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章節字數:4289  更新時間:09-12-25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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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狼不知道行過用了什麼法子,僅關了門在裏頭搗鼓半天,便把三金肚子上那自己戳的大口子給補了回去,接著硬喂了幾把藥草,灌了些湯汁,將人捆得嚴嚴實實,嘴上還塞了個大土豆——如若不塞他便要破口大罵,不捆他便要拚命掙紮,一副要將行披二人砍成十片八片才罷休的樣子。

    行過看著被捆成粽子還目光如炬地瞪著自己、一臉血海深仇的三金,搖了搖頭歎道,“原來你是真喜歡她。”

    三金從口中發出嗚嗚的怒吼,跟菜板子上的魚似的拚命彈動。

    “罷了,”行過道,“是我錯了。既然是我欠你的,我便在這裏等你殺。隻是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現在先好好養傷吧。”

    “咚咚!”名喚阿四的水手來敲了敲門道,“先生?”

    “什麼?”

    “先前聽見上麵有響動,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行過開了門,笑了笑道,“沒什麼。倒是我朋友性子不大好,不喜歡人打擾,以後飯菜直接拿到我房裏,我送過來,你們就別進來了。”

    “是,先生。”

    那水手隻當是行過先前跟煉西說的“不願被旁人見到”的古怪朋友,雖然好奇,也不便探詢,隻答應了聲便離開。他們隻收拾了兩間客艙出來,這一間本是披狼用,現下關了三金,行過隻能和披狼又同住一間。

    他將門鎖了繞到隔壁,披狼正坐在桌前,手裏牢牢捏著一個杯子,臉色青紫交加,像是忍什麼忍得很艱難的樣子。

    船體有些晃動顛簸,行過扶著牆進去,摸著床坐下。

    他們倆之前的那次交談並不十分愉快,因此兩人都沉默不言,一個坐在床上,翻出自己那個破爛背包,摸出幾個奇形怪狀的玉石把玩,另一個就隻是坐在桌前捏著杯子。

    良久,像是終於耐不住這死一樣的安靜似的,披狼終於開了口,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擠出來的,“為什麼不殺他?”

    行過玩著石頭的手頓了一下,道,“為什麼要殺他?他與我有仇,我與他又沒什麼仇。橫豎都是我欠他的。”

    披狼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你可以叫他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

    “我高興欠著。”行過頭也沒抬地道。

    他語氣並不好,披狼受不了他這與往日不同的陰陽怪氣,臉色愈見發黑,剛張了嘴要說下一句,突然眉頭一皺——

    終究沒忍住,他綠著臉捂了嘴扶桌蹭地站起,接著便跌跌撞撞衝出門去!

    行過追出來隻見披三少爺一個顫抖的背影,趴在欄杆上嘔得死去活來。

    “你……暈船??”

    “嘔……”

    行過愣了一愣,嘴角一彎,“噗!”

    “不準笑!嘔……唔……”

    “噗哈哈哈哈!”

    為什麼什麼丟臉的樣子都要被這人看到!披三少一邊掏心掏肺地吐一邊悲憤地想。

    雖然……暗暗卻在沒骨氣地歎,能讓行過從那種詭異的陰霾狀態裏出來、笑得如此開心,他的悲憤也還算值得。

    果然行過笑過之後心情就好些了似的,興致勃勃(幸災樂禍?)地就去給披狼找暈船的藥,翻了些薑出來切片給他含著,又給他按揉內關、合穀穴。

    被人利用這種事情,於別人來說或許是憤怒,於行過來說,其實並無什麼——他萬事隨興,若不高興給別人利用,自然沒人算計得了他,但若他興致來了樂意幫披狼一把,那便也就幫了——隻是披狼用了他之後還要不滿足,還要指責、幹涉他這點,讓他一時不爽快了些。

    但對他來說,這種事並不用放在心上,也懶得放在心上,這麼開心地笑一笑之後,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於他,都是路人。為了路人而情緒激動,不可能。

    以往那塊石頭還能讓他心髒猛烈地跳動兩下。而現在……

    行過微微牽了牽唇,露出個淡淡的寂寥的笑,繼續給披狼揉著穴位。

    手腕被人捏著的感覺很是奇怪,尤其是臨近脈門的位置,披狼的臉色有些僵。行過的指尖涼涼的,捏揉的動作不重不輕,微低著頭,長睫垂下來的樣子很是溫順柔和。

    於是披狼整個人都僵了起來。

    他在床上僵硬地躺了會兒,行過仍是不緊不慢地給他揉著穴位,他別了頭去不敢看他,良久,終於擠出句話來,“之前在甲板上……”

    被三金的突然出現打斷的、想說的話。

    “恩?”行過抬了眼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

    但這麼說出來頗有些示弱的姿態,像是自己非要求著他聽自己解釋清楚、以表白我對你一片真心絕無他意的樣子,心高氣傲的披三少一時間又頓住了,正艱難地要擠出下一句話。

    “砰!!”“咚!!”

    隔壁傳來撞門聲。

    “哎,他掙脫了?”行過呼地起身,急急跑到隔壁去看情況。

    披三少那隻沒了照顧的手孤零零垂在床沿上。海風從門外吹入,很是淒涼。

    ……等他能爬起來就去把那小子殺了!!

    那邊撲騰了老久,行過才重新坐回來,眨巴著眼睛,“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被風吹熄了激情的披三少心酸地別過頭去。

    ……

    在船上的日子純粹就是在沒日沒夜的暈船、床上休息,吃東西、全部吐光,聽隔壁吵鬧、行過去處理……裏麵度過的。披狼的腳終於能踏上實地的時候,仍有些虛浮搖擺。

    托行過的福,還不至於虛弱。

    昆侖侖昆在港口望穿秋水地候著,撲上來哭喊著老大您又瘦了老大您辛苦了平安回來便好……冷不丁看見跟在披狼旁邊的行過,便都噤了聲,瞧著披狼的眼神頗為欣喜——老大,您把這位又找回來了!

    嗚嗚嗚……苦日子可到頭了!

    “小侖啊,小昆啊,好久不見,”行過笑著打招呼,“哎對了,船艙裏還有一人,牢煩你們找個地方扔了吧——別殺他。”

    兩兄弟一邊淚流滿麵一邊血流滿麵地應著。

    “那麼……有緣再見。”行過又對披狼笑笑。

    咦?咦咦?!

    兩兄弟呆滯地看著行過擺了擺手將背包甩在背上、轉身瀟灑離去。齊齊將頭轉向披狼,老大!嫂子又跑了快追……

    嫂個屁!追個屁!披狼一人賞了一腳,沉默地看著行過的背影。

    他有什麼理由叫人家留下來,又有什麼理由追上去。

    “老大,那人不是百國公會那小子??”去查了船艙的昆侖回來道,“做了他?”

    “不用,”披狼陰著臉道,“照行過說的,找地方扔了。”

    隨即又恨恨地補充道,“揍一頓再扔。”

    ……

    不久之後保夕集團改朝換代的消息傳遍大陸。新任的首領大刀闊斧地改革,以適應在大陸的發展,大有將勢力完全擴展至整個大陸的勢頭。集團行動也似乎總比旁的組織快上一步,總能預見到事態發展。

    但大陸上的霸主帝克斯也毫不示弱,連連反擊,甚至一度南下攻至夕傷島附近。兩方都似掌握了對方不少底細,直鬥得天昏地暗,非分出個你死我活不可。

    與兩大江湖勢力對決的消息同時傳遍天下的,還有一個關於魔石的傳說。據說現今世上存在著那麼一塊石頭,通體俱黑、寒氣逼人,盤踞九頭魔龍,此石中含有巨大的力量,得此石者得天下。而這麼一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稱王稱霸必備在身的石頭,現在正在一個叫行過的神秘人士手裏,此人行蹤詭秘,慣以白色鬥篷裹身,遮擋容貌,性喜逛春樓妓院……

    “我錯了……”行過歪趴在桌邊,一副骨頭被抽走了似的軟綿綿的樣子,淚眼蒙蒙地看著眼前一個晶亮亮的酒杯。他用手指戳了戳它,杯中酒液便晃了一晃,春情蕩漾。

    “我真不該讓小侖小昆就那麼扔了他,”他悔恨地說,“該揍一頓再扔。”

    “你知道每次抱美人抱到一半就被突然衝進來的一堆歪瓜裂棗打斷的痛苦麼……”他抹了抹眼唏噓地說著,“這半年來,這半年來!……”哀鳴,“一次都沒能到最後!”

    “我真懷疑,我這裏還能行麼……”他淚汪汪地低頭看著自己兄弟的位置,“要不……阿若你來幫我檢查一下?”

    回答他的是一口噴到他臉上的黑煙子,伴著涼薄的一聲,“滾。”

    明知道三金從煉西那兒了解了不少底細,又跟自己結了仇,還將他放走。現在被他捏造消息搞得天下各路英雄對自己圍追堵截,實在怨不得別人,隻兩個字,活該。

    “嗚……”行過又哀鳴一聲,一臉“你是壞人”的哀怨,爬起來去隔壁找旁人去了,不多時就聽見他變回往日裏魅魅惑惑的低啞聲線,“小草兒,我回來了。”

    “過哥哥!”

    “草兒。”

    “過哥哥……”

    “草兒……”

    其若揉著太陽穴聽著隔壁恩恩啊啊聲響起。

    斜倚在軟塌上,將煙杆子在一邊小碟兒裏敲了敲,她懶懶地閉上眼睛。

    卻又不得不馬上不耐煩地睜開。

    “若姐,”站在門邊那小姑娘愁愁地道,“外麵來了群人,硬要入樓。”

    尚其樓的女主子麵色冷淡地出現在尚其樓的大廳裏的時候,幾個持刀持鞭子的護院姑娘正攔在廳前,和幾十個全副武裝的漢子對峙著。

    其若抬手扶了扶發,掃了眼那些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挑了挑眉笑道,“喲,今兒是什麼風,吹來這麼多客人。像您這樣一次來了一窩,咱樓裏的姑娘們可吃不消。”

    “少廢話!有人見到一個穿鬥篷的男子進了這裏!馬上給老子交出來!不然你這裏如花似玉的姑娘……哼!都上閻王的床騷去!”打頭的那漢子說話並沒多少新意。

    那其中一個護院姑娘聽了這句,眼看著要沉不住氣,手裏頭長鞭一抖,卻被其若攔住了。

    女主子施施然往前又走了幾步,又細掃了那些人一眼,看他們穿著並非天府國人,刀背上都紋著個虎頭,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是什麼組織所有——實在是太不出名的緣故——果然是什麼小蝦小米都想來沾那塊魔石的風頭——微微笑了笑,道,“諸位既無心逛窯子,便不要擋著咱樓子的生意……”

    她臉上笑容一收,眼神倏地尖銳起來,冰寒凶煞之氣騰然而起,豔紅的唇一字一頓吐出幾個字來,“都,給,老,娘,滾。”

    那些漢子不約而同地背上寒了一寒,但被個春樓的女主子嚇成如此實在不是他們作風,因此立馬便惱羞成怒,領頭的漢子一聲怒喝,揮刀便衝其若砍去。

    其若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半點躲閃的意圖也沒有。

    倒是一個白色的影子一晃,動作輕柔地從她高高簪起的發上取了個東西。

    “錚!”

    來人以一柄細細的發簪,擋住了那漢子砍下來的刀鋒。那漢子憋紅了臉使力再使力,也還是不能壓下。

    他瞪大眼睛看著擋在其若身前、一襲白色鬥篷將全身裹得嚴實的男子,既然壓不下去,就隻能接著再吼一聲,舉刀換個角度再次劈下——

    “咯!”

    行過不知什麼時候從其若頭上又取了根簪子,兩簪一並作個筷子模樣,直接輕巧巧地夾住了對方的刀刃。

    漢子一張臉由紅轉綠,這次無論是壓還是抽,都無法動得手裏的刀絲毫。

    被篷帽遮得隻剩了唇的那張臉唇角一揚,輕笑一聲。

    漢子一聲慘叫,甩手放了刀連連後退數步,冷汗颼颼下淌。

    “出去打,”其若提了眉道,“別弄髒了我的樓子。”

    行過歎口氣應了聲“好”,將刀子隨手一扔,足下一點,旋身出了樓。

    剩那漢子僵在原地,愣了一愣,回神大吼,“還不快追!!”

    一群人呼啦啦湧出去。

    沒什麼高手在場,就得圖個人海戰術。幾十個人圍著一個,那打也是要打半天的。

    若說以往,行過對打架這一事情其實蠻熱衷,沒事活動活動手腳,鬆筋動骨,對身體百益無一害……可是,半年來這麼沒完沒了地這麼打,饒是他也有些乏了,再況且出場人物總是千篇一律,無論來多少人、總被一招飛一個,一點挑戰性也無。

    行過連手都懶得從鬥篷裏伸出去,就隻是懶洋洋的挨個挨個在臉上踹一腳,一邊踹一邊止不住歎氣。

    正打得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間那已經被踹翻在地的領頭的漢子慘叫一聲,接著望著不遠處突然出現的一個人抖著聲道,“是,是他!”

    “兄弟們,撤!”他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帶頭跑走。

    周圍或躺或站或歪歪倒倒的其他人跟著他一看,都倒抽口氣,爬起來被火燎了的螞蟻似的呼啦啦全散了。

    “哎?”行過疑了一聲,回頭去望望,隨即笑了起來,“我道是誰呢,原來你往這兒一站效果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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