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91 更新時間:22-02-17 12:28
半小時的車程,佟朝陽的心頭一直縈繞著唐青的影子,他不明白,為什麼今天這麼想念唐青。
出國深造是佟朝陽和高德昌商量定的,他想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他想讓唐青也出去讀書,但畢竟出國費用挺高的,佟朝陽不好意思向高德昌張這個口,便琢磨著先出國站穩腳跟,再把唐青也弄出去。
對於佟朝陽來講,前程和結婚是兩件獨立的事情,前程是自己的,結婚是為佟家結的。
出國以後,佟朝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唐青。他不知道唐青什麼地方得罪了爺爺,爺爺仿佛對唐青成見很深。唐青隻來過佟家一次,後來爺爺就拒絕再見他。小叔是十分理性的人,但太聽爺爺的話,雖然名義上他是唐青的養父,但為了爺爺,他不會像自己那樣完全護著唐青。唐青又是隱忍的性格,受了委屈也不說,佟朝陽真不知道該不該走得離唐青那麼遠……
東河沿大街6號院的大紅門常年緊閉,高牆裏二十幾棟獨立的兩層小樓的樓頂掩映在茂密的樹蔭中,從街麵上看過去並不十分顯眼,但門口雙崗的警衛卻警示著這個大院的私密和威嚴。佟佳耀夫婦住在其中的3號樓,這裏也是佟朝陽長大的地方。
隔著一條街,6號院的斜對麵是軍區大院,俗稱紅樓。佟正是佟家耀的獨子,組織上就在紅樓給佟正夫妻分配了房子,以便他(她)們照顧佟家耀。
佟正夫妻常駐西北的軍科研究院,甚至每年春節都不能按時回北京,偶爾回來也都住在6號院陪父母,所以紅樓隻有佟朝陽一個人住過。
高中回京後,佟朝陽總喜歡一個人住在紅樓。家人扭不過他的青春叛逆,也就隨他意了。
佟佳耀的原配夫人是北平名媛,名門望族家的長女,兩人的婚姻其實是為了壯大兩個家族實力的聯姻。她生下佟正後決定出國生活,佟佳耀卻不願意離開祖國,因此產生分歧,於是她便選擇了離婚,舍了佟正去美國。
佟佳耀現任妻子高芸原是他的二房太太,出身江南書香門第,擅長水墨丹青,在書畫界小有名氣。高芸無子,一直想把佟正當親生孩子對待,但佟正卻固執的認為,是父親愛戀養母而氣走了生母,所以和高芸情感十分疏離,成年後遠走西北,很少回家。
作為佟家長房,雖然佟佳耀家裏是一脈單傳,人丁單薄,卻一直肩負著家族的輝煌。
佟正和沈芳的婚姻是兩家父親定的,又是一次家族聯姻,不容違抗。沈芳出身軍人家庭,父親是某軍區副司令。
佟正現在是軍工研究院的副院長,沈芳也在同一個研究院工作,是副研究員。她的性格簡單少語,是個醬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女學究。
佟朝陽出生一個月後就被送回北京,以後很少見到父母,一家三口的關係全是理性的隔閡。
佟朝陽進門時,飯菜濃濃的香味從廚房裏飄出來,高芸和服務員陳姨在做晚飯,佟佳耀在一層的客廳裏和高德昌閑聊。
“小叔,您怎麼突然回來了?”佟朝陽和爺爺打了招呼後,興奮地坐在高德昌身邊,伸出一隻胳膊沒大沒小的搭在小叔並不太寬厚的肩膀上。
高德昌眼中盡顯父愛,笑著輕輕拍拍佟朝陽的胳膊說:“知道你今天領證,回來看看你。”
佟朝陽心裏溫暖了一下,但表麵上隻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佟朝陽在高德昌身邊長大,高德昌給予他很多陪伴和關懷,他比佟正更了解佟朝陽,更像佟朝陽的父親。他一直堅定的認為,高大威武,帥氣機智,身上仿佛蘊藏著無所不能的力量的佟朝陽,將來必定會成為這個家族的驕傲。高德昌已經35歲,現在仍然膝下無子,便愈發喜愛和器重佟朝陽,他想好好培養佟朝陽,讓他能夠和自己一起成就一番事業,將來成為企業的接班人。此次回家,高德昌完全是為了佟朝陽,他很疑惑佟朝陽為什麼這麼急著和錢豔麗結婚,他要跟侄子好好聊聊。
高德昌的生母是佟佳蘭,她是佟佳耀唯一的妹妹,高德昌是她的第二個兒子,而高芸是佟佳蘭的丈夫高嵐的親妹妹,是高德昌的親姑姑。高芸和佟正不親近,佟家耀就把高德昌過繼到自己膝下,所以當時年僅6歲的高德昌就被送到北京,跟著佟佳耀夫妻生活。佟佳耀和高芸對高德昌視如己出,付出的感情甚至比給佟正的感情還多。
從外表看,高德昌是典型浙江男人的樣子,中等個兒,身材精瘦。他很少說話,即使說起話來聲音也很輕,語速也不快,給人一種謙虛和榮辱不驚的感覺,與商人的身份相比,他更像個滿腹經綸、運籌帷幄的讀書人。但與眾不同的是,他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輕易動容的臉顯得有些冷峻,筆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有棱框的金絲眼鏡,鏡片後麵的眼睛雖然不大,卻炯炯有神,透著沉澱到骨子裏的冷靜和堅定。
高德昌天生聰慧、稟賦超常,再加上勤奮能吃苦,17歲便考上了全國經濟專業排名第一的國大經濟管理學院,本碩連讀。23歲拿到碩士學位後,他理所當然作為優秀畢業生被分配到商企部財經司工作。這是份很招人羨慕的安穩工作,既是響當當的國家幹部,又可以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還有機會接觸國內和國際上的政商名流。短短5年時間,高德昌就從副主任科員晉升到副處長。但這些並不能滿足高德昌對人生價值的追求,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辭職,和兩個同在部委一起工作的哥們下海經商。他注冊了自己的公司,先是在廣州做進出口貿易,3年後,又轉戰到海南和廣西經營地產項目,幹得風生水起,很快便在商界混出了名氣。經過7年的努力,高德昌擁有了可觀的原始積累,用他自己的話說:“第一桶金夠了。”於是,他在繼續夯實三家實體製造工廠,發展進出口貿易的同時,在北京注冊公司,準備大刀闊斧地開拓北京的房地產市場。
自從經商以後,高德昌主要待在廣州和海南,忙得一年也回不了幾趟北京,回來往往也是為處理生意上的事情。雖然在北京已經買了房,但他回京時,還是要回養父母家住上幾天,陪陪佟佳耀和高芸。這也是他的家,他和舅爸舅媽的感情很深,甚至在某些方麵超過了舅爸的親生兒子佟正。
坐在對麵的佟佳耀開心地看著這對叔侄,故作責怪地說:“朝陽,你也不惦記我們,不叫你就不回家,和你爸和小叔一個樣!”
“爺爺,那您就怪不了我們了,我們都是受您教育長大的,”佟朝陽邊說邊調侃的和高德昌對視一笑,高德昌會意,兩人不約而同地說道:“丈夫誌四海,萬裏猶比鄰。”三人同時笑出了聲,叔侄接著又同時來了一句:“丈夫不報國,終為愚賤人。”
滿頭銀發,精神矍鑠的佟佳耀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們排練過嗎?怎麼說得這麼整齊。這些話能記住是好的,但還要真正理解話裏的意義,要有堅定的世界觀。不能斷章取義的理解成”不要家”。要努力工作,還要心裏有家。”
“您放心吧,我們都想著家呢,這不,我一下飛機就直接回家了。朝陽現在有自己的家了,但也會經常回來的。”高德昌一邊寬慰著佟佳耀,一邊親昵的輕輕拍拍身邊佟朝陽的麵頰。
“那是必須的!”佟朝陽立刻附和,“小叔,你這次不急著回海南吧?今天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在佟朝陽心中,高德昌亦父亦友,凡遇大事,總是會先和他商量。
“朝陽,先換拖鞋!洗手!”高芸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得嘞,奶奶,馬上!”佟朝陽立刻回應。
佟朝陽是高芸和陳姨帶大的,高芸照顧他,負責任的成分多,愛的成分少,這點佟朝陽很小的時候就有感覺。
換洗完畢,佟朝陽坐回到小叔身邊。
高德昌問:“你出國手續辦完了嗎?”
“基本辦好了,前天拿的簽證,準備買8月16日飛紐約的機票。再整理一下行李,就可以出發了。”
“我在紐約的朋友會到機場接你,他們已經看好了房子,就在學校邊上,是一居室的公寓。”
聽著叔侄倆聊起出國的事情,佟佳耀問道:“德昌,在紐約的是大成吧?你可不要找你那些生意上認識的人,不合適。”
“舅爸,放心吧,在紐約接朝陽的就是我大學同學陳大成,上學時總來咱家玩的,您也認識,挺可靠的,現在紐約做金融顧問。朝陽的事,我不會找那些江湖上的人幫忙。”
“嗯,家人的事情還是要自家解決。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商道是利益交換。人在江湖,欠的早晚要還。你做生意也不要使用家裏的關係,不能用國家的利益做私人的事情。你們記著,這是對你們在社會上做人做事的要求。”佟佳耀總是有些不放心這個“下海”闖蕩的養子。
“放心,舅爸,我心裏有數。”高德昌已經習慣了佟佳耀這樣的反複叮囑。
佟佳耀說:“不要嫌我總說這些,這叫警鍾長鳴。”
高德昌恭敬地點頭回答:“我明白。”
囑咐完高德昌,佟佳耀惦記佟朝陽今天領結婚證的事情,就問:“朝陽,結婚證領好了?”
佟朝陽點點頭。
“小錢怎麼沒跟著回來?”高芸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走進客廳隨口問著,花白的頭發漂亮地挽在腦後,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房子剛裝修完,她在家裏收拾呢。”佟朝陽敷衍著。
“小錢這孩子倒是勤快的,就是看著心眼兒多點,不如咱家朝陽厚道。”高芸嘟囔著,這叔侄倆都是她親手帶大的,現在高德昌在外地經商,佟朝陽也結婚成家又要出國學習,眼看著都從這個家裏飛走了,她的心裏未免有些失落。
“是朝陽選的人,都領證了,你就別說那麼多了。”佟佳耀打斷了高芸的話。
“爺爺奶奶,可以吃飯啦!”陳姨的聲音從餐廳傳過來,她在這個家裏已經服務了二十多年,隨著佟朝陽稱呼佟佳耀夫婦為爺爺奶奶。
陳姨在餐廳裏的餐桌上擺好飯菜,大家根據各自碗筷的位置落座。吃飯時,高芸一邊不停的給高德昌和佟朝陽的菜碟裏加肉加菜,一邊問:“德昌今天住在家裏的吧?朝陽今天也在家裏住吧,陪陪小叔,我們家好久沒這麼聚在一起了。”
“我不是春節回來了,朝陽春節也住在家裏的,這才三個多月,舅媽又想我們了?”高德昌微笑著說。
“你們在家裏呀,家裏就熱鬧,否則就剩我們老兩口,一天都沒話。”高芸一邊剝了蝦往叔侄兩人碗裏放,一邊感歎人生無奈。
晚飯以後,高德昌帶佟朝陽來到位於二樓自己的房間。這間房是這棟兩層樓裏比較大的一間,除臥具外,房間裏還擺放了寫字桌,書櫃,和一對單人沙發。
一進來,佟朝陽就四仰八叉地躺在靠牆的雙人床上,高呼一聲:“舒坦!”
高德昌則呷著紫砂杯裏的綠茶,愜意地坐在了書桌旁的沙發上,直截了當的低聲問佟朝陽:“你不是很喜歡小錢,卻要和她結婚,為什麼?”他平時不愛多說話,一旦說了,從不拐彎抹角。
“您說我和錢麗豔嗎?”為了表示重視,佟朝陽從床上坐起來,全神貫注地看著高德昌。
“你不是很喜歡小錢,卻要和她結婚,為什麼?”高德昌用慣有的低沉聲音重複問了一遍。
“看出來了?嗯,還是您了解我。”佟朝陽眼神中透出無奈。
“新婚燕爾,你就急著出國,碩士學位至少要讀兩年,走了以後,你不會想她?”
“我不太會想她,”佟朝陽一邊嘟囔著,一邊從床上下來,正兒八經地坐到另一個單人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旁邊的高德昌,說道:“我倒是有點擔心小青,小叔,這次又得拜托您了,這段時間多關心小青,他性格太溫順,敏感內向,受了委屈從來不主動說出來。”
“我想到了,你找我就是想聊小青的事情。”高德昌輕輕呷了一口茶水。
“小青是我撿回來的弟弟,我總感覺,我們倆的緣分比親兄弟還親。”佟朝陽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們高考那年多難考呀,題難不說,各校招生人數比往年也減少很多,但他考得依舊那麼好。您明明知道他想學法律專業,分數也夠了北大的錄取分數線,但卻讓他去南方財經大學學習財務管理。他一直把咱這兒當自己家,把您當長輩,您說什麼,他從不忤逆,他這麼信賴您,結果您卻讓他去了那麼偏遠的地方上學,和北京隔著萬水千山,我去看他一趟,在火車上單程就得耗費四十多個小時,小叔,您為什麼這麼安排?”
看著高德昌麵無表情的臉,佟朝陽繼續說道:“上了大學,放假都見不著他,我還責怪他忘恩負義,考上大學就把咱們甩了。直到大一那個春節,我去南方財大找他,才知道他過得那麼窘迫,打工攢錢,想還了您為過繼他支付的十幾萬元。雖然一直是您資助他上學,但小青上大學期間幾乎沒再用過您給的錢,學費和吃飯的費用全靠他做家教和打零工掙的錢。”
“嗯,不在北京念書,是小青自己的決定,他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難為他?他學這個專業,將來我有用。你給他寄生活費,不是也被他退回來了嗎?”高德昌淡淡的回答,簡捷幹脆。
“小叔,我怎麼感覺好像沒有您說的那麼簡單,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佟朝陽把心裏一直以來的疑惑說了出來,他替小青委屈,但對高德昌,他的心裏確實也隻有尊重和信任。自從唐青進入高家,是高德昌給了兒子這個名分,也是他一直為唐青提供資助。
“最近兩年的春節,小青不是都回老宅了嗎?你最了解他了,他是個表麵柔和,骨子裏卻很倔強的人,有些事情他願意靠自己的能力處理,那就尊重他的決定吧。”高德昌依舊淡淡地品著茶,一副問心無愧、泰然自若的模樣。
“哎!”佟朝陽歎了口氣,紓解了一下緊巴巴的心情,拍了拍自己的頭說:“小青這人吧,什麼事兒都愛往心裏裝,有事總自己擔著,我就是怕他遇到難事,像11年前那樣,都走到絕路上去了,也不會伸手求援。”
“這也是他的可貴之處,心裏能裝事,肩上能擔事,否則我也不會讓他去學財務,我需要他這樣的人,將來會是企業的棟梁。”高德昌平靜地說。
“您想讓他進公司?”
“對,小青這個月畢業,先讓他去海南的公司,那裏缺人手。我在那邊給他安排了師傅,可以在財務管理和核算的工作上好好帶帶他。”
作者閑話:
寫了兩年,終於完稿。生活中的各種相遇,殘酷和美麗交織,如果不肯淡忘,舍不得丟失,就寫出來,留下去,伴著記憶,品味頁頁錦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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