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73 更新時間:22-03-08 22:32
昨日上午還是春風和沐、煦日融融的天氣,到下午就有陰雲在空中聚集漸漸籠罩住整個開封城。
前去顧府道喜的賓客們見天氣轉陰便不久留,未至傍晚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果然,天剛黑時有零星細雨飄起,這一夜過去雨未停且愈發細密連綿起來。待至清晨醒來,各家各戶推開門窗時,見到的已是被春雨洗刷過一遭的京城。
今晨,宋洵宣早朝,寅時前宮人把宮燈點起。福寧殿外抬著龍輦的太監在廊下垂首待命,與福寧殿隔了幾條宮道的禦膳房也人來人往地忙碌起來。
宋洵用完早膳乘龍輦到達大慶殿時天色大亮,等宋洵走入大慶殿,座下身著朝服的大臣們正俯首站好在位置上,宋洵坐於龍椅之上大臣們齊齊跪禮。
早朝上宋洵先表彰了顧震的功績,隨後又仔細詢問戰後遼東一帶的邊境部署和高麗如今的國情等等。
顧震頭戴紗帽,身著紫蟒寬袖錦袍,手拿笏板出列俯身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已在高麗的各城池處增設瞭望台部署兵將看守,若高麗日後有任何異動,開封都能及時收到情報。”
顧震的嗓音蒼勁有力,即使此刻正卑躬俯身宋洵也覺得顧震全身無不透著英姿勃勃之氣。宋洵一時想起從前在國子監的時候,他記得顧震那時還是個形骸放浪、玩世不恭之輩。
顧震語畢,宋洵不置苟同道:“好,顧家人兩代戎馬,如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顧震不敗你父親當年的驍勇之姿。”
“皇上,老臣有話要說。”一個身量中等的紫服儒臣出列諫言。
這位儒臣耳鬢白發與黑發交雜相間,闊耳方臉上狹長的眼睛裏總是帶著幾分城府。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卻依然說話時中氣十足,他側首瞥眼看向身姿挺拔的顧震,麵上不認同地搖首。
宋洵已經猜出林文山要說什麼,把視線移到顧震身上看了一眼他故作疑問地朝林文山道:“林相有何話說?”
“皇上,顧震其人品行不端,當年先帝也曾對他嗤之以鼻。皇上如今隻因他立下戰功,便對他如此信任隻怕此人日後會恃寵而驕!”林文山鼻中輕蔑地輕哼一聲,他手裏已經抓住了顧震的一個小把柄,今天便要趁火煞煞他的威風。
“皇上,昨日禮部尚書張宥衛張大人從顧府回來後心中便忐忑惶惶。”林文山直起背看向顧震麵帶質問之色,“張大人回去後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前來與老臣訴苦。張大人說自己前去顧府誠送賀禮,在府中遇到顧震先表達了讚美之意而後與顧震談論國之禮法。可沒想到,顧震其人本性放蕩輕薄,不敬我朝禮節反而把青樓樂女請到府中尋歡作樂。
要知道一國之重,時而立法,因事製禮。顧震回京不過兩日便恃寵而驕,依老臣所見,陛下應當防微杜漸,以免他居功自傲啊!”
顧震聽得挑眉,心道林文山果然是個老狐狸,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他上升到一國之重。宋洵威嚴的目光落到顧震身上,指節輕敲著龍椅扶手上的雕金龍首道:“顧愛卿,可有此事?”
殿內,站在秦清容身後的葉如安用笏板輕輕點向秦清容的後背,秦清容回頭隻見葉如安想起昨日的“賞花”,正麵帶笑意一臉看戲的表情。
秦清容轉過頭,視線重新落在神情依舊不慌不忙的顧震身上。
“回皇上的話,臣無辜!”顧震漸皺眉心,語氣裏滿是被誤解的無辜他抬首真摯地看向林文山,林文山撇著嘴晦氣地一甩寬袖冷哼了一聲。
“想來是臣昨日沒有送請帖給林相,林相心中不悅今日才對臣百般挑剔。”
林文山身形一僵,轉過身看向顧震的眼神又詫異又憤怒。
宋洵唇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笑意一閃而過他嚴俊的麵容上帶有疑惑,“哦?怎麼說?”
顧震麵不改色,神情無辜一雙鳳眼眼底卻隱含幾分促狹,他把身姿俯得更低道:“想來是林相誤會了。昨日裏臣並未給任何一位大臣送過請帖,可是上門來送賀禮的大臣們卻絡繹不絕。臣既然是作為東道主,自然萬萬沒有怠慢來客的道理。於是命家中小廝簡單布席,又把臣曾花重金在江南買下的一支舞女請出給大家助興。這群舞女雖然從小便浸沐在秦樓楚館中,但早就已經都是良籍。
昨日各位大臣都對她們稱讚有加,若是林相對錯過欣賞微臣府上的絕妙歌舞而耿耿於懷,那微臣今日便把她們送去林相府上作為賠禮。
隻是……”
顧震看著林文山一臉驚詫的表情心中笑意愈深,麵上依舊帶有深刻地自責之色,顧震直起身子為難道:“隻是這是我與林相兩人的私事,林相若有不滿下次私下裏與我直言便是。朝堂之上,應當論戰事議民情,林相此番做法微臣覺得實屬浪費皇上與眾臣的寶貴時間。”
宋洵聞言暗自點頭,他沒想到顧震也是個巧言善辯之人。
“你…你!你簡直胡言亂語!”林文山怒指顧震,氣到結巴。他素來對那些靡靡之音嗤之以鼻,顧震竟然將他說得像一個小肚雞腸的老色鬼!
“皇上,此人頑劣不堪,不聽教誨且巧言善辯。老臣…”
“皇上,臣有事要奏。”
一直站在一旁不動神色的秦清容從寬袖中拿出一張狀紙,出列跪禮道。
宋洵輕歎了口氣,看向林文山安撫道:“好了林相,朕已知情。不過既然是你和顧卿的私事,那就私下解決,朕現在要聽別的大臣奏事。”
林文山不甘心地咬牙歸列,狠狠地看向顧震暗自在心裏給顧震記下一筆。
“秦卿,你說吧。”宋洵輕揉眉心。
“回稟陛下,微臣前日與葉少卿在大理寺收到一封婦人的狀紙。”秦清容把狀紙捧於雙手之上,李成福下階從秦清容手上接過,遞交於宋洵。
宋洵定眼看向狀紙,卻沒想到這封狀紙是以血書就。
秦清容起身拱手道:“回皇上,此婦人原籍潭州人氏,此番進京告狀後便當街自刎而斃。狀紙所言,其夫君錢氏本是潭州負責鹽鐵運送的從役之一,日常負責的事務便是把流進潭州的鹽鐵裝卸保存並運向相鄰的州縣。錢氏運送鹽鐵已有經年,經年來從未出現過差錯。可卻在半年前的一次運送中一去不返,至今杳無音信。
錢氏之妻起初向當地的縣衙報案,但是久久沒有得到縣衙的回應。她便一鼓作氣,告向潭州刺史。刺史起初會給她一二回信,後來音信也石沉大海。萬不得已之下,這才寫下血書,進京告狀。”
“這婦人也是一個可憐之人,”殿內有一大臣插話道:“不過不排除她的丈夫想要拋棄她的可能,她此番自刎而終,會不會是想到這一層才草率輕生的啊!”
秦清容平和的嗓音複起聞言否絕道:“隻怕並不是這樣,這婦人前日來告狀,除了帶來了狀紙還有一封發現有人私藏鹽鐵的證函。
此證函上寫明了鹽鐵的私藏地、發現這些鹽鐵的證人以及發現時間。
這些私藏的鹽鐵包藏於潭州龍山縣的一座荒廢土山中,於一月前,被附近村落中一名上山采草藥的小童所見。這名小童回村後告訴家中大人,家裏的大人又與其村村長前去證實。錢氏之妻進京途經此地,恰巧趕上這一事,便向村長討要了此證函。
此事件後,這名婦人隱約覺得這些私藏的鹽鐵與錢氏失蹤息息相關。她不再相信當地官衙,寧願血書告狀,也希望錢氏失蹤一案的真相最終得以浮出水麵。”
“豈有此理!”宋洵緊攥狀紙的手拍在龍椅扶手之上,橫眉怒道:“潭州的縣衙刺史如此昏庸無能,活生生逼出了一樁命案!鹽鐵司使何在?”
一身著緋色朝服的精瘦老儒出列,雙手握住笏板懸於頭上俯身而跪,“微臣董溫參見皇上。”
宋洵看著董溫跪地俯首的身形冷聲質問,“董溫,你既然掌管鹽鐵司有人私藏鹽鐵你就未曾察覺?”
“回皇上的話,鹽鐵司中事物雜多,除了定時定量給各大州縣運送之外,平日裏還有軍事上與外交上的供送。微臣主要負責分配以及洽談,具體運送職責一直是陳林祥陳大人在負責。”
掩於人群中的陳林祥不由深吸一口氣,他個子矮矮的,步子挪了半晌才挪出列。抬眼偷看了一眼龍威震怒的宋洵,連忙下跪道:“陛下,微臣失職,甘願受罰!”
“皇上,”秦清容拱手諫言道:“鹽鐵專營自齊國時便被實行,是朝廷打擊富商大賈、增加財政收入的必行之策,萬不能有錯處疏漏。”
宋洵把凝視陳林祥的視線轉移到秦清容身上,語氣緩和些許,“那依秦卿之見,而今該當如何?”
“稟陛下,此案牽連甚廣,怕是很棘手。臣請旨與鹽鐵司使陳林祥一同前往潭州查明真相。”
秦清容言畢,葉如安連忙出列而跪道:“稟陛下,此事狀於大理寺又與我朝經濟往來息息相關,臣也願隨之前往協助一二。”
宋洵沉吟點首,瞥眼看向陳林祥道:“陳林祥,朕看在你經年兢兢業業的份上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你不要叫朕失望!”
陳林祥忙接旨謝恩道:“陛下仁慈,微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座上,宋洵思躇半晌最終把目光落在顧震身上,“顧卿,此次鹽鐵一案牽連甚廣,情勢險峻。秦卿等人皆是朝之重臣,朕命你帶一批軍隊隨之而行並協助秦卿等人查出真相,你可願意?”
葉如安暗自嘖嘴,直歎倒黴,祈禱顧震這個難相處的煞神可千萬不要答應。秦清容聽到皇上這麼說,跪在地上的身形一滯,他有些期待顧震的回答。
顧震撩起紫蟒錦袍下擺跪地,拱手微微一笑道:“微臣領命。”
“甚好!”宋洵又問林文山道:“林相,你有何看法?”
林文山俯首時眼神中略帶殺氣,他已經心生一個可以扳倒顧震和秦清容的計謀。這兩人一個在政事堂裏總是絆他腳步,一個剛上任就毀他多年名節。既然皇上在早朝上不管,那他便私仇私報。
林文山拱手沉聲,“老臣並無異議。”
“好。”宋洵神色略顯疲倦,“此事交由你們處理,要盡早出發。眾卿若無重事要奏,就先退朝。”
李成福見宋洵使眼色,站在龍椅一側朝前走了一步,手抱拂塵揚聲宣道:“退朝!”
語畢,朝臣行禮後紛紛退散。
殿外陰雨連綿,秦清容今早上走得急並未帶傘。他站在廊下看著眼前雨幕,遲遲未動。
正要跨步而出,頭頂上卻有一把傘橫遮於頭上秦清容不由抬頭,側首時卻看到顧震正挑眉朝他笑。
此刻兩人之間相隔不過一掌的距離,秦清容看著顧震神色微怔憶及昨日耳畔不由微紅。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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