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轉  久綢繆,定妙計——有為無為心自明。

章節字數:4511  更新時間:10-08-12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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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京富庶,而帝宮尤富。不提宮中價值上千上萬金的擺設,也不道地庫內成堆成山的金銀,光光說那地上隨便一塊鋪路石,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月口糧。

    但普通黃門的月錢,隻得一百個銅子,平常人可能滿足了,讀過兩年書的李英連不同,因著家裏有個生病的姐姐,她每月要給家裏三分之二。偶爾為了消耗時間,賭賭小錢花去十十個銅子,一年到頭,真存不了幾個錢。一入宮門,再無兒女情,除了靠自己,還能靠誰?

    當初要不是希望進宮謀個好差事,老了可以享福,她如何願意放著好好的女兒家不做,變成如今這幅不女不男的模樣?

    進宮當差三十三年,小李子熬成老李子,卻連個女帝身邊近侍都沒熬到,李英連不得不承認,她的人生很失敗。

    去年大姐女兒娶親,家裏獅子大開口,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位主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李英連明白,天上從來不會掉大餅,那位主子的心思,她也猜到些。瞅著去年女帝下朝後的不尋常,果然被她發現女帝遣人往晉城發密信。信件內容她自然無緣瞧見,消息倒可透給那位主子知道。

    事後,她又得了一金。她李英連不是知恩不報之人,感謝那位主慷慨的同時,她更是盡心竭力。可惜後來,再沒什麼值得彙報的事。她常常哀歎是不能近身服侍女帝的緣故,所以才沒能獲知更多消息。

    時運不濟,隻能扼腕長歎。誰料逢上半月前柯常侍偶感風寒,侍奉不了女帝。帝夫看她年紀大些,瞧著穩重,提拔她當了女帝近侍。

    遠瞧著羨慕,當真有一天這好事落到自己頭上,李英連才發覺近侍的差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女帝勤勉,夜夜批改奏折或是讀史書直至子時。身為近侍,自然得服侍女帝睡去才得安歇,而後寅時三刻前就得起來,侍候女帝穿衣、漱口、拭麵。

    日日侍候女帝早朝,看似風光,其實也是件累人的是,尤其在容易犯困的春天。

    一連五日晚睡早起,初始的興奮勁一過,李英連身體和精神都有些倦怠。她站在禦座斜後側,時不時覷著女帝麵色。尋思著,女帝一有退朝的意思,隻要喊聲——“有本早奏,無事退朝。”待女帝獨自一人在晨曦殿改奏折,她便能打個盹。

    隻是今日女帝居然想起與臣子閑話家常,笑眯眯地問起喬振武將軍家事:“聽聞喬愛卿有意為愛子選妻主,不知可有屬意的人,朕親自為愛子賜婚如何?”

    喬振武一臉慚愧:“多謝帝上厚愛,臣惶恐,對犬子多溺愛,以至養成犬子眼高於頂的脾氣,恐怕一時半會無法享受帝上禦賜婚娶之榮。”

    “聽說喬小公子遺傳了喬愛卿夫郎的樣貌,眼高於頂也是自然。不過男子二十三,再耗下去可就遲嘍。”女帝了然,也微有擔心。

    “帝上教訓的是,所以老臣前日才請楚禦史為臣的不肖子畫像,希望憑借楚禦史妙筆,為犬子找尋一個好妻主。”喬振武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歎道。

    “倒是個好方法。不過——”女帝頷首,停頓半響,提出了不同意見,“既然喬愛卿的愛子眼高,不是自己挑的,恐怕他還不喜。要不朕明日在禦花園舉辦一場兒女宴,遍請雲京適婚的官家女子、男子,既讓愛卿之子多識得些年輕女傑,也讓其他男兒和女兒得以婚配。”

    “帝上恩澤,臣感激涕零,臣替犬子多謝帝上!”憐子如何不英雄?喬振武第一次在朝上失態,淚水奪眶而出,埋頭重重在殿上磕了數個響頭。

    女帝笑著止住喬振武的跪拜,轉向葉暖:“朕也聽聞楚小愛卿曾經供奉於筆墨堂,最擅長畫人像。何時楚小愛卿有空,可否為朕也留下一幅丹青?”

    葉暖從百官中起列,頓首在地:“蒙帝上青眼,是小臣榮幸!小臣素來無事,若帝上需要,隨時可以傳召。”

    “那擇日不如撞日,朕看就今日罷。”女帝心情大好,有了起身的意願。

    苦盼許久的八個字終於喊出口,可惜方才的期待早就落空,李英連如被抽取一根筋,渾身有氣無力。若非禦前失儀有掉腦袋的威脅,隻怕她立時就要大大打個哈欠。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更何況她還領著兩份差使錢?熬著吧!

    熬這一字,如非當事人,永遠無法體會內裏的艱難。

    晨曦殿內,女帝照例坐在上位批改奏折,葉暖時不時撇上女帝兩眼,深思半響後下筆。殿內很靜,除了女帝批完一本奏折合上折本的聲音,就隻有三人淺淺的呼吸。李英連所站的位置,正背對著窗,從窗格斜射入殿的一束光柱,正投到她的肩背正中。站得久了,背上那塊被光照到的地方暖和無比,李英連手下磨墨的動作越來越慢,即使強睜了七八回眼睛,也無法抵製漫卷而來的困意。

    磨墨的手終於頓住了,隨後墨條一歪,眼看李英連的身子就要歪倒,葉暖眼疾手快點上她頸後昏睡穴,隨即一手拎住她頸部衣衫,另一手接住飛出去的墨條。

    “愛卿好身手!”女帝見葉暖輕輕放下李英連,又把墨條小心支在硯池上方後,輕拍著掌讚道,“更難得還能分心接住墨條。朕很好奇,愛卿是從何時知曉這李英連會睡過去?”

    葉暖彎彎腰,拱拱手,開始一點點解釋道:“距離小臣留下那個‘等’字,算來已有九個月零十天。小臣琢磨著也該給帝上一個解釋。今日早朝見帝上眼內大有深意,小臣心有所感。而後小臣隨帝上來到此殿內,還沒坐下就見宮侍端來茶,帝上定要小臣先喝完一杯茶再動筆,小臣更感奇怪。察看到帝上身邊改換成李常侍的近侍麵有萎頓之色,但據小臣所知,帝上雖然勤勉,卻不會勞累身邊常侍至此,於是小臣再由殿內濃重的熏香大膽猜測,帝上有意要在這李近侍留在身邊的情況下與小臣敘話,故而此人必然會睡過去。”

    “不錯,朕的心思都被愛卿料到了。”女帝撫掌大歎,隨即也把自己考量道出,“當日朕偶得喬玉生引薦,殿上一見愛卿,朕心內便有得一良臣的預感。回來後給寧兒發了封密信,欲讓她早日回來與你相見。不想因為朕難得有興致登壇,給那些宵小鼠輩們驚覺,導致寧兒夜遇襲擊。若非愛卿出手,隻怕朕……要害了寧兒!”

    見女帝神色激動,葉暖和聲安慰:“生死皆有命,即使沒有小臣,安平王也能洪福齊天。何況本來小臣與安平王也有前隙,若不經曆這場生死之戰,恐怕小臣因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敢接受帝上安排。帝上受命於天,帝上一切舉動,皆符合天下定數,小臣亦該多謝帝上解去臣心中畏懼和遲疑。”

    “愛卿果然善言,不過卿的話,也的確說得在理!”女帝雖然聽出其中的奉承之意,但一來話語合情合理也不不太過,二來委實心內受用,緩緩笑開顏,對葉暖招招手,示意葉暖坐到她身側矮椅上,“朕就是因為相信愛卿,所以一等就等了九餘月,到如今,愛卿可否把這九月裏愛卿所有怪異和暗地裏的行動告知朕了麼?”

    “這半年多的所為,若非帝上信任,隻怕小臣再怎麼翻騰,也做不成。所以,小臣首先必須多謝帝上信任!”葉暖抱著拳,恭恭敬敬地行完禮,而後整理思緒,慢慢道,“為了不負帝上信任,小臣先請姨母探聽清楚雲京局勢,得知帝上多次派遣安平王與言官打交道,小臣便想到第一著手點就在此處。考慮到雲京五大家族,孟家與安平王嫌隙最深,小臣即欲為安平王做個先鋒,憑借死纏爛打和日久見人心之舉,獲得孟家二小姐與孟家家主信任,從而打聽清楚孟家未來家主孟立的性情。

    孟立此人,大智大勇,因為自小高高在上的緣故,有極高的門戶偏見,非小臣所能接近,所以小臣寄希望與四月春征,望帝上派遣安平王做監軍,與孟立一起南伐。”

    “愛卿是想讓寧兒與孟立同甘共苦,消除隔閡?”女帝略有心得。

    “帝上英明!”葉暖點頭,誠懇道,“安平王文武全才,但不展露在人前,如何能被人知?孟家是軍人出身,最崇尚的就是憑真本事說話,安平王先以實力證明她能力,破解孟家第一道心防,而後再由親和仁慈的德操,進一步感化和拉攏,到時候,孟家不是敵對,而是最大的助力!”

    見女帝欣悅,葉暖信心更足,麵色也越加理智:“言官言官,本該說百姓之言,道百姓之情。但朝中言官,大都來自士族,士族姐妹,多為士族說話。而小臣查得,姚娘數次惹事的記錄,都是在安平王外出階段。而她之所以總是招惹士族子弟,固然是有受士族之氣想報複的可能,大部分卻是由人挑唆。故而士族中人,對安平王的抗拒,非一日兩日所能消除。反觀百姓,倒是對安平王很有讚譽。因此,小臣半月前聯絡上蕭家,一方麵讓蕭家繼續在百姓中宣揚安平王的仁孝,另一方麵,借士族常去酒樓茶館之便,安排說書先生和一些較親近安平王的士族,在其中揭露其他人假借姚娘打擊安平王的陰謀……”

    前後花去小半個時辰,女帝終於明白葉暖所有的打算,一條條細思過來,也一條條點頭暗讚,眼見話漸近尾聲,女帝摸上葉暖頭頂,一臉感懷與憐愛:“旁人隻道英雄出少年,卻不知少年要達到常人之力,付出的辛勞更要倍於常人。為了寧兒和朕,要愛卿小小年紀就思慮這麼重,真是難為愛卿了。等寧兒登上大寶,愛卿定然位極人臣。”

    葉暖聞言,但笑無語,眼中卻是一片冷靜。

    啪嗒一聲脆響,在靜寂的殿內尤為驚心。李英連忽感一陣心慌,睜開眼才發覺聲音的來源,是從自己手中掉到地上的墨條。

    她居然在女帝麵前睡著了,李英連猛然一身冷汗,四肢發軟,五體投地地伏在地上叫著饒命。

    “起來吧,你剛接替柯常侍不久,許多事還沒適應,而這些日子也的確跟著朕勞心累神,看在楚禦史給朕畫的像中有你的一份苦勞,朕今日就不罰你了。”女帝聲音平和,並無怒氣。

    李英連戰戰兢兢抬頭,遲遲不敢起身,直到葉暖畫完最後一筆,提醒她把畫傳上去,她才千恩萬謝地叩著頭起身,小心翼翼托著畫卷,呈至女帝麵前。

    “畫得像!好!”女帝打量著畫卷,心花怒放地不住稱讚,“李常侍,頒朕旨意,賜楚禦史皇家筆硯墨具一套,金五百,官升一級!”

    待葉暖叩謝聖恩,李英連帶著葉暖走出晨曦殿。

    一出殿門,葉暖瞧著李英連麵上的恍惚,低聲安慰道:“李常侍別擔心,您眼睛剛眯起沒多久,要不你怎麼沒睡下去呢?而且今日若不是李常侍在旁,楚秋恐怕因為單獨麵對帝上鳳威,心慌手抖,無法下筆。所以,一點小意思,還請李常侍笑納。”

    接到沉甸甸的金子,李英連心裏才踏實點,也對,應該沒眯眼多長時間,否則哪能安穩站著?隻不過那位主子那裏,可不能把今日之事透露半點,否則給她留下辦事不牢靠的印象,不僅錢財是奢望,有可能連小命都危險!

    ……不過挨不住困也實在難辦,去看看柯常侍身體可好些沒,兩人輪流著,既可減輕自己負擔,也可探知消息。心思轉了幾轉,李英連終於長籲口氣。

    她身側的葉暖,用眼角餘光瞄見李英連神色,唇角略勾出一抹冷峭的笑。

    身邊隻納一個侍人的蕭義,本來也在女帝宴請的雲京貴族男女之列。但懼怕躲不開的糾纏,她借口去外城談生意,早早避開了。

    回到雲京,已是三日後。有錢能使鬼推磨,禦花園內種種景況,買通一些小黃門,自然可以一清二楚。

    趁著葉暖來取蕭家從各處酒樓茶館內探查到的各種小道消息,蕭義好奇地追問葉暖緣何也如她一般避開。

    見葉暖沒有回答的意思,蕭義別有深意地試探道:“聽聞當日喬家家主邀你去替他小公子畫像,本意是希望等那小公子看中你,即與你結下姻緣。誰料,郎有意,妹無情。為了拒絕那小公子,二小姐還不顧女兒家臉麵,自屈一腿!”

    當日在喬府,隻得喬家小公子和他身邊侍兒兩人知情,這蕭義是從哪聽來的流言,葉暖麵色微白,咬唇不語。

    蕭義輕聲道:“不用擔心,此事除義之外,沒有第五人知道。不過,義很納罕,按理說二小姐若是娶了他,隻會對你的大業更有助力,難不成是因為他年歲超過二十二?”

    “男子的年齡,與他魅力相輔相長。在秋印象中,曾見過一個年歲超過二十五歲的男子,他是秋一生最風姿卓越的所遇——”葉暖目光悠遠,停住口半響,又道,“何況,這世界男子本就夠苦,秋又怎能因為所謂的天下大義和個人一己之私,置他於被欺騙的境地?不可為之事,秋不能為!”

    今日聞得葉暖一言,蕭義心下大為快慰,深深的望著葉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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