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80 更新時間：10-04-12 11:18
小標題：君退一尺，我進三丈
闖禍的人該罰。
闖了禍又不想負責任的人更應該罰。
眼前這位有心闖禍無意承擔後果的人，正帶著一臉偷腥得逞藏寶過億的得意笑容看著他，她的眼睛像清晨破空而出的豔陽一樣閃著奪目的亮光。
“小青，你真是個寶貝！”她說。
“一人一次。”他說。
“啊？”雖然他說的似乎不錯，她依然覺得有點虧，“小青，你可是個男人，男女之間永遠不會有絕對的平等的，記著我說的話。”她本來還想說，這話等你找了媳婦兒自然就能深刻體會，不過，她突然就把那句話咽了下去，這句話其實挺無趣的，說不說有什麼打緊？這麼一想，她又開心的笑了。
“那些人，是誰？”他尷尬的摸了摸後頸那方寶地，想著剛才那一路驚險，真是奇妙的經曆。
世界上有些人的耳力往往甚於常人，而通常習武之人，夜間視物，亂中辨音的能力多半也不會糟糕。臥雲山長居的歲月，天青已數不清那一片連綿的山頭爬過多少遍，偏遠的臥雲山甚少訪客，雲蒸霧繞的山野，碧葉繁生，蒼藤掛樹。他清晰的記得那些師父遠行而他一人空守的夜晚，靜靜欣賞睡蓮展顏花瓣兒微張的心悸；記得晨曦初露時，悠長而婉轉的清脆鳥啼聲聲入耳；記得瀑布流泉下石澗上盛開的水花兒流光澈玉~~~當前一刻他們還在笑嘻嘻地打鬧，而後一刻白蓮的腳步聲驟然消失時，他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那一瞬間的心情分外複雜，自從下山以來，他們的處境便分外奇怪，意外遺失的玉玲瓏，橫空出世的大姐白蓮，來曆不明的江湖俠客，盤絲成網，浮生若夢，斷不虛言。處處承蒙白蓮的照顧，他從一開始的坦誠接受，驀地逐漸不自在起來。個中緣由如何說得清呢？他有口有手，甚至比之她還有一門武功可以保身，原可以不依賴於她的，原可以靜悄悄走開的，原可以一如既往的多做事少說話的，怎麼刹那間就都變了呢？
有些事情總是來不及細想的，當他醒過神來，要急匆匆趕去尋她回來的時候，空落落的巷子在夜色下靜謐無聲，唯有一地清涼的月光作伴而已。從巷頭尋到巷尾，又從巷尾轉到巷頭，他心裏越來越急，好好的活生生一個人，怎麼能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呢？這巷子未免太過詭異。心神不定，他再一次返回巷頭的時候，就聽到向巷口靠近的說話聲，並且領頭的似乎是個女子的聲音。他立即就悄悄的隱藏起身形，跟著闖入的紅衣女子的腳步進入這間陌生的大宅。
宅子內想必有很多人，他屏息緩行，如冬日風中飄落的輕雪一般寧靜，直到紅衣女子跟粉衣男子相遇，從他們劍拔弩張的對立中嗅到不尋常的氣息，猜想著或者她就是被擄到這裏。一不留神，露出行蹤，然後便是和粉衣男子的一番較量，那人以扇為器，風雅無比，而他隻為求得一人的安危，何況並無隨身攜帶武器。偷偷下山，已是不敬，他不會再想著在外麵闖點事來加大這份潛逃之罪，況且自始至終他就沒能獲得過任何一把武器，刀也好，劍也罷，師父從沒有吩咐他修習這些。武學無止境，利或不利盡在人心，於外物何幹？這是師父的原話，他覺得其實很有道理。畢竟，那人的攻勢即便淩厲，他卻是穩穩地遊動在他的招數之間，秒秒必爭，粉衣男子扇子舞得再急再快也絲屢不能沾他衣上。直到紅衣女子出其不意的一劍，變故旁生，而隨即響起的是她的呼喊，於是他不過順水推舟，攜友脫離苦境而已。
“喂，小青，你知不知道我見到了偷你玉玲瓏的人？”白蓮興奮勁兒尚未退卻，她第一次見到天青施展武功與人對敵，那樣靈動而巧妙的身姿，即使不出一招，猶覺神妙之極，心裏直歎自己眼神兒太好，沙中淘寶，呆子中撿了個靈子，已經是大賺了。猛地想起淩秋悅，這才省得差點忘了天青的大事來。
“哦，”他恍然不知，順口答了一句，忽而欣喜道：“在哪裏？”
“巷子，那個粉衣人，他就是那偷了東西的賊！”生怕他不信似地，她又加了一句：“我都問清楚了！”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就是沒來得及給你拿回來。”
“哦，那明日再探吧，今天去不了了。”
“也對，鬧過一次，再鬧就不好下手了。”她點頭，隨即打了個長長的嗬欠道：“回去睡覺咯，得養養精神，明天再傷腦細胞。”
“好。”他應了一聲，這次跟在她的後麵，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這樣總應該安全了。嘴角冒出一顆細米般的酒窩，他直覺心神終定，放鬆下來，緊緊跟著白蓮回到夏二娘為他們準備的臥房。
為了保險起見，天青在白蓮的首肯下於她房中打了個地鋪，地鋪依著門，不至於離她太近導致不方便，卻把守著門戶能夠保證安全。兩人都很滿意，一夜無話，徑自沉沉睡去。
“Thisislife！”喝著山鄉包子鋪夏二娘親自端上來的熱豆漿，嘴裏咬著甜糯糯香絲絲的豆沙包，白蓮忍不住長歎道：“生活真的很美好啊。”
“什麼踢死來福？”捧著豆沙包的天青一臉迷茫地看著她，她剛剛叨叨著什麼來著？
“噗，”她一口熱豆漿不及入喉，甚為狼狽地噴了出來，好巧不巧還濺到天青臉上一些。伸袖蒙住臉，她努力的把食物咽了下去，順口氣緩緩道：“小青，咱們打個商量，以後說話別專找我喝水的時候，你這時機掐的，實在讓人不能往‘純良’二字上頭打算。”
天青不接話，嗬嗬地笑了幾聲。跟著包子鋪內不知哪一桌也有人輕笑出聲，很快便隱去。白蓮擺擺手，摸出袖子中那方黃絲帕遞給他道：“還不擦擦臉，不嫌髒啊。”
他便接過絲帕抹了把臉，就聽她湊到耳旁低聲道：“一會兒吃完早飯，我們再去看看吧。”她言下之意是指一會兒兩個人吃飽了再去巷子看看，大白天或許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事實很令人失望，他們第二次特意來到巷子內，依然安安靜靜，依然那麼同樣的長短，就算繞到昨晚被擒的宅子，門未鎖，鎖未扣，卻是空無一人。細細的把這宅子翻檢了一遍，倆人麵麵相視，難以置信這些人走的如此之快，幹幹淨淨毫無人氣的房子唯餘一堆長著四條腿卻沒法說話的烏木家具。
兩人心思重重地往巷子口走去，好不容易尋到的一點玉玲瓏的線索到此就斷掉，也不知道這姓淩的又跑到哪裏瀟灑人生了，眼下，恐怕隻能委屈天青，繼續抱著美好的希望再等與淩秋悅相見的時機吧。
出了巷子，白蓮站在巷口的喬木下，望著狹窄的巷子發怔，天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便站在一旁，看著她。
“嗨，小夥子，大姑娘，大清早，站這顆老樹底下杵著做啥子？樹上還能掉塊金子下來？”
這大嗓門打斷了天白二人的怔忪，說話的人左手抱著個旱煙袋嘶溜嘶溜吸的過癮，右手提著個捆地嚴實的油紙包，直愣愣打量著他們，旱煙袋移開煙嘴，那人說道：“可巧兒又遇到我樊老頭兒，莫不是又有什麼銀子賺？”
白蓮心頭一亮，大喜道：“真有得賺，不過不是銀子，夏二娘鋪子裏的醬肉包，老爺子還惦記不？”
天青略一思索，明白過來，瞅著樊老頭兒的大耳朵，眼神兒裏有了笑意。
“沒銀子？包子好是好，老頭兒剛買上了一包，瞧瞧，還熱乎著，”樊老頭兒吧吧嘴，仰起手中的油紙包，一口黃牙裂出了口。
“要銀子也沒問題，隻是今兒出門匆忙，就勞煩老爺子跟我們再去一趟包子鋪，有事兒咱們邊走邊說！”她大手一揮，衝天青使了個眼色扯著他的袖子就往老頭兒邊上靠去。
“可先說好，銀子不能比昨兒個少。”樊老頭兒毫不含糊，開口就提條件。
“成，一定比昨天多。”感慨著這老頭兒心眼多多，白蓮暗地裏翻個白眼兒，臉上掛著笑應了。
果不其然，樊老頭兒真乃神耳也，坊間八卦，小道消息他倒是聽了個十成十。更為令天白二人驚喜的是，這樊老頭兒還知道巷子裏的宅子主人太陽還沒起床就走了，據稱是趕了四輛上好的馬車，隨行的護衛腳步整齊約三十人數，還有個脾氣大的黃花兒姑娘氣呼呼地纏著位淩姓公子一路吵嘴，鬧著到了丹尼城便向什麼哥哥告狀，更有趣兒的是這淩姓公子似乎後來把小姑娘製住了，勒令眾人加快速度趕在日落之前抵達丹尼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白蓮搖頭晃腦念了句酸詩，瞧瞧天青，又肉疼道：“若不是費了夏二娘的銀子，多欠了點人情，那就圓滿了。”
“哪有那麼多好事？”天青微微一笑，細米酒窩若隱若現，“夏二娘是個好人，我們就仔細點幫她找閨女吧。”
“說的也是。”白蓮吸了口氣道：“可是她怎麼就相信我能找到人呢？這麼有難度的事兒，找丐幫還容易些，我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知聖手所提的‘丐幫’是何來頭？”夏二娘的身影閃出，她剛去了內堂，才回過來就聽到二人在討論，忍不住就插了句話，她心裏存了疑問，秀眉微蹙道：“我倒不曾聽說這個名字。聖手卻是謙虛了，白雲深處蓮花聖手成名已久，消息流通總比我一個市井婦人要快的多。”
凝視著白蓮的雙眼，夏二娘苦笑道：“不瞞聖手，我和外子都盡力搜尋，多年來不得消息，我朋友不多，有幸與聖手結緣，還請聖手不吝相幫，二娘在此謝過，以後若聖手有求，夏二娘必定傾力相助！”
正欲張口作答，白蓮隻覺衣袖被扯住，她回頭看了眼天青，他眼瞅著她沒說話卻仿佛是讓她答應下來。她回以微笑，朗聲道：“二娘多禮了，承蒙二娘照拂，我沒什麼大才，既然答應了，一定盡力尋找令愛的下落。”
天青上前一步道：“說的是，在下人微力薄，願盡綿力。”
當下，二人收拾了行囊，接了二娘給的一百兩路費，準備趕去丹尼城，期待有機會在城中再會淩秋悅。
兩人各騎著一批肥壯的駿馬，穿過桫欏郡的集市，漸漸走到了桫欏郡出口。沿著來路回頭望去，白蓮喃喃道：“真是個勞碌命啊，才歇息沒多久啊。”
“啊？”
“沒什麼，”迎著天青疑惑的表情，她大笑道：“新的一天，新的旅程，江湖，我來了！”
嘴角抽搐，天青勉強笑了笑，心道：“似乎，早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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