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富貴村2

章節字數:4000  更新時間:22-01-2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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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皇宮中,燈火未熄,外麵天色也暗的嚇人。

    蔡英站在禦書房外候著,眼瞅著外麵的風越刮越大,他推門而入,“皇上,陳述陳司長還在堂上跪著呐,要不奴才把他傳來,您訓兩句,再晚路上不好走啊!”

    林淵放下筆,眉宇之間盡是疲態,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帝王,肩上擔的,是整個離國,和朝堂。

    “他從下朝就一直跪在現在嗎?”他聲音清亮,並無帝王的威壓,許是長時間未說話,嗓音有些喑啞。

    蔡英倒了碗茶,“是啊,前不久腿傷才愈……”蔡英小心的看著林淵的臉色。他從侍奉太上皇到現在這位帝王,皇家的一個舉手抬眸,他都能知道是喜是怒,雖然他眼睛小。

    林淵歎口氣,“讓他過來。”

    蔡英微微躬身,一路小跑,帶著陳述又裹挾著冷風走進來。

    “臣陳述……”

    “行了,要這些虛禮幹什麼,坐那吧,要是腿再傷了,我就無人可用了。”林淵抿了一口茶,“真沒錢了嗎?”

    陳述低眉順眼,儼然一張苦瓜臉,“真沒錢了啊,前段時間季科長就已經催過一次了,皇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您給我的賬簿裏,庫銀就八千兩,這,這是在是太少了,哪裏夠冬季的預算啊,今天鄭司長還說,要新設學堂,上一季度的封官,還沒分府苑呢,陸部長也在鬧,唉,而且宇文丞相也在施壓……”

    “行了行了,朕說一句,你回十句,別提他,心煩……”

    陳述閉嘴,鵪鶉似的坐在椅子上,苦瓜臉變成倭瓜臉。

    林淵道:“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把預算報上來。”

    陳述噗通一下跪下去,“皇上啊,這真的做不了啊,季科長說……”

    “行了行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回去想想,怎麼做吧,這活除了你,還得是你,你看看吏戶科裏,誰還能做?”

    陳述小聲道:“溫弋溫部長可是主管稅禮部的……”

    林淵嗤笑,“他除了對稅禮部那點歲貢跟庫存了如指掌外,還會幹啥?那百官的考試,膳食支出,廟宇、宮闈修建……他都一竅不通,出了稅禮部,連外麵饅頭幾錢一個都不知道,朕、朕能把這僅有的預算,交給他霍霍嗎?!朕更不可能放手宇文泰處理!朕的國庫司就剩幾麵牆了,難不成要把朕的寢宮拆了?!”

    林淵越說越氣,蔡英撲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他低著頭,朝一邊的陳述使眼色。陳述看著自己都要耷拉在地上的胡子,“皇上息怒……”

    林淵歎氣,把賬簿扔到陳述麵前,“行了,回去吧,再晚雨就大了,朕的皇宮可沒你的地方。”

    陳述捧著賬簿,慢慢起身,退了出去。這八千兩的預算,還是落在他頭上了。

    關門的時候又聽見皇上道:“愛卿平日多注意鍛煉身體,別再跟上次一樣,跨個門檻把腿跨骨折了。”

    陳述一僵,知道皇上這是看出來他裝病不上朝的事了。

    林淵看著還跪在地上的蔡英,“你也起來吧,平時沒事別動不動跪,你也是把老骨頭了。”

    蔡英一邊笑,一邊道:“奴才啊,是知道皇上假生氣呢,陳司長就是這樣,每次都要扭捏一下,非得跟他生個氣,推一把,太上皇在位時,他就是這樣的。”

    林淵喃喃:“是嗎……”

    自林淵有記憶時,他就已經在皇帝這個位置上了,他的父皇林牧野,成了一個又聾又啞的沒用老皇帝。他永遠忘不了,宇文泰攬著隻有六七歲的他,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樣子……

    林淵眨下眼,及時從回憶抽身,對著虛空問道:“邊境最近有消息嗎?”

    一個黑影現身,“還沒有,上次傳信過來後就沒動靜了,不過看宇文域的腳程,今明兩日應該就到了。”這是獨屬於林淵的暗影隊,此刻站在林淵麵前的,是他的貼身近衛,懷夕,也是他那又聾又啞的父皇從林淵出生那一刻起就培養的護衛。

    兩個月前,邊境傳來了最後一條消息。近些年海匪和越北邊境的摩擦越來越嚴重,朧月玉牌的消息直接點燃了戰火,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安不安全,發現是遲早的事,希望宇文域的動作能夠快一點。

    自從收到夏寅的消息後,林淵就知道,哪怕過去的這些年,海匪和離國再多麼相安無事,哪怕他將沈澤放到了距離京城千裏之外的小山村,隻要他活著,就始終有危險,尤其是,他還帶著朧月玉牌。

    兩個月前,林淵突然宣布,當年大火中失蹤的年幼弟弟還活著,作為皇家流落在外的血脈,必須找回。並讓宇文泰的兒子宇文域親自去見,宇文泰則不同意,一來信息突然,真實性無法保證,二來人又在越北邊境,環境複雜,誰知道有沒有變成海匪呢!林淵十分堅持,並道他身邊有當年的人相護,那人宇文域將軍還認識,正是當年太上皇身邊的帶刀侍衛,李月城。

    二人各持己見,僵持不下,但畢竟是皇室,雖然林淵現在勢力被架空,但皇家威嚴還是在的,朝堂一片嘩然。權衡之下,決定讓宇文域親自去接回,順便一辯真假,若是假的,自然會在越北邊境與海匪的鬥爭中“死亡”,若是真的……這朝堂的局勢,恐怕又要變一變。

    蔡英看著皇上的臉,“皇上,沒事的,殿下身邊不是還有李將軍和夏將軍嘛,安全著呢!”

    懷夕也道:“對,你放心不會有……不是,皇上放心……”

    林淵笑了下,目光從上往下滑了下,眉宇徹底舒展開,“行了,這又沒外人,你就你吧,又不是規定非得叫皇上……跟上去的人放心嗎?”

    “嗯,是我的親信,絕對可信。”

    林淵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那就行,蔡英,備晚膳吧,我餓了!”

    “奴才這就去準備。”蔡英看著林淵的背影,說到底,這也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宇文域帶著鎮守汴城的黑騎兵日夜不分,過京穀道,直抵越北邊境。

    大雨已經下起來了,心腹上前,“離富貴村不過十裏地了,後麵的尾巴要剪了嗎?”

    宇文域摸了把眼睛上的雨水,道:“不用管,讓他跟著吧。”

    心腹點頭,“那今夜在這修整一晚,明日一早進村。”

    宇文域點頭,拍了拍流金的背,馬兒在雨中擺了下頭,喘出粗氣。從汴城到越北邊境,遠超千裏之外,路上他跑死了四匹馬,始終不舍得用流金。

    一道閃電穿過,遠方富貴村的輪廓顯現,也驚醒了夢中的人。

    沈寒洲一向敏感,這種天氣下他幾乎無法入睡,反觀同房間的沈澤,如同昏死過去。

    作為一條人魚,這種天氣是他最喜歡的,他對形體的控製已經十分熟練,通過小窗,他將手伸出去,感受外麵的雨霧,他今日一整天都心緒不寧,索性起身打算去雨裏轉轉。

    此刻噶爾哈正站在富貴村前,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雨勢漸小,噶爾哈握了握手裏的彎刀,還在猶豫。

    身邊的人道:“副使,再耽誤下去,恐怕天就要亮了,如果跟巡邏船正麵碰上,我們恐怕……不好交代。”這人正是先前從富貴村中離去的一個藍衫男子。

    那四名藍衫男子奉命來到富貴村喬裝打聽朧月玉牌,假扮成外地商人收奇珍異寶,但同上次一樣,毫無結果,就在離去時,剛巧碰見了沈澤脖子上的玉佩,形狀與圖紙尤其相似,他們並未打草驚蛇,準備趁夜摸個清楚。

    與薩努的命令是不管真假,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但噶爾哈知道,他必須要在不發生衝突的情況下拿到那塊不知真假的玉牌,之前已經發生過摩擦,越北邊境的雙方像一根緊繃的弦,稍有不慎,兩敗俱傷。他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甚至到現在也搞不懂為什麼與薩努非要得到朧月玉牌,朧月當鋪。

    “迷藥迷暈即可,目的是為了找到玉佩。”那人點頭,遂一眾人等潛入富貴村。

    彼時沈寒洲正在向村外踱步,雨後的海水是他最喜歡的,再轉過一個牆角,就是噶爾哈的位置。但是沈寒洲卻駐足在這裏,他嗅覺靈敏,這裏有股不符合富貴村的味道。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一支箭擦著他的耳廓,從噶爾哈的肩膀穿過,來人正是宇文域,流金蹬了下馬蹄,鐵蹄與沙礫的摩擦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平靜。

    沈寒洲耳朵其實並不好使,但箭羽撕破空氣的猙獰聲他聽得明顯。

    噶爾哈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宇文域身後走出三人,扔出剛剛噶爾哈派出去的五人頭顱。

    隔著夜色噶爾哈看清了那人的臉,被稱為天下第一大力士的宇文域,果然名不虛傳,可拉開一石重的弓箭,其箭離弦,可破疾風。宇文域三箭齊發,釘在了噶爾哈背後的石柱上,不偏不倚,剛剛好卡在“富貴村”三字上。

    雙方一言不發,沈寒洲站在中間,抬頭看著高頭大馬上的那個男人。

    隨著一聲雞鳴,噶爾哈帶著殘部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沒有任何交談。

    十六年前,與薩努帶著他們在京穀道與宇文域帶領的黑騎兵相遇,那是汴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在守燈人的幫助下,他們潰不成軍,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宇文泰萌生出了奪皇位的想法,這想法隨著幼年的林淵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強烈,但也隨著林淵勢力的不斷擴大,顯得愈發艱難。

    那一天,也是這樣,宇文域居高臨下,一箭擊潰了他們“逐鹿中原”的夢。

    十六年來,噶爾哈每天都想取了他的項上人頭,而今故人相遇,相顧無言。

    他知道,現在不是發生衝突的時候,他此刻已然確定,朧月玉牌就在這糟亂的富貴村中,要不然把握汴城重兵的宇文域何故來著遙遠的邊境?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出現,也反而堅定了宇文域心中沈澤的真實身份。

    噶爾哈是與薩努的副使,雖也是海匪一員,但他不如與薩努好戰,越北邊境能否安穩,除了離國的努力,還得噶爾哈從中周旋,此刻殺他雖是易如反掌,但是要想長治久安卻不那麼容易了。

    沈寒洲聽著背後的聲音逐漸遠去,看著宇文域從馬上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他的弓箭十分重,弓弦在他的軟甲上勒出了一個小小的凹痕。“你就是沈澤?”

    沈寒洲皺眉,他自幼與沈澤一起長大,雖然夏叔時常舞刀弄劍,但他們應該沒有這樣的……“親戚”。

    他尚未張嘴,便看見夏寅匆匆趕來,身旁還跟著李叔。

    二人臉色嚴肅,走到宇文域跟前,行了一個沈寒洲從未見過的禮,“臣夏寅、臣李月城參見宇文將軍。”

    宇文域不認識夏寅,倒是認識李月城,畢竟曾經也是太上皇身邊的人。

    “起來吧,李將軍,這可真是……好久不見呐,我還以為,你死在那場大火裏了,結果,是個狸貓換太子啊!”

    “臣苟且偷生,幸不辱皇上命。”

    “嗬,他就是沈澤?”

    夏寅看向一邊的沈寒洲,“回將軍的話,不是,這隻是殿下一直的玩伴,殿下現在……尚未起床。”

    宇文域閉了閉眼,不用說也知道這是後麵那條尾巴通知的,“行了,帶我去見殿下。”

    殿……下……

    若沈寒洲小時候看的話本沒有騙他,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那個不學無術,整天吃吃喝喝的沈澤,是離國的殿下,是當朝皇帝的弟弟……

    那夏叔,不,夏寅和李月城……又是什麼身份呢……

    他有點看不懂這事情走向了。

    風中傳來一絲血腥味,他轉身看著地上那個海匪流下的一灘血,背後是逐漸熱鬧起來的富貴村和地上五個頭顱,沈寒洲隱隱約約覺得,天亮以後,他和沈澤平淡了十幾年的生活,可能要就此結束在富貴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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