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62 更新時間：15-08-08 14:32
半睡半醒，睡眼惺忪之際，羅爾揉了揉眼睛，陸陸續續有談話聲音傳進耳裏。
這些細微聲音，似乎在商討什麼事情。
“殿下，不光此地有獸變，我們接到通知，各地都有獸變異事，且這異獸大批前往東方聚集。”
這是……梅麗莎的聲音
“是嗎……”
這麼不同一般的聲音，是……休的聲音
“殿下，這些獸變得凶殘不堪，見人就襲，全是這兩天發生的事。屬下想不通，為什麼隻有靈力強大的獸才變得殘暴？而且各地都有異獸向東方群聚，又是為什麼？”
那個……紅發女子的聲音
“你們隻要保證今晚森林不受到威脅，明天等人能離開此地，其他事先不談，梅麗莎、奧古斯都，你們明天立即帶人封鎖這森林，滅盡這些異獸。至於各地獸變，自會有人處理。”
揉揉眼睛。還是休的聲音……
“小爾，醒了嗎？”
小易的聲音……將惺忪睡眼定睛凝住，小易溫和的臉落入視線。
羅爾起身，毯子滑落一旁，揉揉眼睛對斯加易道：“嗯……醒了。”看看四周，打量一番，除了那幾個似是落塵間的人在商談事情，其他的人或坐或躺，都熟睡中。斯加易抱膝安坐，似乎一直沒睡。羅爾看著他，心想不困嗎？
“小易……現在幾點呢？”
斯加易將滑落的毯子替羅爾拽上。“淩晨三點。”
“我要尿尿……”羅爾掀開毯子站起來。
斯加易擔心道：“我陪你一起去。”便也起身。
羅爾搖頭，往森林陰暗處走去：“不要。我自己去就行。”
斯加易不語，但是跟在他身後。
羅爾扭頭，不高興道：“不要。小易，你要跟來，我就跟你絕交！絕交。”邊說邊往森林陰暗處一步一步退去……
離露台不遠森林暗處，羅爾找到一塊較滿意之地，興奮想，這地方好，雖然是黑了點，可是沒人能偷窺到~
啦~啦~啦~尿尿~
不知是睡意還濃，還是重回夢中，尿到一半……羅爾見草木叢中黑暗處，有紅光點點，忽閃忽現飄於空中。
羅爾揉揉眼睛，困意去了一半，仔細看去，核桃形狀的紅色亮點數量是極大的……還有喘氣聲……也很大……
媽呀！不尿了……羅爾撒腿往回跑，沒命大喊道：“小易——有妖怪——”
在離他不遠的露台，熟睡之人紛紛被這聲音驚醒，瞬間整理好思緒，作出防備之態。
聚齊商談的梅麗莎等人，聽聞此聲，頃刻露顯將領之氣，傾聽露台外的動靜，手上一時紛紛多出一件武器，在梅麗莎的大喊“殺——”聲中，向那黑暗中氣勢輝宏的衝去，眨眼功夫，幾人便消失在黑暗中。
一時間，不遠處，隻聽見梅麗莎、多拉等人的弄劍揮刀聲、獸群吼叫聲。
羅爾此刻比誰都激動，一臉驚色返回這古樹聖光的渲染地，拉起斯加易便雞飛狗跳道：“小易！小易！快逃……快逃！有很多怪獸！”
那聽聞身邊是有無數美人陪伴的絡腮胡大漢，聞此情景，狂吼一句“媽媽的！這些個野獸，吵得老子覺都睡不好！”拿起身旁的刀便衝到黑暗中，廝殺去也。
淺黃碎發的少年，臉露驚恐，朝那黑暗中極力張望，就在剛才，那名同他一起的藍裝青年，也加入了與野獸廝殺的陣營中。
斯加易穩住慌亂的羅爾，往黑暗中望去，見有野獸雙目發紅往古樹處衝來，便拉著羅爾貼近古樹一旁，急道：“小爾，你站在這光線集中處，古樹聖光可驅逐十惡不赦的邪氣，一般野獸是不可靠近。你記住不可亂跑，我去去便來。”說完，也向黑暗中衝去。
羅爾“誒？”一聲，想叫斯加易回來，卻見人影已經消逝。
這露台空地，十幾人裏，便隻有三、四人停留此地，其他人便在那不見天日的黑暗中，與不知多少數量的野獸大力廝殺。
他站於古樹旁，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好，隻是愣愣得摸著古樹表皮的細紋，感受那蒼老樹身的粗擴紋路凹凸紮手，恍惚茫然的呆了起來：休一身雪白，坐於石上靜若處子，眉眼安定不透心思。
羅爾哼哼，如此這般不理世事，傲睨一切，果然是“皇子”風格。
再看看那身著亞麻色套裝的老者，捋著長長黑胡，閉目養神盤坐地麵，羅爾打量一番，得出結論，這老爺子肯定深藏不露。
不遠處，淺黃碎發的少年，白色襯衫，深色修型褲，體型修長，弱不禁風的，一看便是需要人保護的少爺，羅爾此般推理後，摸摸下巴，對那少年招手道：“喂~你到這裏來，這裏安全~”
那少年不理他，想必沒聽見；見他雙手互握胸前，作禱告狀，顯然正處於擔憂同伴的心思之中。
羅爾想了想，閃亮瞳孔轉了轉，走到那少年身旁，定睛看他幾眼，便輕輕拍了對方一下，那少年似乎失神中，被他這麼一拍，狠狠嚇了一跳。
羅爾眨眨眼睛，指指古樹方向，對著少年驚慌的雙目抱歉道：“對不起……不過那個古樹旁比較安全……”
少年一臉恍惚順著羅爾的指向，看看古樹，再看看他，似乎還在驚慌中，聲音模糊不清的回到：“謝謝……可是我想……在這裏……”
羅爾眨眨眼睛，納悶道：“為什麼要呆這裏？那邊比較安全？”
少年碧綠的眸子裏有亮光閃耀，對他淺淺一笑道：“這裏離他比較近……”
他？羅爾睜大眼睛看著少年。
那少年又對他一笑，便重新望向黑暗中：那一雙碧綠眸子裏，有令羅爾感覺遙遠又純粹的東西，是異常耀眼，閃閃發光。
那是隻有思念特定之人才會有的東西：不含一絲雜質、純粹美麗的——心係之情。
羅爾撓撓頭，回到古樹旁，抱膝坐於樹下，雙目望著空地，眼裏卻沒有裝載下任何東西；他朦朦朧朧回憶起一些往事，思緒遠飛……
這個人擔心那個人，是因為他戀愛了麼……雖然對方也是個男的。隻有他才能吩咐他，我是管不著的……他們是戀人？朋友麼……親人麼……小黑子、小葵花可好？孩子們還好吧……王叔叔的工作還是那麼累嗎……
眼睛漸漸迷離，羅爾怔怔想著這裏的事離他好遠，有怪獸，也有會魔法的人。
可是，好想回家……
古樹依然閃爍聖潔光芒，露台溫暖絲絲，在摸不找邊際的思維下，羅爾不知不覺起身，往那黑暗中恍惚走去……
“唉？你去哪裏？”淺黃碎發的少年忽然拉了他一把。
羅爾回神，望著再一步之遙便要踏入幽盲之地的腳下，摸摸頭，轉身對那拉住他的少年含糊笑道：“誒，我沒去哪裏……”不遠處有刀鳴劍嘯的聲音響起，也有操作魔法的暗語傳過，漆黑森林裏，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有瞬間照亮大地的法術，一閃而過。
羅爾一驚，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才一會不見的時刻……便想去尋斯加易了。還想得失神。
『這便是依賴嗎？』
在這天方夜譚的世界，斯加易待羅爾如親人一般，倆人形影不離的幾天，他時時刻刻都處於斯加易的照顧下，現在想來，真該感謝他；對少年笑了笑，示意謝謝少年好意的提醒，羅爾移步重返古樹處……
山搖地動，一陣顫抖。
突然有沙石落地不歇，四處散開滾於地上；有草枝猛烈搖晃至折裂，跌落地上毀於一旦。
視線所及之處，數影重疊，感官模糊，耳聽之處，轟鳴如雷，響聲不絕，似有天崩地裂之勢。
羅爾睜大雙眼，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望著如地震一般動搖的露台，滿臉驚詫：這到底是怎麼呢？地震麼？那少年立於他一旁，也是神色大驚，跌跌撞撞，慌張得不知如何行動。
無地立身，手無扶處，羅爾與那少年一齊砰得跌坐地上，看著草樹毀滅，大地顛簸。
一直靜坐的休，突然站起身，定神幾秒，不帶感情的雙眸猛地一緊，扯下臉上麵紗，那聞驚不變的冷豔麵容露於空間，見有沉色顯浮。
隻見他身影一晃，避開大地迅猛的晃動作勢，迅速走於古樹下，凝眸定睛望著那古樹。
樹蒼示威，態如神祗。
有野獸從黑暗處，踏在震動的大地上正發狂的衝向露台，數量雖不多，卻使得羅爾和那少年驚駭萬分。
那老者單膝跪地，雙臂撐於地麵，皺眉深思這劇烈搖晃的大地。
這是怎麼呢？不但有怪獸，還有地震？
小易……小易在哪呢？
羅爾跪地不知如何行動，連聲音也慌張得發不出，向四周無主的爬行摸索著，卻見地麵有細線一般的裂縫迅速擴大，直至擴展到手臂一般粗……
草樹影紛，獸影重疊。
那裂縫延伸很長一段距離至黑森林深處，與黑暗相接，裂縫越變越大，越大越深，越深越暗，瞬間化為一條山溝，似要拉人於穀底深處；有野獸抱著嘶吼，還在衝來露台的路途處，便跌落裂縫深淵，死不見身。
長發四揚，白袍飛飄。休全身散發淩厲之勢，背影卻是吸人的孤傲閃眼，他聚氣凝神道：“拔天！你可知我是誰？”
羅爾於跌撞中恍然一憶，這一刻，休的聲音，才是他在落塵間最初聽到的那個聲音：輕如鴻毛，空靈如曠野，清脆撩人飄然悠遠，卻又威嚴不可抗拒。
這般聲音，才是休真正的聲音。
“羅爾！”“裏奇！”
有兩個聲音，大力傳來。
視線模糊中，羅爾看見斯加易向自己衝來，瞬間抱住自己護於他臂下，另一個藍色身影向那少年衝去……“小易！這是怎麼呢？地震呢？”羅爾慌亂，抬首於斯加易臂下，驚奇問道……
山崩地裂，似要全毀。
休傲然屹立震蕩中，全力凝視那高聳於天的古樹，身形飄逸，俊美非凡，就此地裂物碎，也動搖不了他的專注。草木知威，也是敬佩如此氣勢。
“啊——”一聲沉音於大地傳來。
如海浪翻飛，一襲一襲傾來。
有聲音貫徹耳膜，傾入腦中：“我於——此地——千萬年——誰人——不識我——”
這如處於遠方山穀高喊的回聲經曆重重間隔，傳入耳內，隻剩飄渺，卻又無法不歎其滄桑之勢；如大地之音，似神祗獻聲。
“你看看我是誰？”休不怒自威，震聲道。
“我不識——世人——”聲音斷斷續續，無力又滄桑。
“拔天——”休再次用力震道。
“啊——”大地的歎息……
強風肆虐，草木飛離，沙石迷茫，便連黑暗中的野獸都不再抱著希望能夠衝向它們虎視眈眈的目標；返身於露台的眾人，掩麵遮目，姿態不可不狼狽：這不止地動山搖的撞跌，還有疾風將要刮人遠去，這般凶險，如何躲避？
“我——想——起——來了——你是——不——你不是——不在——大家——都不在——”無際空間裏，這平淡的聲調有一絲上揚，卻又重歸於平淡……
“你可——看清在場的每一個人？”休質問大地。
這瞬間襲來的疾風後，地動山搖突然停止。
風息聲停，萬物歸寧。
有亮光閃爍，劃破天際：露台被強光籠罩數分，然後又恢複平常之色。
羅爾不可置信望著前方，睜大眼睛裏，穿過休的清麗背影，能倒影出腰粗似牆、高比昊穹的古樹身影：古痕斑斑的褐色樹皮，漸漸形化出極大的一張人臉來。
飽經滄桑，龍鍾老態。
“那是？”羅爾緊緊抓著斯加易雙臂，不可思議看著那古樹。
『好……好……好神奇』
漸漸地，被古樹吸引至似要失神，他移步獨自走上那樹前，靠近，屏息——打量他夢中才能見到的驚訝。少年好奇心性全然顯露：這樹還能稱為樹嗎？
古樹五官俱全，鼻眼漸晰，那樹上分明就有一個活著的老人，隻是這老人沒有身軀，隻有一張巨大的模糊不清的臉。
“小易……看……”羅爾盯著古樹，喃喃著斯加易的名字。
“拔天。我再問你一次，我可是誰？”休責問古樹，聲音甚威。
羅爾轉臉看著身側的休。他此刻與休處於同一線位置，近得能看清他白皙肌膚上的紅潤，近得能感受他身邊有微風股股繚繞，漸漸襲來近身。
古樹宏音穿耳：“你——是——啊——在啊——不——不——少了——人——不在——”
休不再言語，無色的眸子裏，眼神深邃直視古樹。那似散發星辰光輝的長發覆於身後，落於腰間，比古樹露珠的光輝還要吸惑人心，浸淫眾物視線。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這花般容貌，卻又氣勢不可比擬。
“我明——白——了——”聲音悠遠傳開：“殿下——”
休一抹身影，萬般姿態。
“殿——下——我明——白了——我需——要——你答應——我——我——很——難受”古樹發出令人爭議的聲音；如神般氣勢，卻又委屈暗啞。
“你說吧。”休垂眼。
羅爾能感受到那琉璃眼眸裏的動蕩神韻——它是那麼氤氳牽魂。
“我——能——感受——未來——發生——事——請——你——把他——借我”古樹喃喃道。
休眸裏含光，閃爍不止。
“請把——他借——我——”
有一粗枝，綴葉滿身，從古樹身上緩緩延至羅爾眼前。
羅爾帶著迷茫不解，望著那青青樹枝，心裏迷惑著，這是要幹嘛？
“來——上來——”
聲音回蕩空中。
羅爾略微抬首，那粗枝延伸至很遠的天頂，宛如通向天界的階梯。
上去？要我踩到樹枝上嗎？
羅爾看那樹枝，能理解其意思，但要他踏上這茵茵樹枝，可卻不知該是這樣行動好，還是繼續沉默不動？想了半刻，羅爾隻好望望樹枝，又看看身後的斯加易。
“上來————”古樹聲音夾著滄桑，無奈。
羅爾正猶豫中，忽然的一陣清風向他駛來，還帶著一陣好聞的清香。
羅爾感覺自己被拉入一個懷抱裏，還在恍惚之中，便不再見周遭景物，黑漆漆的一片中，他忽然感覺自己腳離了地。
“小爾！”斯加易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下麵很遠的地方？“小易！”反應過來，羅爾想見斯加易，便掙紮離開那個懷抱，隨即卻隻有驚訝的反應：“啊？這……這是！？”
眾人身影宛如一顆顆彩色豆子：斯加易、梅麗莎夫婦、紅發女子……就連那威猛的絡腮胡大漢，所有此地的人，身影在腳下越縮越小，最後再也不見……
頭腦一片眩暈。
羅爾抬頭。隻見休仰首直視上空，精致的下頜，如巧奪天工的冰雕刻物。
“這……這……這是！”羅爾口舌打結。
“媽呀！你把我抱到天上來幹嘛啊？”羅爾對著休嚷嚷，心想這個叫休的想死吧？
休看他一眼，不語，隆密的睫毛一揚，直視上空，銀月光輝的長發在風中輕飄，有那麼幾縷輕輕覆蓋於他們身上。
羅爾想叫，卻不小心在此刻看了一眼腳下……
媽媽呀！灰茫茫一片！
他心裏立即呐喊：我肯定要升天了！閉上眼，緊緊抱住了休的腰側。不。是死死的抓住休。
就算我跌下去摔死……也要拖他一起！幾秒之內，羅爾內心已祈禱千次：不想跳天身亡……不想粉身碎骨……
“拔天……”休的聲音輕輕響起：“你要說什麼？”
聞此聲音，羅爾抬頭，周遭景色已退去黑暗深色，帶上一層微藍餘光。
天漸以亮色。
雲淡風輕，枝葉婆娑；能見到淺月泛著微弱的光漸漸沉於雲底，能見到遠方，晨陽光亮漸漸浮於雲端。林海疊底，天光初升，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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