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雪夜明心

章節字數:4676  更新時間:11-01-0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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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之後,蕭烈唯恐意外生變,急忙與祁瑋處理善後之事,並且其間向銀龍詢問龍傲上京之事。銀龍隻是將前後過程簡略說明,並未告訴蕭烈,龍傲此番前來觸犯了禁令門規。

    龍傲為了平息蕭彬布局調兵之事數夜未眠,十分疲累,於是便留在英肅殿正殿稍作休息。等蕭烈回來之時,隻見龍傲斜靠在長榻上,雙目閉合,呼吸平穩,睡得十分安靜,赤霄就橫放在手邊,看來龍傲真的累到了極點。

    蕭烈不敢驚動,放輕腳步走入內殿,從寢臥之處抱了一床錦被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到龍傲身上。當他俯身彎腰之時,不小心貼近了龍傲臉側輕微地蹭過了一下,頓時心中一驚,立即緊張地望向龍傲,細心地注意他的反應,十分擔心龍傲此刻驚醒。不見龍傲有所異動,蕭烈心中放鬆下來,在榻邊靜靜地坐著。蕭烈望著龍傲恬靜的睡顏,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秀眉,撫觸龍傲的臉側輪廓,一時之間心神遊離。

    “嗯……唔……”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細碎的低吟拉回了蕭烈的心神,立即收手站了起來,將手負於身後,看著龍傲長翹的眼睫微微抖動了兩下,緩緩睜開雙眼。龍傲睜眼看見蕭烈正站在自己身邊,不過已經換下了禮服,換上了簡約的金黑龍紋箭袖長衫。抬手觸及織物,龍傲立即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蓋著錦被,心下明白,於是道了一聲“謝謝”便從榻上坐了起來,掀開錦被站了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龍傲撫著額頭,醒了醒神問道。

    “將近兩個時辰!”蕭烈扶著龍傲坐回榻上,隨即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

    “沒事……有點累……”依然是一抹淡笑,語氣溫和。

    “你怎麼來了?”略帶驚喜地溫言詢問。

    “怎麼?你不想見到我?”龍傲笑著故意反問。

    “當然不是,隻不過你這個時候上京實在太過危險,你明知蕭彬就是為了對付你才……”蕭烈急切而言,說到一半倏然打住。

    “這麼說你明知蕭彬的陰謀還故意讓銀龍瞞著我?”

    “我不想讓你有危險……”蕭烈望著龍傲,關心地言道,“你知不知道此事多凶險……”

    “我也不想讓你出事……”龍傲微微垂下眼眉,冷靜地言道,“蕭彬此局布得極深極精極妙,一箭雙雕,你剛剛登基,當務之急是穩定民心,倘若此時與兄弟之間發生奪權紛爭,會讓有心者趁虛而入,而且蕭彬要對付的人是我,自然讓我出麵比較好。此番動作之後,蕭彬暫時不會輕舉妄動,總算可以緩一口氣,空出時間慢慢與他周旋,溫水煮青蛙之法方為上策。”

    “這我自然知曉,不過此事不是嶺南龍門所能幹涉,我擔心你……”蕭烈關切而言。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會有事的……”龍傲淡淡地回了一句,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了,隨即站了起來,拿起赤霄,淡笑言道,“我該走了……”

    這麼急!蕭烈心中驟然一窒,不覺黯然,想了想還是沒有挽留,笑著言道:“我送你出宮……”

    龍傲微微一怔,笑了笑言道:“好……”

    走出正殿,一陣寒風襲來,白雪飄飛,落滿一身。

    蕭烈拍了拍龍傲肩上的雪花,沉吟了片刻,以征求的語氣言道:“雪下得這麼大,看樣子短時間之內是停不下來了,不如今晚留下來,明日再走。”

    “這……”龍傲遲疑了一下,望了蕭烈一眼,點了點頭,“好吧……”

    蕭烈心中不覺一喜,拉上龍傲的手,急忙退回正殿,想了一下言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吩咐宮人安排一下,不過為了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你介不介意在此處將就一晚。”

    龍傲想了想,若是另行安排住處,免不了驚動多人收拾準備,自己留宿宮中,總是於理不合,於是笑了笑言道:“無妨!客隨主便!”

    蕭烈叫來了心腹侍從順兒囑咐了幾句,不一會兒便打點好了火盆、被褥、熏香等等物品,還準備了幾道越州家常菜肴。龍傲心中一驚,卻沒有說什麼,坐下與蕭烈一起用膳。兩人吃完,順兒走了進來,若有所思地望一眼龍傲,默默地收拾了桌子退出殿外。

    英肅殿視野開闊,若是冬季,坐在正殿可觀落雪飛舞,茫茫雪白,倒是一個賞雪佳處,不過殿外沒有什麼景致,隻有空蕩蕩的一片空地,不免可惜了。龍傲依靠欄杆,出神地望著眼前不停飄落的雪花,一時之間神遊天外,身後驀然響起一道關切之聲,隨即厚實柔軟的鬥篷包裹了上來。

    “怎麼靠在這裏,小心風寒,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蕭烈握上龍傲的雙手,輕聲細語地言道,手掌之間的冰涼感覺不禁讓他眉頭微微一皺,手中的力道下意識地收緊了三分。

    龍傲回過頭來望了蕭烈一眼,心中驀然一動,沒有掙脫,淡淡一笑言道:“沒想什麼,隻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下雪,一時看得入神。”

    蕭烈似乎想起了什麼,從龍傲背後扶住他的肩,笑了起來:“我差點忘了,越州地處南疆,四季溫熱,即使冬季也是溫暖如春,不似燕京這般冬季漫長,自然是不會見到此等漫天飛雪之象的。如今都已是驚蟄時節了,燕京依然還是落雪寒冬之景,想來越州早已是一派繁花盛開的燦爛春光了。不過冰天雪地的,素白蕭瑟,冷得讓人心寒,不看也無妨。”

    “其實我也是見過雪的,芒山雪嶺之上有終年不化的冰川積雪,不過像這般雪花飛舞之景卻是第一次見到。”龍傲望著飄落紛飛的雪片悠然而言,絲毫沒有抗拒蕭烈這般近似曖昧的碰觸,心中驀然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繼而言道,“越州隻有三季,盡管冰雪寒冷,卻獨具韻味,缺了未免遺憾,就像一個人的心,缺失了一處,不似完整。”

    “不過……再好的景致……一個人看終是寂寞……”蕭烈聞言乍然心中情動,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重新握上龍傲的手,輕聲在他耳邊細語,“龍傲……年年飛雪……你可願意陪我一起看雪……看一輩子……”

    龍傲瞬間愕然,身形僵硬了一下,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久久沉默不語。半年之約尚未到期,蕭烈此時打破契約將話說了出來,實屬意料之外。龍傲也是方才有些覺悟,心中毫無準備,此時突然之間聽見這般明心之語,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才是。蕭烈自知此言不合時宜,頓時心跳驟然加快,恍惚之間,仿佛感覺這一問就是一生。

    就在蕭烈以為自己要等到天荒地老之際,龍傲慢慢地轉過身來,對上蕭烈那雙清亮的眼眸,揚起淡淡的微笑,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好……”

    蕭烈聞聲整個心都飛揚起來,順手將龍傲攬入懷中,輕笑著打趣而言:“你可想清楚了……半年之約還未到期呢……”

    臉頰微微一熱,龍傲眨了眨了眼睛,靠在蕭烈懷中故作認真考慮,沉思了一會兒微笑而言:“有些話你若是想等到約定到期之時再對我言明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如今身為一國之君,身係天下江山,這般異於尋常的感情總是需要多些時間考慮清楚,世事無常,或許以後會有什麼變數也未可知,倘若貿然定下契約……”

    話未說完,隻見蕭烈情急地摟住龍傲,身子稍稍前傾貼近,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臉,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然後虔誠地吻了上去。龍傲任憑蕭烈吻著,盡管沒有動作上的響應,卻也是無聲的默許。

    許久之後分開,兩人依然眼神膠著,沉默了一陣,蕭烈猶如許下什麼承諾一般鄭重地言道:“龍傲……我很喜歡你……”

    龍傲輕輕一笑,將頭靠在蕭烈肩上沉默不語,蕭烈附在龍傲耳邊輕聲低語:“你願意嗎?”

    靈動而明亮的雙眼閃爍了一下,龍傲微笑著望向蕭烈,故意反問了一句:“你決定了嗎?”

    蕭烈深深地望著龍傲,仔細地想了想,似乎是在斟酌合適的言辭。程皇後的話,師傅的話,誠帝的話,祁瑋的話,銀龍的話,楚逍的話,蕭逸風的話,宇文逸雲的話,還有那日龍傲重傷倒在自己懷中的低語,紅葉林間兩人之間的約定。正是逝者不可追,才顯得現在擁有的是何等珍貴,一直以來,身邊的人都讓他明白,不想錯過失去,唯有珍惜把握。蕭烈心中感歎,自己是何其有幸,他與龍傲也許算不上幸運,他們之間隔著層層密集堅固的荊棘之叢,但是他們的相遇相知竟然那麼簡單,坦誠相對,既沒有猜忌也沒有相爭,就隻是芒山初遇之時的一眼,那麼清澈而執著地投映在彼此的眼中和心上。

    “逝者不可追,不想錯失,唯有珍惜,所以……”心中的情感清清楚楚,蕭烈握住龍傲的雙肩,凝視著他,神情十分嚴肅地問道,“此心堅定不移,龍傲,你可願意?”

    龍傲閉上雙眼,兩人此刻無比靠近,氣息糾纏在一起,靠在蕭烈的懷中,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脈搏動,一下一下,那麼清晰,那麼深刻。之前那些不尋常的心亂,心中莫名的悸動,還有什麼不清楚的,自己早已動情,如今言盡至此,還有什麼可回避的。

    寒風驟起,飛雪瀟瀟,風雪輕揚之聲中,一個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好”字飄入蕭烈耳中。

    “這裏風寒……進屋可好……”蕭烈攬住龍傲,小心翼翼地輕聲詢問,兩情相悅,他不想有任何勉強之處。

    “嗯……”龍傲自然明白蕭烈的意思,頓時臉頰緋紅,不過畢竟許下了承諾,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自是不會拒絕,於是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蕭烈萬分欣喜地擁著龍傲進了內殿,還不忘將赤霄取過一起帶了進去,小心地懸掛在床頭。屋裏一室溫暖,清香淡雅,燭光搖曳,柔光朦朧,禦榻已經準備好了,兩床錦被整齊並排鋪著。

    龍傲將鬥篷解下掛於屏風之上,看著金絲繡紋床幃,不覺更加羞澀,轉身背對著蕭烈靜靜地坐著。蕭烈從身後抱住龍傲,替他褪下那件掛滿金玉珠翠佩飾的華麗外袍,隨後將人慢慢地回轉過來,解下繁複的鑲鑽翎羽晶片發飾,整齊地擺放在一旁,梳起的墨黑長發隨即散開滑落下來。蕭烈輕拂龍傲臉側的發絲,撩起落於頸邊的一束長發,繞在指上,埋首在他頸間,深沉的呼吸讓兩人都有些忍不住動情。

    “蕭烈……”龍傲有些緊張,氣息微微急促錯亂,下意識地一聲輕喚。

    蕭烈擁住龍傲,緩緩地放倒在床榻之上,俯身覆了上去輕吻,一隻手摸索至龍傲腰間,動作輕柔地鬆開王服玉帶的搭扣,隨後撫至衣襟,衣扣解開,露出白皙的肩頭。蕭烈正想低頭印上雙唇,卻被龍傲肩上的赤紋吸引住了,輕輕地掀開衣襟,隻見龍傲左肩之處繪有類似於圖騰的赤色圖案紋飾,映襯之下,竟然顯出幾分邪魅。

    “龍傲……你的紋身真特別……”蕭烈輕撫赤紋,情不自禁地驚歎。

    紋身!雙眼倏然睜大,意亂情迷之中猛然驚醒,龍傲用力一把推開蕭烈,急忙拉上衣襟起身。蕭烈毫無防備,一時猝不及防,額角重重地撞在床柱上,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龍傲心中一驚,急忙轉身過去扶起蕭烈,仔細檢查傷處,好在隻是有些淤青。

    龍傲伸手正想替蕭烈按揉傷處緩解疼痛,蕭烈卻將他的手按下,隨即拉過錦被將他包裹起來,歎息了一聲言道:“我沒事……今夜你在此好好休息……我睡在外麵便是……”

    “蕭烈……”龍傲心中一震,一時驚慌無措,半垂眼眉不敢去看蕭烈。

    “你不願意……我絕不會勉強……”蕭烈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龍傲的手背安慰他。

    蕭烈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龍傲情急之下一把抱住蕭烈,靠在他的背上輕聲言道:“蕭烈……對不起……”

    緩緩轉過身,蕭烈握住龍傲的手,將他攬在懷中,柔聲輕言:“你不用道歉,是我太過心急,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大家同為男子,你一身傲骨,讓你委屈折身於他人,自是十分為難不適。”

    “我……不是……”龍傲望著蕭烈,很想出言解釋,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啟齒,再次慢慢地垂下眼睛。

    蕭烈以為龍傲還在為方才之事介懷,沉思片刻,輕笑著打趣而言:“倘若你真的無法適應,其實我也不介意在下,隻是剛才被你這麼一推,情致頓消,而且這會兒估計你也沒有那個興致了。”

    龍傲聞言臉頰微紅,心中既驚訝又感動,埋在蕭烈懷中,想了想輕聲言道:“蕭烈,我不是不願意,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解決,我……”

    “我明白……這事還是等日後定下了名份再行不遲……”蕭烈擁緊了龍傲,淡淡地微笑而言。

    “名份?”龍傲心中一驚,抬眼望向蕭烈。

    “嗯……是啊……”蕭烈輕輕撫摸著龍傲的發絲,理所當然地笑著言道,“你我兩情相悅,既然結契,總要定下一個名份,讓你名正言順才是,不能委屈了你。我當然知道,以你的性情,自是不會在意名份什麼的,不過我卻是十分在意的。”

    龍傲伸手環在蕭烈的腰間,怔怔地望著他,眼神堅定,認真地言道:“不……我在意……因為是你……所以我會很在意名份……”

    蕭烈一時愣住了,望著龍傲認真嚴肅的神情,心中的愉悅之喜慢慢地蕩漾開來。

    “我留下可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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