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6 更新時間：09-08-25 22:57
冷月一輪，斜掛在清涼的夜幕裏，時候已然是初春了。
僻靜的小院中，燭焰飄搖，人影重重，不時借著夜風飄送而出的是金石箜篌之聲，唐樂絲竹之音。
院中深處，長莎蔽徑，蒿艾如麻，時時有女子與男子的淺吟調笑之聲傳出。
木製的窄廊之上，唐國女子盤膝而坐，懷中還抱這把做工精美的琵琶，低眉輕笑，星子般的眸子隨意的迷離在院中。
女子身邊還坐著個女童，定睛細看，正是那日來送檀香木盒的小女童。一席青色唐衣，靜靜端坐在異國女子身後。
“當日之事，還要多謝大人幫忙！”異國女子微微笑著道謝。
“噢！？”陰陽師半依著廊柱，“是謝我降住那香草，還是謝我放過那個唐國道士！？”言語中盡是戲謔之意，微眯的眸子淡淡瞥過對麵的女子。
女子聞言，竟也不惱，飄然淺笑道：“大人說笑了，尚善可是在認真的向晴明大人答謝救命之恩呢！”
院子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卻又猛地被二人的笑聲打破沉寂。
“來！喝酒！”陰陽師舉杯發出邀請。
觥籌交錯間，女子的神色漸漸暗了下來，“晴明大人，關於尚善的事想必……”
陰陽師停住了動作，酒杯半舉著望向尚善。緩緩開口道：“尚善小姐究竟是什麼我並不在意！”
“嗬嗬~~”尚善不禁輕笑出聲，“那晴明大人就不怕尚善是個什麼禍患人間的妖物嗎？”
晴明附和著，接下話茬，道：“如若是真的，那還定是個媚惑人間的尤物！”
尚善的輕笑聲再次響起，美麗的雙眸飄向遠方，“既然大人早以猜出大半，那尚善也無須在多做隱瞞，畢竟”尚善頓了頓，神色暗淡下去，“有些事情挑明了反倒對我二人皆有好處！”
陰陽師沒有做聲，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改變，可越是如此越叫人猜不透心思，隻是低頭愜意地呷著杯中殘酒，緩緩點頭，示意女子繼續講下去。
“現在做在大人麵前的既是尚善卻不是本來的尚善！”異國女子清冷的聲調叫人聽了總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藕白色的身影仿佛夢境一般，隨著蘇醒便會消散無蹤。“現在的尚善隻是魂魄一縷，無態無形，幸得廬山君相助，借由廬山君仙圓中所植香草幻化成本形，但滿到期限一滿，所做之事完成便要魂飛魄散的！”
“這就是違背天地陰陽的代價！？”雖用的是疑問句，可陰陽師話語中卻盡是肯定之意。
尚善既未肯定也不否定，隻是頷首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才又道：“也許這就是代價，隻不過是失去輪回之機罷了，但能贖罪尚善也就無悔了！”
陰陽師斜著眼角望著異國女子，笑容中難得的顯出些須無奈，低聲自語道：“咒啊！有時還真是一中可怕的東西，這世間之人哪有得以逃脫束縛之理！”
女子聞言又展開笑顏，調笑道：“晴明大人這也就是承認自己也同這塵世過客一般，被咒束縛吧！”
“陰陽師同樣也是人，隻能極力避免，但終歸還是無法逃脫！”淺淺地品了口酒，晃動著早已半空了的酒壺，淡然喚道：“蜜蟲！”
話音剛落，一個唐衣女子便緩步走了出來，笑靨如花，美目如星，素手輕托的是一壺盛的滿滿的酒。
望見蜜蟲，異國女子垂下頭，玉指一掐，微微蹙眉，徑自言道：“蜜蟲回來了啊，看來冬已盡了，尚善的時間的真的不多了啊，也無怪乎虛玉子他如此著急了！”
時間自此開始靜靜流淌，百轉千回的話語堆砌成山，沉寂的夜色便也隻剩下酒杯觸碰的輕響。
而人對月而作，自顧自地河酒，略去了開始的淺笑輕談，待到女子再開口時，時間已然到了天色微明之時。
“天要亮了！”口中所言的依舊是些無關緊要的話語。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晴明含笑附和著，放下酒碗。“尚善小姐如不介意便乘著微顯的熄輝在彈一曲吧！”
尚善點頭應下，起身去抱琵琶，再次俯身坐下，微笑著又道：“大人送的琵琶尚善給取了個名字，喚做‘莫忘’，雖然心知本來不應如此，但想晴明大人既是陰陽師便應是無妨的！”
陰陽師爽朗的笑聲將小院中黎明的寒氣驅散幹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了句，“好名字！”
尚善輕笑淺唱，此刻的笑顏難得發自內心的顯現在臉上，淡淡的桃紅染盡白皙的麵龐，不知是否了解陰陽師的默許之意，素指彈撥，唱道：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
夜色悉數散盡，女子一曲唱盡，起身拜謝道；“天已亮了，尚善這就告辭了！”女子言閉，抱起琵琶，不待晴明回話女子已經離開走遠。
目送女子遠去的背影，陰陽師低低地笑出聲來，手中把玩著空了的酒盅，“莫忘嗎？這次中了咒的人看來不隻有我晴明一個啊！”
“主人！？”一旁的蜜蟲從未見過這般舉動的主人，不禁很是驚訝，急急出聲詢問。
陰陽師抬頭，靜望天際，不作多言。
時光轉瞬到了午後，武士博雅正拎著幾尾新鮮的草魚，大步朝著土禦門盡頭的小院走去，口中還不時嘟囔著，“今天不知晴明在不在家呢！”
剛來到小院門前，蜜蟲早已迎了出來，笑盈盈地道：“我家主人早已恭候多時了。”
“哦！”博雅愣愣地應了一句，便由蜜蟲引著進入了院內。
“呦！博雅你來了！”斜依著廊柱的陰陽師半眯著雙眼，習慣似的打著招呼。
博雅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幾乎顧不得身邊正欲替他接過魚去的蜜蟲，便大剌剌地衝到友人麵前，“喂，喂，晴明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了呀！？”陰陽師依舊是老樣子，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欣賞著好友的急噪。良久才緩聲問了起來。
由於剛剛說的太急，還在微微喘著粗氣的博雅在被蜜蟲勸坐下身，喝了一大口燒酒後才說出後麵的話來，“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博雅頓了頓，又道：“天皇大人今天在殿上說要嫁出最寵愛的祥子皇女呢！”
“噢！？”晴明毫無興趣地應了句。
“喂晴明！”博雅的表情變的嚴肅起來，“祥子皇女可是要被嫁大平安京之外啊！”
陰陽師依然是提不起絲毫興趣，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遊離與世俗之外，淡然的應了聲，“噢！”便又低頭擺弄起掌中的酒杯。
百無聊賴之際，陰陽師緩緩支起身體，笑道：“今天來找我大概不是送幾尾鮮魚這麼簡單吧！”
正在喝悶酒的博雅聞言，險些被剛入口的酒水嗆著，輕咳了兩聲，道：“你怎麼知道！？”
陰陽師見博雅一幅窘樣，不禁大聲發笑，剛才支起的半身便有順勢沿著廊柱倒了下去，“博雅你滿臉都寫著呢！”陰陽師將手中的酒杯端正，又道：“怎麼，博雅啊，祥子皇女是不是非常美麗啊！？”
博雅的臉騰地便紅了起來，黝黑的皮膚仿佛用手輕輕一捏便會冒出熱氣。支吾道：“喂，喂晴明！”
前來為二人斟酒的蜜蟲，也掩嘴笑了起來。
博雅有些不滿地道：“蜜蟲連你也笑話我！”
良久，笑聲才低了下去，晴明坐起身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啊？”
“這麼說晴明是同意了嗎！？”博雅臉上的不樂之色立刻消失的幹淨，急忙問道，頗有機不失，失不再來的意味。
“你這幾尾鮮魚總不該是憑空多出來的吧，謝禮已收我又怎麼好在拒絕呢！”陰陽師嘴角掛著淡定的淺笑，就象早已預知了一切一樣。
“嘿嘿~~”博雅歪了歪頭，似是知道好友已經了解了一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幹笑幾聲後，便道：“祥子皇女所住的宮殿養有兩茱唐國來的牡丹，自皇女成年之後便日日相伴，沒到春季便開出無比美麗的花來，但皇女此次要去很遠的地方，那兩茱牡丹怕是沒法一同帶走又苦不無人照料，於是，皇女就提出想親自見見牡丹中的花神，好親口詢問她們的意願，為它們再擇良主！”
“噢！？”陰陽師依舊是老樣子，擒著淡笑，道：“那皇女的意思是希望我去為她叫出花神嗎！？”
“喂，晴明你不是會叫出那些花花草草的式神嗎？”
晴明望了一眼滿是期待的博雅，點頭算是回應，但又補充道：“但如果是那花神自己不願顯身我可就沒辦法了！”
博雅急著起身，盡顯激動之意，但又有些由於地問起來，“那你不是會將那花變成你的式神嗎！？”
晴明再次因為好笑而忍俊不禁，寬慰道：“我隻是喚出花中的精靈罷了，並不是入式，你大可放心！”晴明望著急著要離開的去傳遞消息的博雅，再次打趣道：“博雅你果然是個好漢子啊！”
“誒！？”
“嗬嗬~~沒什麼！”陰陽師否認道，可臉上的笑意似乎卻怎麼也掩蓋不了。
“晴明你又在笑話我了！”
“怎麼會呢！”
“明天我便和你一起去見皇女！”晴明見博雅準備離開，便有補充了一句。才目從博雅離開。
於是，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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