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53 更新時間：09-11-22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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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常說起我們那個雨中的邂逅，她在一個下午後就愛上了我。我告訴她，我在看見她第一眼時就已經愛上了她。
第三個5月28號，我們的兩周年紀念日，岩很精心地化了嫵媚的淡妝，穿著一身無袖的黑色巴寶莉連身膝裙，在我下課時徑直走進我的教室，送給我一個長長的吻。那些掌聲、口哨聲、唏噓聲，那些羨慕、嫉妒、不屑、鄙視的目光，那些過往的種種坎坷、快樂，早已無關左右。我閉上眼睛，默默承受她嘴唇的壓力，那層晶瑩剔透的唇彩有股很甜的味道。
岩將我包包中的大內科書拿出來放回桌上，告訴我今天用不到。在多年以後回想，或許真的是這樣，我在心中承載了太多瑣碎的壓力，卻在當時沒有覺得對她有任何虧欠。她的寬容在現在看來是需要心存感激的，而我在潛移默化中將她的釋懷當做理所當然，常常忽略她的感受。我一向是個心血來潮的人，並不懂得愛是在一朝一夕的勞作中積累出來的。
濟南是個固守傳統的地方，極少可以找出一家正宗的西餐廳，而那些打著西餐廳旗號的地方多數以西式簡餐為主。其實這對於我們是無關緊要的，相對於那些繁冗複雜的正宗西餐程式，這樣的簡單適合我們單純的心境。我們喜歡共青團路的豪客來，一杯開胃酒、兩個餐包、一碗湯、一碗沙拉、一杯紅茶跟一份牛排，並不比正宗的西餐程式差多少，盡管上菜的順序沒那麼考究，環境也沒那麼閉靜，但這已足夠。相視一笑帶來的靜謐可以屏蔽一切嘈雜，至少我們談笑風生時，周圍的一切顯得那麼安靜。更何況，每次吃完後的那張優惠券，對我們這些身在象牙塔囊中羞澀的學生來說，極具誘惑力。
沒有什麼比美餐一頓後再看場懷舊的老電影更適合紀念日的浪漫了，而我們幸運的在去到的第一家影院就與“羅馬假日”重逢。這樣的懷舊場往往人很少，整個放映廳空落落的，趁著電影尚未開始，我們坐在一起回憶兩年前這天的美好。而這時，岩會興致勃勃地靠在我身上，眼神熾熱的像黑夜中的妖貓。這樣的時光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我慢慢講述著，任由思緒彌漫在泛黃的記憶裏。此時，我的眼神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深遠的隧道，直達恬靜的中心花園最隱蔽之處。我所喜愛的那雙聰慧的眼睛於是就在瞬間燃燒起來。
那個下雨的午後，我被一個忙著避雨的女生撞了個滿懷，她的物品散落了一地，化妝包、紙巾、卡通發卡、零錢、被摔碎的小鏡子、棒棒糖，還有一個很小的毛絨狗（他叫奧利弗，岩一直叫他“兒子”）。我慌手慌腳地蹲下幫她收拾東西，她也蹲了下來，我們就這樣麵對著麵。那是我第一次離她那麼近，我看著她美麗的麵孔發呆，雨水擊打起的土腥氣絲毫沒有遮掩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從那一眼開始，我心裏明白她注定要成為我生命中舉足輕重的人。
她收拾完物品輕輕地說了聲謝謝，轉身要走卻被越下越大的雨困住。我暗笑著我們的故事肯定不會就此打住，我把傘伸了過去，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翻動了下睫毛，淡淡一笑，讓我仿佛凝滯在了她那一笑的瞬間中，岩說我那時心花怒放的樣子色極了。
我們躲到花園中的小亭子避雨，我們看著她濕透的右臂和我濕透的左臂相視而笑，仿佛有一種不諳自熟的默契。在她因為害羞而避過我的目光時，我才發現自始至終我都沒說過什麼，這讓我們都很尷尬。
“冷了吧？”
“嗯，有點。”
岩說我當時的套詞和脫衣給她的舉動俗不可耐但卻極具殺傷力，她鬼使神差地穿上我的外套，結果將沒被打濕的左臂也被我的衣服弄濕了。我告訴她在那天之前，我從來都不曾相信一見鍾情式的愛情故事，但當它真實地發生在身邊時，即便你沒有任何準備，也會默默接受那份撩撥心扉的悸動。
“你哪個院的？”
“經濟。”
“啊~那你怎麼跑西校來了？”
“我和同學來這邊幫老師那份材料，西校區挺漂亮的，我想自個兒逛逛，結果剛走到這兒就下雨了。”
的確那些古色古香的複古建築在鬱鬱綠色之中出落得越發悠然，讓人愜意。這樣的景致，即便是再不解風情的人都會被吸引，更何況是花季中的少女。岩跟我說，本來就聽說西校的男生秀色可餐，結果還沒等她慢慢欣賞，就錯落在我的手中了。
“你大幾？”
“一，你呢？”
“大二，不過咱們算同級了，我們學醫五年，你們四年，到時候一起畢業。”
“嗯，嗬嗬。”
彼此不熟的男女，迅速找到共同點是增進了解的不錯的方式，無論這樣的共同點多麼牽強附會。再有一條，倘若你是主動的一方，隻有你在不停地問，對方隻勉強回答而向你提問，那多半是不會成功的。所以，問題要帶有兩麵性，讓對方在回答你自然地回問，這樣成功的幾率會增加很多。岩翻起嘴角問我看來你那時就深諳此道嘍，我連忙解釋說是後來自己領悟的。
“你北京的？”
“濟南，你是北京人？”
“我也濟南的，哈哈。”
濟南人說普通話總是有些牽強，想象在學校裏說著一口“濟普”是件很尷尬的事。正好那時“血色的浪漫”熱播，再加上都喜歡聽老北京的傳統相聲，我和岩不約而同地學了一口不倫不類的京片子。
在發掘中偶遇和發現的共同點就像走向定性前的一級級台階，當某天最終拾級而上的時候回望，是需要心存感激的。
雨更大了，周圍的一切都氤氳在厚厚的雨簾中變得朦朧，仿佛這小小的亭台變成了一座孤落的小島，在暴戾著張牙舞爪的雨水中顯得柔和淒美，這般情景在現在想來搖曳如夢。
亭角傾瀉而下的水簾像一條條流蘇，仿佛散開在人心中，讓人舒適不已。而這樣的美麗總是兩麵性的，過多的水帶走了空氣中的熱量，讓我們開始顫抖。
岩笑著說那時我所說的那些有關需找共同點和青春理想的話題，不過是些欲蓋彌彰的借口。的確，我早在看清她麵容時就不能自已了，然而這般情況下無法恪守原則應該是值得理解的。岩不屑地看著我，狡辯！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我是借著中午的一點酒力才敢把手放到她胳膊上，這在不醉時是不可想象的。我告訴她，在這樣下去，會感冒的，一邊說一邊在她浸濕的衣袖上揉搓，試圖產生可以去除寒冷的熱量。她被我的笨拙逗笑了，卻配合地站在那裏，直到臉色緋紅。進入戀愛狀態的人血是熱的，我一向把這樣的理論當做一種精神上的幻示，直到那天由裏及表的被物化，我才知道到意識是可以作用到實出的。
“你穿這麼少，也會冷的。”
“我？沒事，忙活得都出汗了。”
岩清脆的笑聲回蕩在小亭中，仿佛散亂的雨聲中悠揚的天籟，讓我一點都沒覺察自己突兀舉動的尷尬。
“這樣會好些。”岩轉過身，背貼到我胸口，將我雙手搭在她身前。我第一次感受到從她身上傳遞出的溫暖，讓我熱血沸騰。而她長發和脖頸間散發的淡淡迷迭香更是讓我迷醉，我緩緩體會著她身上的柔軟，那般觸動心弦是以後任何形式的接觸都無法比擬的。
岩說她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隻是覺得讓我穿著個背心站在那裏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隻好靠在我身上，讓倆人都暖和，忘記了接觸的尷尬，反而在我的環抱中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那時她話不多，卻句句真誠，這叫我無論看到還是想到都會感到無比的興奮。仿佛那短暫的瞬間定格了一生的美好，早已無關起始，無關結局。她的出現成了生活的開始，像是一條花開的路口，通向未知卻不禁欣喜的未來。
雨仿佛是個故意找茬的渾不吝，你不需要時它不請自來，你需要時它卻悄然隱退。我抱著岩戀戀不舍，岩探視著亭外早已稀疏的雨滴，回頭告訴我，雨還沒停。我會心地笑著，心中祈盼著雨的繼續。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雨最終徹底消散了，岩的手機也響起，她同學在催促她了。可是我們誰也沒先一步動彈，直到路上漸漸有了行人，我說，你電話響了。她哦了一聲，匆匆接起電話，一隻手在卻我手中沒有鬆開。
“要走了？”
“嗯。”
“那個，可以留個電話麼？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給你一分鍾說服我給你我的電話。”
“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岩愣了一下，低頭從包中拿出一支彩色水筆，在我手臂上用粉紅色寫下了她的手機號碼。從那開始，這個羞澀卻果決的女孩兒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便這樣的決定在當時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理由。生活有時候沒有辦法理解，我們麵對的僅僅是一種無法明確的方式。但是，我們卻興高采烈地接受。
其實每個與她在一起的日子都值得紀念，因為美好，也因為苦楚。
過往的美好是值得紀念的，而美好的日子更是值得留戀。之所以為了紀念，是因為它和所有的歲月一樣，都飄散著曖昧的潮濕的氣味。我很少做夢，但在夢裏還依稀感受到冷冷的雨水順著長長的亭柱緩緩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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