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47 更新時間:09-09-25 17:51
車行轔轔,先至離剛才香兒攔車處不遠的夏家莊。聽李芳姑一路走一路給香兒介紹:這夏家莊整個莊子都是萬夏塢佃戶,劉公子的奶媽就住在這莊子內。不知是那一年發了急病,認不得人了,塢主與老爺仁厚,感念他給公子喂過幾口奶水,專為她建了院子,還指了幾個丫環婆子家丁侍候。
車到夏家莊,香兒見到夏奶媽:頭發花白,落臉的皺紋,乍看來已經五六十歲,細看來一雙眼睛也不過三十多歲。雖說認不得人,卻也不哭不鬧,隻會癡呆呆地瞧著豔陽笑。
公子雖然看來並不耐煩,卻也老老實實坐在椅上,任她看著自己。香兒笑吟吟地將帶來的糕點喂給夏奶媽吃,夏奶媽看著香兒很是投緣,居然和善地拉了香兒的手。
香兒一來,公子算是鬆了口氣,急急地就要走,夏歸雁似是還想與夏奶媽多待一時,卻也沒說什麼。大家一同出了門,轉過一角山岩便看到萬夏塢。
香兒打起車簾,注目凝望眼前的萬夏塢。
雖說已經在李芳姑那兒聽過對萬夏塢的詳細描述,此時得見,還是不免驚詫於它的雄偉堅固。
眼前的萬夏塢背靠巴山山脈,依山而建;南部正門麵對平川,牆高兩丈,外置壕溝。正麵開一正門,正門旁辟側門,側門略小。正麵院牆上、門側繪戈、矛、劍、削等兵器,正麵兩角墩上各繪樹木一株,樹上棲鳥。
高牆四隅建有角樓。角墩垛口、女牆、馬道、射口一應俱全。李芳姑曾言:女牆上有一字擺開的滾石壘木;門洞正上方留有用於攻擊門洞內來敵的天井;院落中央位置還建有五層重簷望樓。
這萬夏塢構思可謂精巧,儼然一座屯兵城池。
香兒不由皺了眉頭:戰亂中一般百姓不得不托庇於“塢堡”之主,以至於使“塢堡”勢力壯大。魏已統一多年,這塢堡卻成了可以與朝庭抗橫的割據力量。且包蔭之部曲並不向朝庭納稅,使得國家稅收銳減。當今皇上雖說看到時弊,但因保守勢力並不支持改革,連夏涼王也不明確表態支持皇上。所以整治塢堡豪強的計劃一直沒能實施。
思量間,兩輛馬車先後靠近南門,南門兩側,俱立了十幾個身著鮮亮的護院兵丁。見馬車來,有幾個圍上來,做查驗之態。待見了夏歸雁也就退一旁。
馬車沒從正門進,隻走了側門,進了大門就是一寬廣的庭院,據說能讓數千人同時操練。南牆正中堡門碉樓與四隅碉樓之間,在圍牆上又修以棧道相連,便於守禦和調動。
馬車越往塢堡裏走香兒越是心驚,雖然來時已經聽過李芳姑對這塢堡的詳細介紹,但還是驚詫於這塢堡防守之嚴密,內設之豪華。
塢堡內有層層的堂、廂、廊廡和通往各處的甬道,大院又分成小院子。門戶、抱柱,門墩石等,均雕龍刻風,工藝頗精湛。
車先行沿著塢堡的西北一路行來,可見塢堡設施齊全:有護院兵丁住的後營;有管家住的一個個小院子;有專門仆役住的院落;有來客客房院落五十多間,都設施豪華;有一座院落建有私塾學堂五十多間,說是塢堡中子弟與公子都在這裏讀書上。另一處有馬棚及下處四十多間,一東一西有兩處花園,種有各種樹木。
而塢堡主人住在東花園之內又一獨立院落。
兩輛馬車先後到達東花園角門,都在門口駐了,雪夜先跳下馬來,到得公子與夏歸雁馬車前伏好,公子與夏歸雁先後下了車。雪夜又立刻爬起回身伏在香兒車邊,李芳姑踩了他的背先下了馬車,夏歸雁早就立在馬車邊上,伸手來扶香兒。笑道:“姑娘,小心點兒。”香兒低頭看伏跪在地的雪夜,眼見脊背上的麻衣又滲出血來,抬腳卻不忍心踏上去。想起才一上車時的叼惡,很是過意不去。猶豫片刻才避過雪夜傷口,在他肩上蜻蜓點水般的點了一下,就跳下車來。
夏歸雁眼睛光茫一閃,似笑非笑地看了香兒一眼。低頭冷冷對還跪在地下的雪夜道:“一會兒你將香兒姑娘與李大嫂子的東西給搬了進去,放在李大嫂子屋子中後過來見主人!”
卻見雪夜全身一抖,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得他低低應道:“諾!”
夏歸雁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過頭:“雪夜,見主人時先去刑房取了那根五股生牛皮鞭……其它的,按老規矩就是!”
雪夜慢慢起身,眸子微一抬起,露出深深的傷痛。卻又飛快垂眸,水波不興地又應個:“諾。”
夏歸雁不再答理雪夜,轉身挽了香兒的手,進了東花園偏門。
“雁大姑,今天要用那條生牛皮鞭教訓這賤奴嗎?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可皮厚的緊,尋常鞭撻對他還不是撓癢癢?今兒他差點撞傷了香兒姑娘,又當著香兒姑娘的麵頂撞於我,你沒見他那無禮狂傲的樣子,不知的人還以為他是主子哩。怎麼也應該用條加了鋼絲慣了桐油的鞭子好好教訓,讓他知道當奴隸的本分規矩才好。”
劉公子——小王子豔陽雖仍是溫聲細語,香兒聽到耳內卻覺風霜淩麵,冷了半邊身子,不覺瑟縮一下:加了鋼絲,慣了桐油?也難為想得出這許多製鞭方法,當初那惹得皇帝大怒的茶山縣令怕也是自愧不如。如果叫皇帝得知有如此製鞭虐奴之法,也許又要做出一付悲天憫人樣子,仰天一聲長歎,說什麼:都是父母所養,何堪如此天差地別?……天地生人,自為最貴,豈可與牛馬同待之?不,怕這個雪夜比起牛馬也大大不同,也沒見過如此對待牛馬的。僅僅因為他是一個奴隸,僅僅因為他長得像王爺,就是忠心為主,身懷絕技也不能得到一點善待?豔陽啊豔陽小王子,你如果知你母親惡待雪夜的原因,還能如此待他嗎?
一日為奴便終生為奴嗎?想起皇帝與夏涼王唯一一次別扭就是因為皇帝要定法懲處那些虐奴至死至殘之人,還要限製奴隸買賣。第一個反對的竟然就是夏涼王,夏涼王言道:君臣上下應該有別;主奴尊卑應該有別;奴隸就是畜產,如果加以保護,會使他們生出非份之想,奴將不奴,主將不主,到時可能會臣將不臣,君將不君,國將不國……
皇帝視夏涼王為父,雖說心裏不服,也萬萬不肯讓夏涼王不快。終是再也不提此事。一件善舉,讓夏涼王殺於萌芽之中。
如果,夏涼王不曾反對,這小王子與公主會不會收斂一些?這奴隸雪夜是不是會好過一些?……香兒神色間就有些恍惚。
“好了,我的大少爺,沒得嚇到了香兒姑娘。”夏歸雁一直拉著香和的手,感到香兒輕微的顫栗:“我瞧著姑娘是個心軟的人,方才硬是不願踩那賤奴的背下馬車……”說話間,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已經盯在香兒臉上。
香兒猛然一驚。
且說那夏歸雁雙眸雖然帶著笑,卻探問似地瞧向香兒。
香兒一愣:好淩厲的眸子,這林家的人果然都極是了得,一個下賤之奴輕易瞧破她精心策劃的撞車之舉不說;這個雁大姑又瞧出她方才下車時其實並未著力。幸而剛才未用輕功,否則可能又被這個雁大姑瞧出什麼來……看來這地方真是不能錯得一步,一切得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香兒未語先笑,大方無辜天真而又嬌羞:“是,我瞧著他怪可憐的,他必竟也是個人呐……”
“香兒!”李芳姑急急看了楚大姑一眼:“都是怪我沒早早告訴你:這個奴隸是這院裏最下賤的奴隸,天生帶著罪孽,萬萬不能拿他當人來看!”
“瞧李家嫂子這個樣兒,怕我以為香兒同情雪夜,就此生氣不成?”夏歸雁執起香兒的手,輕輕拍了二下,柔和笑道:“女孩子家家的,天生心善,最好不過……隻住後不要叫這良善用錯了地也就是了。”
香兒垂頭道:“香兒初來,什麼事都不懂,以後還請楚大姑多多指教。”
“嗬嗬,大姑寬心,這院裏的規矩我會盡快地教與這孩子的,當不至於使您為難……”李嫂子仍舊一邊陪了笑。
“小女來的倉促,未及請教姑母禁忌禮數,那小妹如何見夫人?”香兒顰了眉,立現可憐之相。
“哈哈,香兒姑娘竟當真以為我娘是小氣之人?放心,我娘對人一向寬厚,不計較小節。”是公子正負著手玩味地瞧著落落大方的香兒此時那付心神不安的小女兒態。
夏歸雁點點頭,“是,夫人待下甚好。你瞧瞧,我也不過一下人。香兒你算是府中請來,身份不是我能比的,夫人待我都十分厚道,何況是你。隻是這個雪夜是府中賤奴,他另當別論。他今日又犯了錯,一會兒……定要給些教訓的,我這裏先給打了招呼:你可別怕,也別多管,畢竟這事與你無關……”
“多謝夏姑姑指教,香兒理會得。”
……
說話間過了偏門,先是偏院:先是下人們住的地方,房舍雖然不大,但都精美堅固。也是回廊相連,草木成萌,出入的下人們看到公子一行,俱避到路邊行禮,他們個個衣冠鮮亮,麵帶笑容。看麵貌也大多紅潤健朗,是衣食豐足,心滿意足之象。
再想起雪夜赤足麻衣、饑不擇食,香兒再次暗歎一口氣:這萬夏塢真的是對雪夜一人特別而已,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像王爺,便要被如此對待嗎?……又輕輕搖頭:又何必心心念念在下賤奴隸身上,身邊這個玉樹臨風的少年才是此行的目地。頭不由轉向豔陽,豔陽此時也正看著香兒,麵帶溫暖和煦的微笑。見香兒瞧他,還輕輕對香兒眨眨眼睛。香兒覺得臉上一熱,並不避開,隻輕輕一笑,眸子卻以看四邊風物不著痕跡地轉開。
耳聽得豔陽問夏歸雁:“雁大姑,我母親今兒心境自麼樣?昨天她可是火大的很。”
“這幾天塢主吃不下睡不好,火氣自然大些。不過今日……”夏歸雁轉頭看了香兒一眼:“塢主想起從前的一些子不開心的事來。怕是火氣更大一些。”
“好端端的,誰又惹的我娘想不開心的事來?”
“這……唉,還不是香兒姑娘的那幾快糕餅。”
香兒心裏有些嘀咕,麵帶不安問道:“雁姑姑您說小女的糕餅讓塢主不開心了麼?莫非是小女的糕餅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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