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2 更新時間：09-10-01 00:02
鄭嫂看著紙上的字，“墨先生用筆不俗，這是給這丫頭起的名字？”
墨先生沒有否認，轉生從嬰兒的繈褓內拿出一個玉佩和一個玉質小盅，這個小盅雖小，做工堪稱上乘，鄭嫂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看到的時候還是倒吸了一口氣，現在是仲夏，那玉盅拿出來的時候旁邊竟兀自凝了一層水汽，“年家大少爺昏迷不醒也已四年，終有機會救了”墨先生一邊說，一邊繼續在紙上寫下藥方，悄聲說與鄭嫂“那昏症並非不可治，隻是少了藥引，現在藥引有了自然可以痊愈，隻是……”正色的看了鄭嫂一眼，“這事切不可與第三個人知曉，哪怕是你兒子和年家人也不可說。”鄭嫂對墨先生的話向來是聽的，點頭後，問道“這玉盅可是盛藥的？”“是的，我來往不便，以後這事便要托與你，也償了你報恩之心，藥材並不難找，你可差人進城買來，重要的隻是這藥引，你需狠的下心來，仔細依我所言才可救年少爺於完全。”鄭嫂目光毅然“先生自可吩咐，奴家一定照辦。”
墨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年少爺生辰之日不吉，命中注定有此劫，需用嫡親姊妹之血做引，方能藥到病除。”“啊……”鄭嫂當即失色，這麼小的嬰兒，要取其血，怎麼忍心……“莫怕，隻需為引罷了，我豈能害她性命？”說著，遞給鄭嫂一個用細絹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四根銀針，剛好映在陽光下，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這孩子現在不足一月，你且記好她的生辰，每次用銀針取一滴足矣，每過一年，換粗一點的即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引子也要大一些的。”看鄭嫂沒有什麼反應，墨先生又說道“鄭炳此人生性不安現狀，他日必會引火上身，此女底細萬不可讓他知曉，你要護及周全，去年家送藥也差專人去就好，年府我也安排過了，自說是我叫送去的即可，一定要將藥汁熬成膠狀，滴入血引後置與這盅內，待年少爺服下再將盅帶回來。”“我都記下了……”
“哇……”嬰兒突然哭了起來，鄭嫂一驚，連忙抱了起來。“恐是餓了，這孩子就交與你了，你自說是上山采菇撿來的吧，我走了。”“先生慢走。”鄭嫂送走了墨先生，看著懷中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無限母愛被勾了上來，“雪筱陌，筱陌，陌兒，雪兒，雪兒，雪兒乖，雪兒不哭了，姨娘抱抱呢，姨娘抱你尋奶吃去，乖哦……”鄭嫂覺得先生起的名字這麼別扭，怎麼喊都覺得淒冷，沒有半點親昵，想來想去還是喚雪兒比較順口吧，自是撿來的孩子就叫姨娘吧，定是待她入己出的。
抱著雪兒出門，朝著村東走去，那邊大劉一家姑嫂二人上月同時生產，奶水自是多些，想著就加快步子去尋，半路被人攔住“娘，你抱的是誰啊”鄭嫂一愣，怎麼鄭炳這個時候回來了，平時都是天色晚了才回來喊餓，今兒個是怎麼了“你怎麼回來這麼早？柴剛收拾停當你就回來了，可獵到什麼了？”突然，鄭嫂抓著鄭炳手臂“炳兒，你莫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裏？快叫娘瞧瞧”“……娘，我沒事，突覺得太熱了想回來去溪邊耍而已，我問你抱的是誰家的孩子。”鄭嫂這才放心，笑笑說道“看這孩子漂亮不？我撿得，不和你說了，我估摸她餓了一直哭，我抱她尋口奶去，你回家等我罷……”說完就走了。鄭炳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看她娘樂嘻嘻的抱著孩子一路小跑的走了，他心裏突然覺得冰冷冷的，多年沒見娘這麼開心過了，可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誰家丟了孩子不找呢，這山野荒山的住的都是窮苦人家，那孩子身上的包袱怎麼會是那麼好的錦緞呢，嫌棄是女娃扔的？仇家擄來扔的？到底怎麼回事呢……
鄭嫂回來時，雪兒已然不哭鬧了，靜靜的睡著，漂亮的臉蛋上看不出一絲波瀾。“娘，這孩子真的是你撿的？”“廢話，你懷疑娘偷的？你看看這上好的錦緞，這玉佩……定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孩子。”“娘，你既然知道還抱了來？”“那我怎麼辦，山裏雖沒有虎豹什麼的，但她這麼小遇著什麼也活不了啊”“送官啊，娘，你就沒想著是個禍害？許是人家不要的最好，可萬一是仇殺或者什麼的，豈不是連累了自己。”鄭嫂將孩子放於床上，示意鄭炳小聲點，拉他出了內室，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幽幽的說道“炳兒長大了，知道這些個事了……”“娘……”“炳兒啊，自你父親出事到現在，娘平日裏傷心也從未當你麵，今兒個在山上遇上這個孩子，娘就覺得是老天爺特意留給娘的……有個孩子照看著，許是不會再那麼想你爹了吧……”鄭炳聽著，看著自己的娘一向強勢，那年家中遭此變故也未曾哭過，今日邊說邊抹了淚，當真是決定養這個孩子了，自己也知道，若是沒有那一劫，憑爹娘如此恩愛，自己恐是早已弟妹成群了，奈何如今隻有自己陪在身邊，雖說孝是盡了，但終究沒有個女兒家讓母親貼心吧……鄭炳歎了口氣，扶母親回房休息，“娘想養就養著吧，且把這女娃的隨身物件收好，不可再像今日一樣匆匆的抱去與他人看，會讓人起疑的。”鄭嫂點頭，心裏暗自沉了下去，是啊，自己怎麼如此大意，還好隻抱到了大劉家，他們一家人最是淳樸，不會生疑的。“娘身體不適，許是今兒個在山上受風了，你去把生哥喊來。”這生哥是當年年家派與京城接鄭家老小的車夫，自從鄭家在山裏安了家，生哥也留下了，他本就是這裏人，與村裏人說鄭嫂他們是他遠方親戚，村民都信了，也都知道他被買了去年王爺家做事，後來贖了出來，想來想去，買藥送藥這個事還是非他莫屬了。
“嫂子，您喊我？”生哥一身粗布衣，長相平凡，丟人堆裏也尋不見，正式合適人選。
“恩，我有件事要托與你”鄭嫂看了看他，說道“年王爺一家對我有恩，這些年我一心想報恩，現如今得到良方，能救年少爺病，隻是我這身份來往不便，你可願意當著傳送之人？”
“嫂子說的哪裏話，我本是一個下人，承蒙嫂子不嫌棄，平日裏照顧有加，年王爺以前待我也不薄，那麼重要的差事都交與我去辦，自是信任與我，嫂子有事自管吩咐，我定盡全力。”
“好好，我這裏有張藥方，你且去抓了藥來，若遇人問你，你自管說是我傷風，幾日來都頭暈便可。”鄭嫂將藥方交與生哥，生哥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能救年少爺，有些疑惑的是這方子自是普通，果真有效麼，但是他沒有問，鄭嫂看他眉頭一皺又舒開，心裏暗自捏了把汗，還好這藥方我重新謄過，他果真是識字的，若是看出是先生的字跡恐怕這事就完了，以後行事定要萬加小心。
“那我現在就去抓藥了，嫂子你先歇著。”
生哥出門了，鄭炳進來時，手中已多了塊素色的薄毯，遞給母親，將孩子的錦緞換下，包著那塊玉佩和先生所書的“雪筱陌”一同藏進牆角一塊挖開的石磚後麵。
“娘，她叫雪筱陌麼？”
“恩，我們喚她雪兒可好？”
“好，雪兒，你是我鄭炳的妹妹，娘待你親，你自就是我的親妹妹……”
鄭嫂看著鄭炳，突然眼眶一熱，淚湧了出來。
過了個時辰，生哥帶著藥回來了，原本想幫忙煮了，但是鄭嫂給勸了出來，讓他忙別的去了，藥是鄭嫂親自煮的，鄭炳想幫忙也被轟了出來，生哥給鄭嫂發誓不將此事告與他人，自是沒有給鄭炳說的，鄭炳以為藥是娘自己要喝的才去幫忙，這一下被轟出來頓時覺得不知所措。“鄭炳啊，嫂子的藥你還是別去管了，咱們去溪邊看看有魚可好？你雖是她兒子，卻沒個女兒貼心……”生哥在一旁一邊歸置柴火一邊說道，聽了生哥這麼一說，鄭炳似乎是明白了，許是娘也沒什麼病，可能是年紀大了，內經不調，又不好與自己說，囑咐了生哥去抓藥也恐是怕自己不明就裏，以為是什麼大病著急吧……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雪兒當真是娘的福啊“是啊是啊，表叔沒見娘撿了個丫頭嗎？那就是老天爺賜給娘讓她替我盡孝的”“哈哈……”二人一同走了，鄭嫂在屋裏煮藥，雪兒很乖，不哭不鬧，兩隻眼睛盯著藥罐下麵呼呼的火苗，一點也沒有懼怕，如同那天夜裏，山前嶺上的荒苗裏，她一直盯著那燭火一般。
鄭炳雖是走了，心中滋味是不好受的，自己隱居在此，年王爺吩咐過，日後不得娶妻生子，以免留下禍根，功也是不可再練了，全當自己是鄉野村夫，終老一生吧。他是不甘啊！鄭家劍法從祖上傳下來一直頗有威名，連當年皇上提到鄭家也是讚不絕口。當年父親隨年王爺征戰南土，鄭家劍法的威名早已名揚整個南土，自是恨啊，竟生生的毀在了自己手上……王爺不讓再有子嗣也恐是將來要報仇吧，“哼哼”苦笑一下，鄭炳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我找誰報仇？找皇上？還是殺光南藩的叛亂？我區區一個鄭炳，怎可以抵過千軍萬馬……父親死前那一幕，一遍一遍縈繞著他的夢魘，那揮舞的刀劍，橫飛的血肉，那麼清晰，那麼痛，一劍一劍劃過他的心。可憐父親最終還是落下個瀆職通敵的罪名，鄭家將要在曆史上消失掉了，連個正名都得不到，他，鄭炳，連報仇的勇氣都已被磨平，悲哀？痛苦？抑或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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