏這場必敗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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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在撤退前一炷香時間才出現在我麵前,刷刷刷一陣收拾,最後掛了個小包紅著臉站在我麵前。
我笑,摸了摸他的頭,問:“不別扭了?”
小福一扭頭躲開,瞪著我:“誰別扭了?”
“行了,快趕路吧。”
一日的行軍之後,我們撤到了聊城外紮營下來,這也是處於邊境的一個城市,民風純樸,當然也有人因為我們的軍隊到這裏怕受戰火之苦而舉家遷走的。但大多數留了下來。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蒙老兒的部隊從來不傷平民,不得不承認垣軍收買人心是有一套的。於是我下令隻屯軍城外,所有軍士不得擾民,否則重罪處理。總不能讓本國的老百姓認為敵軍是仁義之師而自己國家的軍隊卻凶如虎狼吧?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三國混戰時百姓已受戰火荼毒,大多數人早已習慣隨遇而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還能跑到哪裏去呢?其實平民才是戰爭最大的受害者。
垣軍早已經到了竭城了,不知道蒙老兒看見那座沒有兵士駐守的空城,會怎麼想呢?其實我並不指望自己的小把戲能蒙混過關,畢竟蒙老兒是常年征戰沙場的一員老將,看穿我的用意隻是遲早的事。不過他即使明白,也隻能往套裏鑽,這本就是個讓對方勢如騎虎的計策,不是辦法的辦法。劉樊等在聽完我初步的部署後聽話不少,現在我們就等著敵軍的動向,敵不動,我不動,敵來,我們就撤。可是,也有不能把握的因素,我心裏總有些不安,抬頭看天,月明星稀,這樣的好天氣,不正適合出去品品美酒,看看能不能遇到我命中的另一半嗎?
第二天一早。
“咦,公子,你的額頭上怎麼又起包了?”
“額……不就是上次那個嗎,哈哈。”
“不對啊,那個包不是已經消了嗎?怎麼又腫起來了還越腫越大啊?”
“啊,是嗎,哈,哈哈,一定是忘了擦藥了!”
“是這樣嗎?”小福疑惑的歪著頭,“可我明明記得以前給你上藥時,那個包在你額頭右側啊,怎麼今天一看又在左側啊?”
“啊,哈,哈哈,一定是你看錯了。對了,我們今夜亥時還要撤退,我去看看底下人準備得怎麼樣了。”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剛走出十步遠……
“啊!公子你,你是不是又去調戲良家婦女了?”小福終於想明白過來了。
我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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