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90 更新時間：15-08-08 14:34
捂著被子直到透不過氣來，羅爾才把臉露向被外，急促的深呼吸一口，才使得自己不那麼難受，卻驀然發現房中間站著一個黑影。
那身影於黑暗中一動不動，隻露出一對細長烏亮的眼睛。黑影無聲無息，也不知是何時進入室內，何時就立於眼前。此時，隻感覺這室內氣氛緊張，那黑影的一雙眼睛又泛著可怕的光，犀利之極。
羅爾倒吸一口冷氣，驚慌下，直坐起身揉揉眼睛，使得被子掉到地上，才一眨眼功夫，再去望那黑暗中，又是什麼東西都不見了。他心怦怦跳得極快，抓起被子又鑽進被裏，一時間不敢動彈，心裏打鼓的砰砰亂想是不是眼花，剛剛看到了什麼東西？半天聽不見外麵有動靜，屏住氣息隻聽見自己濃濃的鼻息，也不敢探頭再去糾察事情原委。他心裏百般想法，思維極亂，竟一夜未眠。直到天漸漸亮色，淩晨時分，才合著黑眼圈昏沉沉睡了去。
新的一天到來，朝霞迎接燦爛陽光，天空泛著羞紅顏色，使得房間裏到處充斥著喜慶的金色光芒。
裏奇輕輕的叫喚聲漸漸傳來，羅爾緩緩睜開眼睛：白天的明亮，比起夜間遇到的陰沉黑暗與種種不快，心境變化也極大；頭腦迷迷糊糊的，羅爾對著裏奇道：“……晚上沒睡好……還想睡。”
裏奇見他臉上有細微汗珠，眼神迷離，去探探他額上溫度，又不見發熱症狀，便輕聲問道：“小爾，怎麼呢？晚上感覺冷，沒睡好？”
羅爾搖搖頭，心裏恍恍惚惚想，自己男子漢，莫名昏倒三天，也不知夜間是眼花還是什麼，看到奇怪影子，再想想昨天那個叫莫裏的人，笑話自己倒頭昏了三天，要是現在說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害怕的事，傳到他人耳裏肯定又笑話自己膽小……
裏奇見羅爾半睜著眼睛，似睡非睡，也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麼，麵上迷糊憂鬱，想他是遇事種種，嚇壞了，所以容易多疑疲勞，也不多問，隻道：“竟然還想睡，先睡著吧。這裏桌上有擺著食物。你醒來後，可以找城裏任何人要求幫助。”見羅爾漸漸要閉上眼睛，隻輕輕道：“原本想邀你一起去斯坦他們護衛隊參觀玩耍的，現在不能與你一起了，我便先去找斯坦。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躲我厲害……”
羅爾已閉上雙眼，身旁裏奇一番話，也不知聽去多少，伴著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和極亮的光線，待羅爾再醒來時，景致已轉換成黃昏橙色下的寂靜無聲。
房間裏一切事物均以染上紅橙色，壁櫃、座椅、紗窗、花、床、碗，紅色一片，在夕陽下顯得詭異，襯於無比靜寂，似無聲控訴形單影隻；夕陽，似是乏味與無奈的體現。
羅爾坐在床沿，腿吊在空中，看著偌大房間，靜靜感受城堡空間與窗外花園的空寂，此時世界是靜悄悄一片，原來，這座城堡的豪華下，竟是這麼沉默無音。
穿過一樓大廳，銜接二樓的階梯直接通往一個會客廳，在階梯的盡頭停下，羅爾悄悄探頭：有著豪華裝飾的廳中，幾個會談的身影模糊晃動。
“這些異獸很是奇怪，隻要不先攻擊它們，也不傷人，隻是都似乎死死抱著一個目標，全盲目衝往東方大地，那個方向，到底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吸引他們？”一個陌生聲音說。
“不知啊。近來各地都出現奇怪事情。先是有獸變之事，再是黑森林沉毀，現在遙遠北方也聽說有災害發生，陛下已派往軍隊往事發各地調查去了，幾個大將軍也……”似乎是梅麗莎大娘的兩撇胡老公在說話。
身影們緩緩移動，繼續商談憂心擾國之事，氛圍嚴寂。羅爾聽得疲憊，覺得幾人聲音如蚊鳴一般細微，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聽了頭暈，悄悄收回探出的頭，下了樓往花園走去。
花朵開滿整個園子，夕陽下的朵朵花冠，整齊羅列眼前，沒有園丁，沒有蟲兒，沒有風吹搖晃，隻有恬靜充斥鼻息，橙色占滿眼球。
好靜啊。為什麼感覺今天特別靜呢？
羅爾揚揚手臂，向博拉斯街道方向走去。
熱鬧的小街上，擺滿黃騰騰果子的水果攤吸引了他的眼球。羅爾湊近打量水果，發現那試吃的果子露出黃嫩嫩的果肉，正是當初在斯加易別院吃下後，連帶著胃酸都要一起吐出的黎果。不時，這水果攤還分別來著一、二人，三三兩兩，都請著老板要拿這果子。
厲害啊，厲害，這些精靈真是厲害。羅爾心裏感慨著，這麼難吃的東西，這地方還大量需求。他心裏打著各種小九九，一時放下心裏奇怪的憂鬱，盡興打量這小街來。街道，對於他來說，比起那空蕩的白色城堡，要熱鬧親切得多；這是意義上的生活空間。
夕陽下，羅爾沿著長長道路，見行人成雙成對，倒影地麵的黑影，各種姿態下，都是充斥活力，四處晃動的：有寬大袍子的人，黑影是胖乎乎一團；那頭戴高氈帽的人，黑影是滑稽可笑，腦袋呈尖銳的形狀；這邊有著纖纖身子的人，黑影卻如骨頭一樣，是岌岌可危飄搖著；那有著蒼老容顏的人，黑影縮成一團，可憐顫抖著……他打量的高興，正自娛自樂中，一顆石子飛來，砸中他的臉龐。他痛得哎喲一聲，捂住臉，心裏憤憤想，誰扔這麼塊石頭打來？
轉臉一看，一群穿著五顏六色花衣服的尖耳朵小鬼正嬉笑他，“羞羞臉。羞羞臉。不會元素操縱的短命鬼，任人欺負的短命鬼。”
一個領頭的胖小孩，手裏拿著一顆石子，邊作鬼臉，又邊作出要攻擊他的姿勢。那小胖子身後一群小小孩，嘻嘻哈哈的，又是拍掌又是火上澆油的跳鬧著，充當小胖子的小狗腿。
羅爾氣極，心裏哼哼兩下，挽起衣袖，摩拳擦掌就要回罵，或是花盡力氣，要將那小胖子的胖臉狠狠蹂躪一番才行，卻見小胖子手裏光線一閃，手心便多出幾顆石子，此時都像子彈一般，全向自己撒來。他臉色一變，也不知往哪方向躲去，隻得退後幾步，重重跌於地上。
還憤恨屁股疼痛中，臉上痛到扭曲中，便聽見那小胖子“哎唷”一聲，比他還重得往地上跌去，臉上胖肉一擠，坐在地上就呼爹喊娘的大哭起來。
羅爾納悶中，便聽見身後一聲“小爾”的叫喚，他轉臉一看，裏奇正向自己跑來。“你沒有事吧？我剛剛看到有石子向你砸來。”裏奇喘著氣，俯身與他說。他臉上泛著跑步後特有的緋紅，與金色發絲一起在夕陽下格外美麗。
“沒事……”背著夕陽，羅爾看著裏奇關心的眼神，心裏突然泛起溫暖，再看向裏奇後方，一個醒目的藍色身影漸漸走近，正是那叫斯坦的俊朗青年。
“羅爾，這是斯坦。”裏奇向羅爾介紹後方的斯坦，並向他眨眨眼睛，“我們邊走邊聊。”便拉著羅爾向城堡方向走去……
周圍，一個女子奔到坐在地上哭喊的小胖子身邊，嚎叫道：“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好事不學，天天帶著別家孩子，盡弄些旁門左道，惹事搗蛋！”
“娘。”小胖子隻是放聲大哭，哭聲淒厲，“娘！！！~”。
“還不快起來，坐在地上幹嘛？旁邊有人看著了。”女子去扯小胖子手臂，要將小胖子拉起，卻感覺不對勁，急道，“哎呀！他爸！！你快來看。胖兒手怎麼折了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就算隻是用變色的石頭示喻時間流逝的此地——自然輔佐生活，萬物不經雕飾，不作掩飾——在這最原始的狀態下，由著歲月腐蝕生活，任它一點一點剝奪生命的權利，隻倒數著時間，近末。
羅爾看著笑嘻嘻的裏奇和沉默冷峻的斯坦，想了好一會兒，對裏奇道：“裏奇，我有一個問題請教。”
裏奇對他燦爛一笑，笑如春色暖人心窩，說道：“小爾，要問什麼？”
羅爾撓頭，好奇道：“你不覺得我奇怪麼……”
裏奇吃驚，說：“為什麼要覺得你奇怪？小爾哪裏不舒服麼？”
羅爾不大好說，支支吾吾的：“不是不舒服……是……你不覺得我跟你們不一樣麼……”
裏奇皺眉，半天作出大徹大悟的表情，調皮說道：“噢。原來，小爾是覺得我沒有拿你當做朋友，讓你孤零零一人四處遊蕩，遭受小孩的欺負，唉……原來在小爾眼裏，我這麼不堪……”
羅爾趕緊擺手，澄清道：“不是。不是。裏奇，我不是這個意思。”
裏奇苦惱委屈，伸手去抹臉頰，似乎上麵有淚珠：“小爾，你話裏不是這個意思嗎？你說，你哪裏不跟我們一樣呢？你看起來每天笑嘻嘻的，又活潑，又到處亂動，我當你生活幸福快樂，原來你心裏竟然是責怪我們對你不夠好，不夠親切；你是瘦弱的，可惜我們隻是當你身形嬌弱，長相可愛的普通男孩，從來沒有想到你竟然因為這個，怪我們餓著你，不給你東西吃，怪我們將你養瘦了……啊。啊。斯加易聽到了，肯定會傷心，會自責，他沒想到，他那麼照顧你，還是讓你受到傷害了……”
羅爾大叫：“裏奇。裏奇。你別說了。我不是這樣想的，我話裏也不是這個意思，我還什麼都沒說了！！我沒有說自己是瘦弱的，我從來都是魁梧的，你怎麼能用嬌弱這麼難聽的詞語形容我。裏奇，裏奇。你別說了。”
裏奇恢複神色，正色道：“小爾。你沒有哪裏不跟我們一樣，應該說，我們與小爾都是一類人，同樣的人。我們有鼻子，有眼睛，有思維，我們都有七情六欲，有一顆紅的溫和的心；這心使得我們去感受他人，去愛人、去恨人、去欺負人、去捉弄人；我們所作所為沒有大區別，沒有大異樣，我們為自己，也為自己喜歡的人著想；我們也都同甘共苦，我們也都有生離死別；小爾，就僅僅靠著這些，我們就都是一類人了。還有，我悄悄告訴你。”
“誒？要說什麼？”羅爾看著裏奇向自己慢慢湊來。
“我告訴你啊……你的優點是，胡鬧，和慢一拍，還有，斯加易，他愛你了……”裏奇悄悄說。
羅爾一聽，頓時一個哆嗦，哆嗦的全身器官要停止運作，還有寒風刮來，吹得全身冰涼：“裏奇……裏奇……我不與你說話了。裏奇好奇怪，裏奇好奇怪。”
裏奇聽了，委屈抹“淚”道：“明明是小爾覺得我與你不一樣，覺得我奇怪，現在還打算不與我說話，嗚，嗚，為什麼先要誣賴我，我才沒有說你奇怪了……”
羅爾又要解釋，卻聽到原本走在倆人後方的斯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前方去了，隻聽得他語氣冷淡的丟了一句：“裏奇，你何時變成一個愛說閑話的人呢？”
裏奇聽了，又悄悄對羅爾說：“我當你好朋友，才說得。我與斯坦從小一起長大，他非常喜歡我，卻不愛表現，很悶騷，每天要我追著他跑。不像斯加易啊，他看起來對你很主動。”說完，笑嘻嘻向斯坦跑去了。
羅爾站於原地，半天才抽回一口冷氣，總算是在這短暫的驚嚇中，保住幾乎要嚇丟掉的小命……
看著裏奇偎依在斯坦身旁，倆人的默契，使得溫暖四處洋溢，與天空下的浮雲，漸漸遠去的夕陽，和升上的一輪漸隱漸現的清月，構成一幅柔和魅麗的畫麵，羅爾擦擦眼睛，向他們跑去，向有著溫暖的方向跑去……
事態總是在不可預測中展開，事件總是不按所願控製。羅爾不知道，斯坦和裏奇這一對戀人，與他對斯加易的感情不同，隻相信他們是自己內心深處所渴求的朋友，可是，不久的將來，這對自己的朋友，竟會有這樣的遭遇，這樣的結果……
如果是這樣，他來到這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
三人過了很久，才從博拉斯街道回來這郊野，一路上，羅爾和裏奇嬉笑著瞎折騰，斯坦隻是遠遠沉著一旁，不時露出厭惡的神情瞪著他倆。白色城堡在夜晚下，隻呈現深色孤寥的輪廓，附上一點二點的亮光，使得這塊獨立於博拉斯郊外的地皮，不明言喻的使羅爾泛出一股害怕情緒：那點點亮光，像隱藏在黑暗中的巨人眼睛，審視著他們的行動是否符合做自己獵物的標準。
一踏進城堡的大門，便看見一個身影向他們跑來叫道：“少爺，你可算回來了。老爺他們在會客廳等你了，吩咐你和斯坦一回來，就立即上去會客廳。”
羅爾看著裏奇和斯坦，瞬間見他們皺起眉頭，隻是又立即恢複平常神態。
裏奇看向羅爾，淺淺笑道：“小爾，我父親又找我和斯坦麻煩了。你是要與我們一起去樓上大廳，還是自己在臥房休息呢？”
羅爾想，既然是裏奇的家事，我也不好打攪。其實，知道了裏奇、斯坦的種種事情，是想幫助他們說話的，隻是，自己以客人身分第一次來此，也不好過問人家家事。隻得說道：“裏奇，我還是留在客房比較好。”
裏奇點點頭，對那下人吩咐道：“你立即備好飯菜，送到這位先生的房間。不可怠慢他。”那傭人點點頭，連聲說“是”，便跑著遠去了。
羅爾看著裏奇緊握住斯坦的手，斯坦也是神色蹙緊，倆人相互偎依，慢慢走向樓梯……
“祝你們好運。”羅爾看著他們背影，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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