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47 更新時間：10-05-16 23:50
“呼——呼——”
寒風一陣冷似一陣，剛從溫暖的教室下了晚自習出來，冬夜的冷風吹得我幾乎站不穩。我把外套裹緊了些，加快步伐，挎包隨著緊湊的步子一嗒一嗒地打在腿上。
匆匆穿過蕭索的林蔭路，轉個彎便是滿目的燈火通明。H大校區麵積很廣，沒有正式的學校大門，整個校園分布著各個學院、宿舍樓和商業區，就像一個自成一體的小區。盡管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半，熱鬧的小吃街卻在寒風中喧鬧無比，店鋪溫暖的燈光在各式吃食的熱氣氤氳中，顯得既迷離，又誘-人。
我在熟識的水吧買了一杯熱奶茶，大大地吸了一口，香滑暖和的液體一路暖到胃裏，無比滿足。寒冷終於得到緩解，我雙手捧住杯子，安心地站在路邊等公車。
有點疲倦地靠著公交車的窗棱望著窗外倒退的街景，我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我們那時的女生宿舍，這條短短的小巷走過多少窈窕的身影，那棟不高的小樓曾掛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在陽光下迎風飄搖。院子裏擺了好多椅子，晾著女孩子們心愛的娃娃，粉紅粉藍大耳朵長尾巴，擺了一院子。
昔日的新民路口啊，現在已經拓寬了，翻新了，增加了好多嶄新的建築，各式各樣的小商店把裙樓點綴得熱鬧繁華。
校區的樹影裏，一對對年輕的情侶依偎著走過，他們輕聲談笑著，眼睛裏隻有對方的存在，那種幸福感，足以感染每一個見到他們表情的人
五舍廣場上那根舊舊的旗杆已經越來越鏽了，掛在鏈條上的同心鎖也和鏈條鏽成了一片，不知道當年把它們掛上去的情人們，現在是終成眷屬了，還是各奔前程。
校園快餐還是賓客滿座，熱情開朗的老板娘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迎來送走了多少年輕的孩子吧。
東方紅廣場邊上那個肮髒的水潭，還是那樣浮著一層綠綠的令人惡心的水藻，旁邊那片小小的草地上，不知道還有沒有哪個傻男生仰麵摔倒在上過？
還是這片天空，還是這條街道，身份不同了，心情也完全不一樣。感覺自己老了，和這樣生機盎然的地方已經格格不入，吃力地擠在這裏，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爬上樓，掏鑰匙開門進屋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如此張揚。季楓已經搬出去快一個月了，這套房子裏早就隻剩下我一個人，因為害怕這種寂靜，我開始去學校上晚自習。大四的課不多，這一個月來，在學校見到季楓的次數屈指可數。每當我呆呆地想著過去與他的相愛，現在和他的重逢和分離，就像恍若隔世，做了一個一環套一環的夢，怎麼都醒不來。
在黑暗中呆坐了許久，直到冷空氣尖銳到快要無法防禦了，我重又挎上包，離開了這所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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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裏環境還不錯。”穿著名牌西裝，保養得看不出有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輕舒一口氣，優雅地靠在沙發上。
季楓笑了笑，輕鬆地給兩個杯子分別倒滿啤酒，順手扯鬆了領帶：“以前和同學來過，這裏不像一般的酒吧那麼喧鬧擁擠，名字也很特別。”
“嗯——”中年男人點上一根煙，“‘靜夜思’，嗬嗬，對於一個酒吧來說，這個名字也確實挺特別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明滅的煙頭讓他棱角分明的臉在昏暗中亮了一下，“小楓啊，今天這份合同你擬得不錯，這樁生意又能給我們公司進一筆了。”
季楓微微笑了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莫總真是客氣，這原本就是我分內的事。”
“………”喝了一杯酒，本欲開口說什麼的莫康軍，突然停住了動作，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
季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酒吧一隅有一方小小的舞台，借著並不明亮的光線，能看見上麵擺有一架鋼琴，一個話筒。此刻話筒前坐著一個微微低垂著頭的少年，少年懷抱著一把吉他，正輕輕地撥動琴弦，悠然緩慢地唱著一首歌。少年的眼神仿佛望著斜下方的某一處無窮虛空，他的聲音平穩，表情淡然，歌聲中卻似飽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糾纏。
“我隻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讓回憶再湧滿心頭
當時光飛逝已不知秋冬
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
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
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
曾經滄海桑田分不了
我隻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願歌聲飛到你左右
雖然你不能和我常相守
但求你永遠在心中……”
少年的歌聲悠悠回蕩在整個酒吧，本不喧嚷的環境更是格外安靜下來，很多人都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表情也隨著他的歌聲漸漸變得有些傷感溫柔。一曲終了，莫康軍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沉吟了半晌，起身朝少年走去。
季楓看著莫康軍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睛裏燃起一簇火焰，心中一跳。真是要命，翟煥然怎麼這麼巧跑到這裏來喝酒唱歌？據他所知，莫康軍雖然人品不錯，但卻是個如假包換的GAY，現在他這麼有興趣地跑去找翟煥然，不知道是要幹什麼？
想到這裏，他的腿腳便不聽話地帶著他往那邊快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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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麵前這個男人。男人穿著精致的西裝，看起來三四十歲，保養不錯，皮膚和身材都很健康。
但是他的思想，恐怕就沒他的外表這麼健康了，不然的話，幹嘛來跟我這個大男人搭訕，說要請我過去喝酒呢？而且他那雙深藏不露的眼睛裏，明明藏著一把意味深長的火。
真是鬱悶，一個人在家太難受，特意跑出來選了這家清吧喝酒，卻碰到男人搭訕。為什麼我以前做女人的時候，碰到的男人都沒這麼大膽的，難道現在都流行男男戀，女人沒市場了嗎？！
正待轉身走人，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他站在那個男人身後，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襯衣解開了兩顆扣子，漆黑的眼睛正不耐煩地瞪著我。
心髒不受控製地一頓猛跳。這樣子的季楓，我還真的沒見過。他怎麼穿襯衣都能穿得這麼性感好看呢………
“怎麼樣，你論文寫好了？”季楓悶悶地說。
“我？”愣了一下神，意識到他和我說話，“呃，差不多了。”
“那你這麼晚還出來玩？！到時候交不出來怎麼畢業？！”
什麼啊，語氣這麼惡劣！難不成是你跟中年男人偷情被我撞破，惱羞成怒？！想到這裏，我沒來由地火冒三丈。
“小楓，認識的？嗬嗬，那介紹下吧。”這時那個男人突然開口了。
季楓頓了幾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似乎有點不情願地說：“莫總，這是我朋友翟煥然，煥然，這位是莫總。”
我眼睛一亮，哦，原來是和上司出來喝酒，那很正常，很正常嘛！心情一好，我連忙笑開了：“莫總，您好！季楓和我提起您多次了，說您是一個很有能力、又體貼下屬的好上司，認識您真榮幸。”
得到表揚，莫康軍眼神瞬間比我的還亮，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季楓突然趕在他前麵對我說：“好了好了，你趕快回去啦！都快一點了！一會宿舍進不去，要扣操行分了！”說完貌似對我使了一眼色。
我愣了下，我沒看錯吧？他是對我使了個眼色吧？可是宿舍一向沒門禁的啊，自由出入，跟操行分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又好像有什麼隱情似的，那我暫時還是聽他的吧。
還沒等我開口道別，季楓又說：“莫總，這個家夥老是出狀況，剛好您明天放我假，我看今天晚上我還是跟他一起回宿舍好了。反正我也很久沒回去看過了。”說完他就不由分說地對我說：“你，到大門口去等我。我拿了外套就來。”
我一頭霧水，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往門口推去，推搡之間我隻好倉促地跟莫康軍道了個別，他在原地微微笑著，表情若有所思。
站在酒吧門外，冰冷幹燥的空氣讓我頓時清醒不少。昏黃的路燈把光線打在馬路上，我往前一步，站在燈光中忍不住笑起來。
季楓說他要和我一起回去，今天到這裏真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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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已經沒有了，季楓攔了一輛計程車，一路上他沒說一句話。我心裏惴惴的，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不過這種不安跟內心的雀躍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駛近宿舍樓的時候，看見路上站了幾個女生，貌似是林淩淩她們宿舍的。下了車看見宿舍樓前有一個單薄的白色影子，嚇了我一大跳，待走近些了，發現居然是林淩淩。聽到我們的腳步聲，林淩淩抬起頭看過來，眼神有些複雜。
“HI！”我抬手跟她打招呼，“怎麼這麼晚了在這裏？有什麼事要幫忙嗎？”
“嗯……我………”她欲言又止，睫毛在臉上投下濃濃的陰影。
“哦！”我想了下，連忙很了然地說，“先上去吧，你們到房裏慢慢聊，外麵太冷了！”
季楓本來冷冷地低垂著眼簾，聽到我這句話，又剜了我一眼。
“不……不是的，我其實……是有事情要和你說。”林淩淩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回答。
啊？跟我說？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呃，好啊！那也先上樓去啊，外麵太冷了。”
“不了，我要說的不多，就在這裏吧。而且，她們還在前麵等我，我馬上要走。”她輕聲但很堅定地說。
“哦…這樣啊……”我瞟了一眼季楓。
“你們慢慢聊，我就先上去了。”他丟下一句話，消失在樓梯口。
“呃……”我抓了抓頭發，考慮要和林淩淩說些什麼。
“我要走了。”她說。
“走？去哪？”
“我的論文已經寫完了，上周交給了我的導師，他說我的可以通過。下學期沒什麼課上了，我打算離開學校，畢業的時候再來參加論文答辯就可以了。”她流暢地說。
“為什麼？離開學校幹什麼啊？！你是打算回家嗎？”我有點急了。
林淩淩卻並沒有直接回答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特別來告訴你這件事情，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她的問題讓我深感意外，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以前我並不覺得，但是，自從那次在街上你突然抱了我一下後，我就開始對你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你對我很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很信任你，總覺得你好熟悉。我想問，我們之間有什麼特別關係嗎？還是我的家人或者朋友拜托你在學校要照顧我嗎？”
她的大眼睛直白地望著我，毫無瑕疵，在月光下如此美麗。也許是因為失戀的原因，原本圓潤的瓜子臉，此刻看起來有些瘦削蒼白。她裹在白色棉衣下的單薄身體，以一種輕柔但堅定的姿態立定在原處，漆黑的長發在寒風中微微飄揚。
又是一陣恍若隔世的感覺襲來，我歎了口氣，把她緊緊地熊抱在懷裏，輕輕拍拍她的背。我真想說，真想告訴她這些痛苦都有過去的一天，想告訴她我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但我說不出口，我不敢說出口來，我害怕隨著真相的揭露，這個夢幻般的世界會瞬時崩潰。
她緩緩抬起頭，清澈地看著我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溫暖和信任，還有對答案的渴求。
“我愛你啊。這個世界上，除了季楓之外，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了——林淩淩，我自己本人！——是的，真相就是你是我，我是你啊！我是原來那個時空的林淩淩，受了失戀之傷的我，大學畢業後獨自一個人生活了一年，之後考進機關工作，在2009年看日食的時候，被時空漩渦帶到了這個世界，變成了翟煥然。這，就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愛護你，關懷你，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這些話在腦海中盤旋，撕扯，極力想要脫口而出。而我卻生生把它咽下，隻是摸了摸女孩的頭，溫柔地說：“傻瓜，沒有任何關係。你是一個好女孩，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很親切，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你要勇敢堅強地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不妥協，不絕望，快快樂樂地長大，將來長成一個既美麗又善良的好女人。你會有一份好工作，一個好家庭，這一輩子你都要過得圓滿幸福。好不好？”
女孩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她在淚光中展開了笑臉，輕柔而莊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月光把她那白色的纖細身影拉得長長的，她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夜中越來越輕快。
我站在樹影下，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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