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75 更新時間：22-02-17 11:45
楔子
風祭花影渡禪門，君憶琴軫滿生塵。夜雨空窗憑誰問，醉夢青霜枕邊人。
第一章成家
1995年5月的北京，漫天的楊柳絮還沒散盡，燥熱的空氣就拉著夏季忙不迭的趕來了。佟朝陽剛拿到國大國際關係專業學士學位證，馬上又要拿結婚證了。
佟朝陽和未婚妻錢豔麗走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心情沒有喜悅，沒有抱怨，全是玩世不恭的輕飄，像極了眼前無聊的幹燥天氣，陽光普照下，卷裹了無數分不清誰是誰的飛絮。
迷亂中，佟朝陽想起唐青，那個比陽光還明媚的兄弟，半年不見了，他很想唐青，此時此刻莫名的更加想念。
佟朝陽用一雙大手狠狠抹了把臉，想把腦海中的影子抹去，他覺得走在結婚的路上，不該這麼想唐青。
“22歲？男同誌屬於早婚啊，單位沒要求你們晚婚晚育嗎？這麼容易就給結婚證明啦？”中年女民政員一幅好管閑事的臉色，一邊順嘴兒打聽，一邊往結婚證上填寫結婚人的信息。
錢豔麗坐在女民政員對麵，炫耀地回答：“他馬上要出國留學，工會領導體諒我們，就把證明開出來了。”說“出國留學”幾個字時，聲音被她不經意的加重拖長。
女民政員瞟了一眼錢豔麗，隨後在寫好的結婚證上壓了鋼印，一式兩份，伸手遞給了新婚夫婦，並給了個程序式的祝福：“祝你們白頭偕老，婚姻幸福！”話畢，女民政員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貴如驕陽的新郎官兒，他的樣子是那種讓女人一見就會著迷的類型，高大俊朗，魁梧從容，特別是劍眉下一雙有神的鳳眼，仿佛承載著星辰大海。
女民政員不禁心裏暗自叨咕：“這對兒真不般配，這樣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了那樣麵目尖刻的女人？”於是，就故意朝錢豔麗調侃道：“呦，新郎官要出國留學呀，了不起！青年才俊！你可得好好看住呀！”錢豔麗沒接話茬，捧著結婚證仔細看了看，審核無誤，心裏踏實後，惡狠狠地翻了女民政員一個大白眼。
“這個婚姻，這張契約，真TM扯淡！”看著錢豔麗把兩份結婚證妥妥地放進紫色皮包的時候，佟朝陽腦海裏不停地閃爍著這句話，他心裏很清楚，這場婚姻是對自己人生不負責的冒險，這種不負責的心理來自於對家裏隻講“延續”、不顧親情的積壓已久的怨怒，是他破釜沉舟的反抗……
錢豔麗比佟朝陽大一歲，中等個兒，長得還算秀氣，隻是眉宇間透著一種沉澱在骨子裏的刻薄和貪婪。她在南方的小縣城裏長大，家裏有兩個哥一個姐，父母都是工廠的臨時工，工資勉強支撐一家人生活。錢豔麗從小就對富貴生活充滿向往，15歲時，她跟隨縣文工團青少年舞蹈隊參加了縣委接待演出，在大領導和藹可親的勉勵下，小小年紀的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那就是“要引起權貴的關注，靠他們的關照出人頭地！”。高考的時候，她孤注一擲，用自己的身體換到以舞蹈特長生資格保送北京師院上大專的機會。到高中學校拿錄取通知書那天，同學們在操場解散以後，班主任老師叫住她，語重心長地說：“錢豔麗，學校破格給你保送機會，你自己一定要珍惜呀，努力學習，將來好好工作。”錢豔麗一臉不屑地揚頭看了看三樓校長辦公室的窗口，瞥了瞥嘴。
在大學裏，錢豔麗同時交往幾個追求者供她驅策，這使她很信任自己的魅力和能力，也更加熟悉了男人們的弱點。
大三的第一學期期末，在各大學院聯合組織的文藝彙演上，錢豔麗見到了時任國大學生會主席的風雲人物佟朝陽。此時佟朝陽風頭正勁，是無數學姐學妹追求的對象。精明的錢豔麗一見佟朝陽沉穩華貴的氣質，就敏感地意識到自己的獵物出現了。她很容易就弄到了佟朝陽的背景資料，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丈夫呀，家世雄厚，品貌出眾，優越的家庭環境養成了他看似精明，實則忠厚的性情。這種人在男女的事情上很好對付，基本入彀難逃。
錢豔麗立刻下手了，她施展全身解數，隻為靠近佟朝陽。佟朝陽其實沒有注意過這個總以各種理由出現在眼前的長發女同學，但卻在錢豔麗千方百計的設計中，和她混了個臉熟。
追佟朝陽的女生很多，錢豔麗的競爭對手個個都很強，不是學霸就是貌美如花。她就實力而言確實沒把握，所以不敢有任何鬆懈。錢豔麗一有時間就去國大，一有機會就往佟朝陽身邊混。時間長了，錢豔麗漸漸發現佟朝陽其實很自律，特別是在男女的事情上更是如此，導致她一年多都沒有機會和佟朝陽順理成章地建立更加親密的關係。
馬上就要畢業，大家即將各奔東西，錢豔麗打算再一次孤注一擲，設局幹一場。
畢業聚餐那天，佟朝陽夾裹在一大群本校和外校的同學中間開懷暢飲，大家在興奮和狂歡中醉倒一片，千杯不倒佟朝陽居然也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佟朝陽竟然看見錢豔麗赤裸裸躺在身邊，半夢半醒地看著他。佟朝陽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遇上這種事情，當即驚出一身冷汗……。
更要命的是兩個月以後，佟朝陽被錢豔麗通知：他一次命中，要當爸爸了！
先是晴天一個霹靂，然後便隱約感覺是個局。在錢豔麗賣慘的百般糾纏下，佟朝陽最後決定隨了家裏長輩們的願，娶個女人，生個長房長子長孫孫。至於娶回家的什麼樣的女人，隨便吧……錢豔麗是硬靠上來的，佟朝陽根本不想多考慮她，他把她的以後，歸類於自作自受。
22歲的佟朝陽雖然年輕，但也能看出錢豔麗庸俗，隻是沒有預料到她的貪婪將來會突破底線，沒多想懷孕是真是假，更沒意識到，他跟家裏賭氣，差點把唐青的人生一起毀了。
走出民政局大門，錢豔麗親熱地挽著佟朝陽的胳膊，嬌作地說：“朝陽，我們成家了，我以後就依靠你了。”
佟朝陽不置可否的向遠處張望，尋找著路麵上空駛的出租車，他想早一點回家，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跟你商量商量下周婚宴的事情，一共才定了六桌，我老家人多，姑姑、叔叔、舅舅、姨媽加一起就十幾家，我請他們都過來了，坐不下呀，要不，咱們再加五桌？”錢豔麗沉浸在自己歡愉的情緒中，邊說邊用眼睛瞟著佟朝陽，觀察著他的反應。
“8月份我就要出國了，單位和國外學校還有很多手續要辦，咱們可不可以一切從簡？請兩家父母一起吃頓飯，其他人，就算了。”佟朝陽悻悻說道。
“你就這麼委屈我嗎？你可是我的初戀，我這一生也就結這一次婚，還是想熱鬧體麵一點。在我們老家，婚禮的酒席至少要辦四、五十桌呢，親戚朋友，甚至一條街上住的熟人，都要請到呢。朝陽~~~”錢豔麗站在路邊，故作嬌嗔地摟住佟朝陽的脖子說：“朝陽，又不差錢，還是再加幾桌吧。”佟朝陽下意識的想躲開，卻被錢麗豔摟得更緊了。
“出國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婚宴的事情，你看著辦吧，不用再問我了。”佟朝陽不耐煩的淡淡回複了一句，順手拆開錢豔麗纏在他脖頸上的雙臂，轉身叫停了一輛出租車。
半小時以後，佟朝陽和錢豔麗回到位於西城區西什庫39號院的家。
解放前，佟家是豪門世家，第三代長房長子佟佳耀是北平著名的大律師，也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新中國成立以後，他把家族產業貢獻給了國家。39號院的房產是後來國家根據相關政策分配給佟佳耀的房子。當佟朝陽確定結婚後，爺爺佟佳耀和奶奶高芸便把這所房子作為婚房交給他。
39號院是政協的宿舍大院，樓裏住著好幾位民主黨派的領導，因此大院門口有保安人員看管，住戶辦有進出卡，外人不能隨意進入。錢豔麗拿著進出卡在門衛眼前晃了一下，昂首挺胸的跟著佟朝陽走進大院。自從錢豔麗從那個隻有12平米，三人合住的簡陋宿舍搬到這裏後，每次進出這個大院，都有一種自覺高貴的輕狂勁頭。
進了三室一廳的家，錢麗豔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欣慰的環視四周。這是她帶著工人精心裝修了一個月的房子，南北通透，寬敞明亮。她深深知道，這年月，沒有幾個人結婚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她不禁暗暗鼓勵自己：“以我的聰明才幹，將來還要過上更富貴的日子。要讓大家都知道，我錢豔麗不是一般人！”
錢麗豔一眼看見佟朝陽向書房走，便趕緊叫道：“朝陽，你別急著進書房嘛，仔細看看，這房子的裝修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讓工人再來修理。”見佟朝陽沒理會，錢豔麗起身跟進了書房。
佟朝陽從書櫃裏取出裝著出國手續的公文袋，夾在腋下就往外走，迎麵撞上追進來錢豔麗，便說：“爺爺找我，我現在回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回去。”錢豔麗興奮地轉身去拿紫色小牛皮挎包，準備和佟朝陽一起出去。她當然不能錯過迅速融入佟家的機會。當初她為自己的前程做過決定：隻要能成為富貴人，哪怕是個老頭，都可以嫁，因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而現在的情況卻遠遠超出她的預期。她已經開始打算，如何借助佟家，挽救那個窩在偏僻縣城裏，還在為哥哥結婚彩禮發愁的家庭，如何讓自己舊貌換新顏，讓那些曾經瞧不起、看不上她的人對她再不敢輕慢。
“小叔也在爺爺家。”佟朝陽察覺到錢豔麗不願見高德昌，就揶揄著故意說道。
果真，錢豔麗轉動了一下柳葉眼，退縮了：“那，那我還是在家收拾東西，你自己去吧。”
佟朝陽抬腿便走。他要和高德昌談些私事，根本不想讓錢豔麗在場。
決定結婚後，佟朝陽帶錢豔麗回家與家長見麵，那天，恰巧忙得腳不沾地的高德昌回北京辦事，也在家裏，於是錢豔麗有機會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佟家精英。
當時，錢豔麗自知家境和佟家門不當戶不對，雖然費盡心思拿住了佟朝陽，但心裏還是緊張，怕過不了佟家家長這道關。實際上，見麵的過程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得多，佟家的四位長輩——爺爺和奶奶、爸爸和媽媽似乎都很容易就接納了她，等這幾位家長和她聊過以後，坐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高德昌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佟朝陽是你第幾個男朋友了？”也許是房間裏太安靜了，錢豔麗被那不大的聲音震懾得微微抖了一下，幸虧她反應比較快，穩住心神，立刻擠出笑臉，眨著吃驚且無辜的柳葉眼回答：“當然是第一個，朝陽是我的初戀!”錢豔麗的聲音尖得有些刺耳，高德昌聽後微微點了一下頭便不再說話了。錢豔麗緊張得出了身冷汗，她感覺這個小叔雖然話不多，卻有著一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裏不由生出十二分戒備。經過此次交鋒，她決定今後還是少和小叔接觸為上策。所以當錢豔麗得知高德昌也在佟家時，便立即放棄了陪佟朝陽回去的念頭。
作者閑話：
寫了兩年，終於完稿。生活中的各種相遇，殘酷和美麗交織，如果不肯淡忘，舍不得丟失，就寫出來，留下去，伴著記憶，品味頁頁錦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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