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0 更新時間:10-03-09 18:17
自古以來,皇帝的後宮中都有冷宮,用來幽禁失寵或犯了錯誤的嬪妃,而冷宮實際上並非一座宮室的名字,不過是因為這種地方大多地處冷僻,又隱喻帝王之家的冷情寡義,故而得來的一種俗稱罷了。
付墨謙現在被關著的所在——秋棠閣,就是乾朝後宮裏的冷宮。
秋棠閣位於後宮西北角處,緊挨著角樓,旁邊還有一間廢棄的宮室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斜對著的則是“浣衣局”,名義上是粗使宮女們漿洗衣物的地方,實際上各種髒活累活都集中在此地,而幹活的人裏麵也包括犯了錯受到責罰的宮人。
乾朝後宮一連三代都算是平靜無波,皇帝賢德自律,嬪妃的人數也不太多,所以作為冷宮的秋棠閣一直都荒廢著,不僅院子裏雜草叢生,屋子也十分破敗,門窗上紅漆斑駁,窗紗零落,大槐樹下積了不知多久的枯枝敗葉裏,一隻碩大的老鼠在有人進來的一瞬間急急躥入牆角,消失不見。
幾名侍衛將付墨謙丟進空蕩蕩的屋子裏,返身關上大門,哢嚓一聲落了鎖,從窗戶向外看去,發現還有兩名侍衛在院門口守著。
付墨謙倚著牆壁慢慢坐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借著窗外夕陽昏黃的光線打量著這裏。一明兩暗的房間,堂屋裏除了一隻歪躺在地上的三條腿藤椅和正麵牆上撕剩下半幅的畫卷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他靠坐在堂屋的東牆根下,透過內屋門望去,西房裏有一張木床,居然還掛著床幛,隻是時間太久,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的質地。
發了會兒呆,付墨謙從地上站起來,走進“臥室”坐在那床上,床板發出吱呀一聲響,還好沒有塌陷下去,他伸手入懷,摸出了那杆碧玉簫,這是侍衛們進來拿他之前,他順手揣入懷裏帶出來的。雖然現在不能吹,但就這樣握在手裏,涼涼的,也很舒服。
皇上不會對他怎樣的,畢竟他還是……喜歡自己的,這是他親口所說,而現在他不過是被氣昏了頭,等他消了氣自然就好了。隻是他若問起洛未央的事,自己怎麼才能編個理由搪塞過去?還是幹脆三緘其口?
這麼胡思亂想著,付墨謙倒也不甚害怕,眼看外麵天色漸漸暗,已到了晚飯時分。
不多時,外麵鐵鎖嘩啦一響,守在門口的侍衛打開門,有個小太監進來,也不說話,放下食盒和一床散發著黴味的薄被,轉身又走了。食盒裏隻一個黑饅頭並一碗涼水,付墨謙看了看,端起碗喝了兩口水,他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那種東西怎麼吃得下,不到餓得狠了就先扛著吧。
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會來“審”他?事已至此,多想無用,付墨謙打定主意隨機應變,且看看皇上都知道了些什麼,再決定怎麼應付。
放寬了心,這一晚他反而睡得安穩,一覺到天光。
第二天,一直捱到了傍晚,外麵終於傳來雜遝的腳步聲,墨謙撐起身子向窗外望去,果然看見一身淡黃色便服的赫連若朝帶著小福子和幾名侍衛走進了院子。
門上的鎖被打開,赫連若朝皺了皺眉,房間裏沒有燈,灰蒙蒙幾乎什麼也看不清。小福子轉身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帶著幾個小太監回來,不但拿了幾隻大銅燭台進來,還搬來一個鋪著錦墊的花梨圈椅,放在堂屋門口讓皇上坐了。
搖曳的燭光裏,付墨謙跪伏在屋子中間,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此時手腳發軟,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墨謙見過皇上。”
赫連若朝揮手讓旁人都退了出去,隻留下小福子一人在旁邊,他走下椅子蹲在墨謙身前,用手中的折扇抬起他的下巴——不過才一天,原本鮮活水靈的美少年就失了原有的光彩,昨日挨了一巴掌的紅腫還沒有完全褪去,臉色灰白,嘴角也腫著,隻有一雙漆黑的眸子還隱約帶著光芒。
刷地一下打開扇子,玉色的象牙骨在光影中顯得十分溫潤,四行墨字洋洋灑灑印在冰綃白絹上,俊秀的筆鋒一如寫字之人那般飄逸脫俗。
“墨謙,為什麼要幫他們?為什麼要欺瞞朕?”赫連若朝低沉的聲音也帶著一絲沙啞,卻聽不出情緒。
這把扇子居然真的到了皇上手裏,看來想抵死不認是不可能了,付墨謙低垂著頭,“皇上,洛小侯他……”話未說完他就被人一把扯住頭發,揚起臉對上一雙漸漸燃起怒火的眼睛,“朕早就說過了,後宮裏不許再提‘洛小侯’這幾個字!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
“皇上想讓墨謙知道什麼?又不想讓墨謙知道什麼?未央心裏的人隻有燁王,皇上就算將他隱去身份關在後宮一輩子,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具軀殼,所謂強扭的瓜不甜,這樣做隻會讓他越來越恨你,你又何……”
赫連若朝鬆開墨謙的頭發,揚起手揮了過去,緊接著反手又是一下!兩聲脆響直接打斷了那喑啞的聲音。
“付墨謙,這裏幾時輪到你來教訓朕了?嗯!別以為朕寵你你就真的可以無法無天,記得朕早就提醒過你吧,入宮為妃不得專寵,不得爭風呷醋,不得恣意妄為,言行無度,你可是哪一條都占全了!你以為把未央弄出宮去,就能取代他了?朕明白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人能取代未央在朕心中的位置!你拿什麼和他比?哦對了,除了在床上,朕忘了你在床上倒真是無人能及,不愧是在青樓混過的!小下賤東西!”
付墨謙倒在地上,腫脹的麵頰貼著冰冷的青石地磚,雖然耳中因剛才那兩巴掌還在嗡嗡作響,但並不影響他將赫連若朝的話一字不漏無比清晰地收進來。那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鋼針狠狠刺在他的心上,落得千瘡百孔,痛到指尖發麻,他渾身不住顫抖著,而錐心裂肺的痛過之後,整個人卻好似漸漸沒了知覺。
與其恨那個人,還不如恨自己,為什麼昨天那一巴掌還沒有被打醒,為什麼還對那個人心存幻想?付墨謙,枉你還曾以為才貌過人,可以在情場上恣意馳騁,縱使動了心,對方也必以十二分回報……哪曾想如今一敗塗地!他喜歡你嗎?果然是的,喜歡你“在床上無人能及”!
閉上眼,讓淚水肆無忌憚地湧出,混著口中的血水、地上的塵土糊在紅腫不堪的臉上,心裏一片空白,身上的最後一絲氣力也仿佛被抽去,沒有了痛也沒有了恨,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昏過去的付墨謙當然沒有聽到已坐回到梨木圈椅中的人對小福子吩咐了些什麼。
當冷水兜頭潑下,將付墨謙從黑暗中喚醒,他發現自己已經從地上移到了門邊,兩手吊在頭頂的門框上,雙腿自膝以下也被繩子牢牢綁在臥房的門上。抬眼望去,堂屋裏進來兩名侍衛,地上不知什麼時候擺上了幾樣刑具,鞭子、拶夾,竟然還有一副夾棍,看得他心驚膽戰!那個人要做什麼,對他刑訊逼供嗎?
赫連若朝走到近前,撥開墨謙兀自往下滴水的頭發,握住他纖細的脖子輕輕摩挲著,“付墨謙,你太讓朕失望了,你知道當朕發現幫他們逃走的人是你的時候心裏是什麼滋味嗎?你那麼做的時候可曾考慮過朕的感受?可就是這樣,朕也沒打算動你,你卻……不思悔改,繼續來哄騙朕,竟然還敢給朕下迷藥!很好!是他們讓你來偷鑰匙的吧?其實朕昨日應該裝作不知,讓你把鑰匙偷去,然後順藤摸瓜,自然可以找到那兩個人,偏偏你笨得連鑰匙都認不出!”
一麵說著,掐在脖子上的手力氣也越來越大,付墨謙長大了嘴,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陣陣發黑,快要暈過去了,驀地,那鉗製終於鬆開,他立刻劇烈地咳喘起來,頸上留下一道鮮明的紫紅色印子。
赫連若朝的聲音冷得嚇人,“現在他們人在哪兒?什麼人來給你遞的消息?好像是三天為期……這樣算來,明日晚上,或者後日,會有人來找你,對麼?”
付墨謙仍是一言不發,告訴他又能怎樣,他能對衡王刑訊逼供麼?反正燁王曾說,三天之內偷不到鑰匙,他們就會離開,希望他們走得越遠越好!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空曠的屋中聽來十分刺耳,白皙的肩膀和胸膛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細膩的皮膚上濕漉漉地掛著水滴。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他裸露的胸口,眼前的人此時已無異於森羅殿中的鐵麵閻羅,“小墨,你這身子在床上可是敏感得緊,不知在鞭子底下會是怎生情形?!”
說完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出去,隻揮手對侍衛做了一個手勢。
負手站在荒涼破敗的院子裏,聽到屋內傳來皮鞭抽打的聲音和聲聲慘呼,赫連若朝心裏也是一抽一抽的痛,和昨日發現墨謙給他的酒裏下了迷藥之後一樣的痛。那個時候他哪裏還能想到什麼順藤摸瓜,隻恨不得馬上抓著墨謙質問一番,不是要問旁人的下落,而是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屋子裏的慘呼聲突然夾進了破口大罵,嘶啞的聲音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啊……賀……賀朝……你這……大混蛋!無恥的……惡棍!本少爺……本少爺就不告訴……你,決不讓……你這混……得逞!”
赫連若朝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轉身衝進屋內,從侍衛手中搶過鞭子,劈頭蓋腦地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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