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2 更新時間:09-10-19 20:15
“我隻要小叔叔好好的……”皇帝低聲道。看他說話間略有些精神,惶惶然鬆下一口氣。低頭看看手中的西蕃蓮,本是帶出宮來討皇叔歡心的,卻不想是小叔叔見過的。有些沮喪。想了想放到枕邊,伸手去解開暄王束發絲帶,替他理順了頭發。觸手之處,隻覺鬢邊發絲,都微微有些濕了。不由得怔住,看著暄王爺烏發映襯下的臉,雖然形容蒼白,然而那般清俊,更是無處可藏。一時默默出神。
大痛之後,暄王全身無力,這些帖身事務讓卓兒親自來雖是不妥,卻無又力反對。眼前情景又似乎有些似曾相識,一時卻想不起這許多。聽他這般說,也一時無語,嗅著枕邊西蕃蓮的清香,合了眼憩著。一會兒才慢慢道:“我不要緊。皇上明日還有早朝,先回吧。”
“我等小叔叔吃過藥便回去。”皇帝的眼光帶著三分難解,在他臉上細細巡梭,最後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微蹙的眉心,低聲答道。
正說了這句,門口有人稟了一聲,蓮浮托著藥碗上來。廬景神色閃爍不定的跟在一旁進來,向王爺看去一眼,神色裏掠過一技淡淡憂慮。
“朕來吧!”皇帝收回眼來,見煎藥的速度沒什麼好挑剔。此時憂心著皇叔,也沒心思找廬景的岔。便要去取藥碗。
“皇上,仔細燙手!”廬景皮笑肉不笑的道,急著要攔下來。他隻怕心暄王有個什麼閃失,出去一直候在門外,那來得及去下方取藥煎煮。這劑藥原是暄王爺自己所配。遇著浮蓮今日得了一頓教訓,倒不敢疏忽怠慢。細細熬足兩個時辰,偏偏在這個時候送上來,他隻怕劑量下得有個輕重閃失。當著眾待衛的麵卻不能上前去打翻。隻得緊跟了進來。
“皇上,小心別燙著了。”暄王依著枕勉力坐起,見廬景遞過來的神色,也不動聲色道。“浮蓮,先放著吧!”
“朕親自來!”見他同廬景一般說辭,皇帝又不悅,眉梢一豎,更是非要去端。看他眉眼裏沉著一片銳氣冷意,全是一番端正的天家威懾。浮蓮小丫頭一個那裏敢不從,跟著站住了,也隻道:“皇上小心燙著。”
皇帝冷著臉,哼了一聲。卻當真燙時把皇叔的藥失手摔了,取了帕子來墊著,端著小心吹了吹,見沒多少熱氣,又細心嚐了嚐。正是溫熱剛好。緩下神色來,朝浮蓮投去讚許的一眼。原來浮蓮這時要不得的細心,等藥微涼了些才送上來。
“皇上回去吧!”暄王爺微歎了口氣,再次勸道。“這些事讓別人來做。”
“朕要親自看著才放心。”皇帝堅持,親自取了匙,舀了一匙遞過來。“等皇叔吃了藥朕就回宮。”
廬景在一旁大急,咬牙暗想幾時定要蒙了麵,去扁這不知輕重的死小孩子一頓。浮蓮見皇上同王爺說話算是換了個人的口氣,也是好奇的怔怔瞧著。
暄王垂眼看了片刻,想來這十日緊急,也再沒有什麼時間來辦這要緊事。皇上也是個倔強脾氣,若不依著他定然是不肯走。隻得就著皇帝的手慢慢飲了。
皇帝才大為滿意,仔細扶他靠下,攏好被枕。看暄王合眼睡了,這才輕輕起身,也不讓廬景浮蓮出聲恭送,走到門前又回過頭來再三看看,確定沒什麼疏忽了,這才起駕去了。
廬景好不容易把這太歲打發走。吩咐浮蓮王爺靜養,萬勿讓人驚擾。急匆匆折進屋,撲過去便探暄王脈象。
腹中翻絞了這半晚上,此時皇上一走,一口氣鬆懈下來,暄王便有些昏昏噩噩,由著他把號脈倒不曾推拒。
隻是晚膳就沒有用過了,此時一碗藥飲下去。腹疼時輕時重的尚不覺得有什麼變化,反而是胃裏翻騰起來,再壓不住心頭的煩悶。由著廬景扣著手腕,掙紮著伏到床邊,嘔了半天,偏又吐不出什麼。
有些煩燥的推開廬景在背後拍撫的手,精疲力竭的一靠,一手按在腹上,蒼白著臉向廬景道:“水。”
“這種事也是可以硬著脾氣來的麼!”廬景心下有氣,話裏卻不由得有些擔憂。“現在覺得如何?”
見廬景仍不放手,暄王也沒力氣同他分辨,推推他的手,仍是低聲道:“水……”
廬景見指下脈象尚且平和,想來湯藥還沒生效。梢梢安心。轉眼一看,隻有方才皇帝來時上兩杯殘茶,早涼得透了,也不好拿給他喝。無奈問他:“疼得厲害嗎?”
“嗯。”此時腹痛雖磨人,卻尚能忍耐。閉著眼應了他一聲,慢慢道。“你去拿水。”
廬景隻得仔細攏了被,出門去取些熱水。好在暄王時常忙到深夜,廚下都有備下宵夜的慣例,今日王爺又未用晚膳,竟還有幾人留在廚下。當下廬景也不客氣,順便取了些清淡的粥菜,想了想,又吩咐廚下候著,先不要憩下,幾人諾諾應了。
廬景提了這些事物回去,小心關上門,才轉過屏風。卻見暄王爺在榻上蜷成一團,枕邊幾個西番蓮已被推落地上,仍是不曾聽他呻吟一聲。忙放了食盒熱水去探看。
見他臉上半分血色也無,隻有唇上漸漸咬出分鮮紅來。覺察到有人進來,睜眼看看他,尚來不及說什麼,微微一顫又蜷緊了身子。尺脈虛浮澀滯幾不可觸,顯然是滑胎之象。
此時才想起去看看碗中殘藥,見那劑量相對於婦人來說,當是下得重了。
又看他眉宇間幾乎就不曾鬆開,身上必是更不好受。廬景行醫經年,各種疑難雜症見得不少。偏是在這一科上不甚插手。眼前情形又不同於婦人。多少也有些無策。知道這般事總是要痛的,此時藥石卻也幫不上多少忙。隻能在一旁陪著,先喂過水。再端了清粥過去,看他緩時哄著吃些。
好在暄王堅忍慣了,此時竟也沉靜。雖是腹痛得厲害,看廬景在一旁,尚能強持著三分清醒。勉強由著廬景喂了兩口,那般磨人絞痛又起。便再咽不下。靠在枕上合眼忍耐。
廬景無法,放了勺碗。探手去被下替他寬了衣褲。還要探看,王爺卻再不肯了,隻得無奈住手。
一手扣著他手腕,胎息分明漸弱,一時卻還落不下來。知他這番痛楚尚還有些時候要煎熬。暗自皺了下眉,一邊去替他拭額上冷汗。看看他雪樣蒼白的臉色,鬢邊發絲也然濡濕。全身衣物就沒處是幹的,整個人都跟個水裏撈出來的紙人沒兩樣。那裏擦得完這許多。
指下微微一動,竟是覺出那人的顫抖來。不由得一怔,認識暄王幾年,不是沒見過他受傷,卻幾時曾見過他狼狽若此。想是那落胎的痛楚遠然出人始料。眼看落胎都能痛成這般,倒有些慶幸不曾勸得他將養或是留下胎兒,否則到時的腹痛,將不知是眼前的幾倍之數。
看他痛楚,隻得找些話來說說,好分散些注意力。隻是一時忙亂,卻想不起這許多,胡亂的道。“這孩子若是好好的,倒不等我迎娶絳螺,便有現成的幹爹可做……”
“不得說出去半句……”這話倒真惹得暄王爺張開眼向他看來。反手抓住了他,才說了半句,痛哼了一聲,又咬牙住了聲息。
“好好,不說。不說。”手腕上陡然吃痛,廬景看看他被腹中胎兒折磨得痛楚迷離的眼神,自然不敢叫出一聲,臉上不動聲色歎道。“若來的不是我,定然要被滅了口去。”
“……是你……就……當我不敢?……”那人一半腹痛一半惱怒,掙紮著半坐起來。蜷著身子斷續應他。
“你當然敢。”廬景陪著笑,忍著疼不去抽出自己被他緊抓的手。又慢慢說些別的,暄王有時也答他一兩聲,後來便慢慢應得越來越少。
“左右沒有人。實在受不了,便出個聲。”手上又是跟折了似的一痛。越發覺出他手指的冰冷來。廬景頓時住了口,半天才放輕了聲息勸。
“……疼……”暄王張眼看看他,搖了搖頭,卻隻得一個字。抿了唇再不開口。終於知覺廬景的手還被自己抓著,鬆手放開他。反手去揪住身下床被。陡然翻身蜷得更緊,把臉半埋在枕上。
遇著這人這般性子,廬景張了口,半晌無言。隻得替他攏了被,看他無力抗拒,又伸手去探他身上,隻覺手下衣物皆被汗濕,他扣在腹上的手也是冰涼透骨,隻有掌下腹部不同方才冰冷,竟是炙熱滾燙一片。一時不再說話,默默的替他揉按。
未料到這疼痛難耐如此。暄王雖咬住嘴唇勉強自己不曾出聲呻吟。身子卻不受他控製。腹痛襲來時,仍然忍不住輾轉著蜷成一團。
仿佛腹中一團血肉也有知覺,知這人心狠不要自己,總不肯輕易落下。雖受藥力驅使將墮,偏要在他腹中掙紮翻騰。爆開陣陣暴烈痛楚,生生折磨不休。
暄王眉目慘白,一手緊緊壓住下腹。藥力漸漸全然發散開來,一時仿佛腑髒裏一鍋沸油四下遊走。整個腹腔都是虛虛實實火燒般炙痛,合著下腹的絞痛攪在一處,更加疼痛難受。如此痛上些時候,撒裂般絞痛慢慢凝成一團。伴著些針刺樣的痛楚,定定的隻在小腹處糾結作亂,痛楚反而更劇烈了許多。仿佛由那處疼痛又生出無數隻刀樣的手,要把他腑髒攪碎才肯甘休。手下不由得加力,恨不能把那痛壓碎。
如此輾轉痛了半夜,胎兒方才落下。
第二日自然稱病上不得早朝,皇上頭晚來看過,知他不適,也不曾深究。旨意卻真是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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