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54 更新時間：09-08-21 12:50
澤州城的夏夜並不缺少熱情，不遠處歡騰的人聲隨著夜風遠遠飄來，高高升起的煙花帶著淡淡的硫磺味道幻化做琉璃般的碎屑散落一地，蘇緬甚至可想像到此時最熱鬧的玉塘湖畔無數身著豔麗袍裳的少女們舞動著手裏線香火花的樣子。
當然這樣的熱鬧與位於澤州城最中心的銅雀街是沒有任何關係，銅雀街作為澤州城官員和富商的居住地沒有熱鬧的夜市更沒有人聲鼎沸的商鋪，這裏沉寂並且安靜，尤其是夜晚除了街麵上林立的幾個宅院大門上的燈籠，甚至連多餘的燈火都沒有。就像是多數官吏富甲一樣虛偽冷漠。
但蘇家人似乎並不喜歡這條所謂的貴族街市——銅雀街，應此蘇家的龠疊山莊並不在這條街，踏過一塊塊帶著印刻紋樣的青石板，精致的吊角飛鑾飄落點點月落提的粉色花瓣。月落提本是萬花之國岫德特有的樹種，萬年長青並且花期極長。而月落提之所以稱之為月落提是因為月落提的花隻在月光之下才會凋零，而且月光越是熱烈月落提的花酒凋零的越厲害。
而雖然這月落提的成樹樹形優雅，花朵繁茂並且絢麗之極並且極易成活，但在幼株的時候是極難成活應此一株月落提的成樹往往也是千金難求。但在在這條裝飾奢華至極的銅雀街上卻是隨處可見。
沒有掌燈的仆役，也沒有燃著熏香馬車代步，索性是月色姣好，星光正耀在空寂無人的銅雀街上夜路也不是太過難走。可偏偏蘇緬夜盲的厲害，跟在夏瞳身後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著探路，幾次想要開口喚住夏瞳卻又往往聲音到了嘴邊又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而前頭的夏瞳卻是一副淡然的老樣子，似乎更本沒有在意到自己身後的蘇緬一般，半垂著眼眉似是在欣賞這美好的夜色。
突然，一陣帶著古怪氣味的寒風遠遠地送來，蘇緬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朝前想要叫住夏瞳卻不知被什麼絆住了腳下，直接撲向了大地的懷抱。撐住身體的手掌和膝蓋傳來一陣激痛，蘇緬覺得肯定是要流血了，然後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一定相當狼狽下意識地想要趕快爬起來卻被不知什麼時候已然轉到身後的夏瞳給一把按住。
帶著溫潤氣息的話語沉沉地在耳旁響起，“別動！”
蘇緬抬起臉，卻發現不遠處一塊皓石正散發著綺麗的華彩，頓時覺得冷汗直下，張了張口半晌才吐出四個字來，“皓石殺手！”
被蘇緬特有的人物代稱給惹得有些想笑的夏瞳安撫性地拍了拍渾身之顫的蘇緬，隨即緩緩地站起身來，夜盲症嚴重的蘇緬此刻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下料想卻該還是一片雲淡風輕才對。
夏瞳腰間的環佩發出一陣陣悅耳的輕響，伴隨著幾聲鋒利的銳器撕開皮膚的聲音，蘇緬突然覺得臉頰上粘到了什麼粘稠且有帶著點點溫潤的液體，下意識地伸手去抹卻被不知什麼時候會回到身邊的夏瞳握住了手腕。然後夏瞳帶著微涼的指尖輕輕劃過蘇緬的臉頰，淡淡地道：“你不會喜歡挨到的！”
蹭過皮膚的手指染上了淡淡的鐵腥味，蘇緬突然猛然意識到那些濺到臉上的液體其實血跡，覺得有些想吐。
勁厲的掌風猛然掛起，無數的反射著寒光的劍刃再次衝了過來，蘇緬看不清這些穿著夜行衣的殺手的動作，卻清楚地感覺到耳邊被毫不留情撕裂的空氣，借著濃烈月光的一瞬蘇緬突然看清了夏瞳袍子上的血跡，覺得心裏更加寒的厲害。
身體被夏瞳從地上帶起，夏瞳的聲音再次淡淡地響起，卻是簡潔有力的寥寥幾字，“去華家！”
回過神來的蘇緬已然被夏瞳借著掌力送出老遠，雖然看不清腳下的夜路但蘇緬此刻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一路跌跌撞撞朝著華家的方向跑去，也不知跌了多少跤，蘇緬方才由於驚嚇過度而暫時處於麻痹的腦袋終於開始恢複正常的運作。
此刻夏瞳讓他去華家定然不會是求援那麼簡單，或者說以夏瞳的身手更本不需要所謂的援助才對，蘇緬可是清楚的記得當時花卿醉在夏瞳第一次預襲時的話，那麼這個時侯夏瞳讓他回華家是為了什麼事呢？
難道是，蘇緬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剛剛走出華家就遇襲了，而他和夏瞳此次拜訪華家的事卻是由於生意上的許多緣由而進行的極為隱秘，按照他二哥蘇簾的本事原是不該泄露出去的才對。那那幫滄浪殺手又是如何找來，除非是有人特地通知了這幫殺手。
而知道夏瞳身份的人蘇家除了蘇家三位公子和那位花樓主之外其他下人都隻知道這位夏公子是蘇家貴客卻不知道夏瞳的真實身份，那麼知道夏瞳身份又能通知滄浪殺手夏瞳行蹤的隻有那位明明知道夏瞳身份卻又礙於什麼故意裝作不知的華老爺了。
但是究竟為了什麼要殺死夏瞳，夏瞳的身份可是當朝皇帝，即便真是單單隻為一個貪汙弊案也沒必要做出這樣大膽逆天的事來。蘇緬突然覺得心裏寒流陣陣，越想越覺得這裏頭的事兒不簡單，不禁連夏瞳來澤州的真正目的都開始產生了懷疑。
突然，一道雪白的人影突然橫在了蘇緬麵前，在沉色的夜裏顯得相當突兀，蘇緬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掌心汗涔涔地盡都是冷汗。
“少爺，您怎麼又回來了！？”不等蘇緬反應，來者雖然疑惑卻依然恭敬地朝著蘇緬作了一揖。
“段福！？”蘇緬也是愣然。
就在蘇緬準備再次開口時，段福突然一個側身帶著蘇緬掩身到一處幽深的小巷子中，緊接著一群黑衣高舉著火把匆匆地跑了過去，由於滄浪上手自允從沒有第二次出手的必要應此無論出什麼任務從來不掩藏麵孔。蘇緬借著火光很快就分辨出了那群黑衣人中領頭者就是上次也在玉塘湖畔出現過的滄浪殺手。
“段福，這是怎麼回事！？”段福本屬蘇家暗部平日裏是不大露麵的，隻是安心待在華家化名阿福做個管事的，而自是自蘇老爺帶蘇夫人離家出遊後蘇緬便不再介入蘇家任何暗部的生意，應此段福也是好些時日沒有見過蘇緬了，但就在今日下午他突然突然聽見了蘇緬的玉簫這才見著了蘇緬。
段福早先便受了蘇緬的命令暗中蟄伏華家為的就是摸清華家所控製的幾條主要水道的情況，而先前那張用於交易的航路圖就是出自段福之手。由於段福長年呆在華家因此這次的有關國庫稅銀的事也就全全交由段福。
應此對於這個突然恢複身份出現自己麵前的段福，蘇緬顯得有些驚訝。
“少爺，我在華家的行動被發現了！”
“什麼！？”蘇緬心下咯噔一跳，“怎麼回事！？”憑著段福的能力無論如何也是不該才對。
“少爺，恐怕是有內鬼！”段福神色一淩，突然拉過蘇緬就地滾開，原本之前就跌的七葷八素的蘇緬不禁痛呼出聲，卻發現護著自己的段福後輩已然被從天而降的箭矢劃破了後背，不知何時兩人已被手舉火把的黑衣人給團團圍住。
蘇緬疼的齜牙咧嘴，一雙緋色的眸子映照火光，段福翻身而起將蘇緬緊緊護在身後，“你們是什麼人！？”
“滄浪！”為首的黑衣人冷冷開口。
“滄浪！？”蒼白的臉頰勾起一抹豔麗之極的笑容，蘇緬大步上前避開段福的保護，揚起好聽的聲調道：“怕也就隻有你一個才是滄浪吧！”
聞言黑衣人微微一怔，濃起殺意的目光森然對上眼前這個銀發紅眸的精致少年，覺得有些吃驚，明明那次在玉塘湖邊的時候嚇得發抖還不是胡言亂語的人怎麼今天突然變得如此沉著。
其實隻有不著痕跡地從身後支撐著全身嚇得發軟的蘇緬的段福才知道，此刻蘇緬有多麼害怕。雖然絕頂聰明從小就能在生意場上舌戰群雄，更能遊刃有餘地玩弄穿梭於各國權貴之間暗查線人攫取情報，可畢竟是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蘇家少爺，別說是殺人了就是連殺雞都沒見過，現在對著這麼一大群凶神惡煞的殺手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緋紅的眸子瞥過地上的箭矢，蘇緬繼續道：“能用上混合霜繚塵的箭頭，怕單隻是一個滄浪還沒這麼大手筆吧！”
對於值錢之物向來過目不忘的蘇緬自然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前些日子才剛剛同西嶽九王爺做成生意的霜繚塵。混上了霜繚塵的箭矢刀劍除了鋒利無比之外最大的特征就是一旦混上了鮮血顏色立刻就會加深，在光線之下還會如星辰照耀下泛起銀光的冰霜一般閃耀光芒。
“蘇三公子真是好見識！”黑衣男子似是讚賞般地點了點頭，卻又突然神色一冷再次開口道：“這怕這樣我們就更沒辦法讓你活著離開了！”
被對方的嚇得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蘇緬努力吞了口口水，表麵上還得繼續強裝鎮定，“何必如此著急！難道身為滄浪狼的你加上這群凶巴巴的大哥還沒自信殺的了我們不成！？”
見著對方神色略微有些改變，蘇緬瞅準了機會繼續道：“不如讓我猜上一猜你身後的這些凶了吧唧的大哥究竟是什麼身份！”
緋色的眸子仔細觀察著對方神色的變化，卻在對方準備再次開口時突然打斷對方，“依我看這些人該不會是澤州的守城軍士吧！”
原本要喊殺字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又被蘇緬硬生生頂回去的黑衣人猛然一震，瞳孔微縮握著鐵劍的手上青筋暴起，“說！你是如何知道的！？”
蘇緬微微鬆了口氣，心道終於上套了，隨即不緊不慢地接口：“自然你們的人告訴我的！”
段福心知蘇緬是準備拖延時間，但卻不知蘇緬所謂何事，但此刻值得配合蘇緬將這時間繼續拖延下去，於是也開口道，“公子，這些人當真是愚鈍的很，居然被人出賣了也不知道！”
黑衣人群中頓時騷亂了起來，要知道被人知道了身份就意味著被人知道了官府和江湖殺手組織合作的事實，必然受到朝廷的懲戒。
“喂！吵個什麼！？”為首的黑衣人突然嗬斥一聲，嚇的蘇緬差點跳了起來，黑衣人中的騷動瞬間也就消失了。
“你們怕什麼，解決了眼前這兩個人不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掃過蘇緬，“不過在此之前，你若是說出究竟是誰告訴你的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們死的舒服點！”
蘇緬心道遭了，這不是橫豎都是死嗎，當下把心一橫大聲嚷道：“不行，若我告訴你了，你就不殺我們！”
“小子！你當我和你作生意！？居然還討價還價！”為首的黑衣人不耐煩地蹙著眉，手中鐵劍一晃一個身法便猛地湊到蘇緬麵前，段福反應不急伸手想要阻擋卻被砍傷了手臂頓時鮮血直淌。
蘇緬頓時臉都白了，黑衣人卻是將手中的劍刃對準了蘇緬道：“我再問一遍，究竟是誰向你們說起的！”
感覺到冰冷的劍刃劃破胸前的衣襟，蘇緬嚇的大吼出聲，“不就是剛才那幾個放箭的人！”
“噢！？”黑衣人微微挑眉，目光卻是轉向了身後站著的幾個黑衣人。“你們說的！？”
那幾名黑衣人一聽也嚇的不輕，當下衝著蘇緬吼了起來，“小子你切莫血口噴人！”
感覺到黑衣人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蘇緬哆哆嗦嗦地拚足了力氣再次道：“就是你們，若不是你們放箭告知，我又怎麼會知道！”
“臭小子，你瞎說什麼，這箭明明就是大人讓我們放的！”被莫名其妙拉下水的黑衣人氣的直跳。“大人，別聽這個小子瞎說，依屬下之見他八成是怕死這才亂說！”
“我，我才沒有亂說！”蘇緬也不甘示弱。
見著黑衣人手上的劍刃已經劃破了胸前的油皮滲出些許血珠，原本站在身後的段福想要上前搭救無奈卻是自身保，被另一名黑衣人踢倒在地在想要放抗卻又礙於蘇緬還在他們手裏而一時不敢妄動。
蘇緬此刻是又急又痛，緋紅色的眸子幾乎滾出淚來，“若不是你們給我看到了那些混合著霜繚塵的箭頭和雕刻在箭身上的特殊紋樣我又怎麼猜的出來！”
這下為首的黑衣人是真的怒了，大罵一聲，“臭小子，你耍我！”抬手就將手裏的劍刃刺向蘇緬。蘇緬緊閉了雙眼，聽著耳邊段福的叫喊，心道這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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