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24 更新時間：09-11-27 19:15
劉福走在前麵將狄公和劉喜秦遠帶到南麵一間小屋，屋中滿是灰塵，兩邊堆滿了雜物，中間有一個小過道，狄公他們站在門口，劉福走進去來到一個木架子邊，取過一個小壇子，拿到狄公麵前道：“原來砒霜就放在這個小壇子裏的。現在沒有了。”狄公接過壇子，裏麵果然什麼都沒有了。
狄公也走過去看了看放壇子的架子，架子上都是塵土，唯獨放壇子的地方卻有衣服劃過的痕跡，狄公指著那痕跡問劉福：“這是你剛才拿壇子蹭到的嗎？”劉福看了看那道痕跡，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搖搖頭，“不是我蹭的，我的衣袖上沒有土。”狄公看了看劉福的衣袖點點頭，幾人走出雜物間。
狄公讓劉福離開，劉福猶豫著，狄公有些奇怪道：“劉福，還有事嗎？”劉福低著頭，劉喜道：“你怎麼了，有還是沒有啊？怎麼不說話呢？”狄公示意劉喜不要催促，又道：“劉福，不必擔心，有什麼事情隻管說出來。”
劉福抬起頭，掃了一眼劉喜，劉喜有些生氣：“你說你的，你看我幹什麼？”
狄公不禁道：“劉喜，你還是為你家老爺再去找個新大夫來吧，要不你家二夫人會不高興的。”劉喜知道狄公是想他離開，但也不敢不答應，隻好道：“是，我去找大夫，劉福你要老實回話。”說著離開了。
這邊劉喜一走，狄公看著劉福，劉福才道：“有一件事和這砒霜有關，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遠有些不耐煩，不禁道：“你隻管說吧。”
劉福看秦遠有些不耐道：“是這樣，婚禮前一天我家老爺和二夫人好像提到了砒霜。”
“偶？”狄公沉下臉，
劉福又道：“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為了娶新夫人的事，二夫人說要毒死新夫人讓老爺空歡喜一場，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當時二夫人聲音很大，好多人都聽到了，劉管家當時就在門外站著，他應該比我聽的清楚，您可以去問他。”
“劉喜也知道此事？”
“是啊，伺候二夫人的丫環們也都聽見了，我當時在整理庭院，也聽到了。”
“你剛才為什麼不願在劉喜麵前說呢？”
劉福有些扭捏：“在背後議論老爺太太終究不好，不想讓劉管家知道。”
聽到這裏，狄公點點頭讓劉福離開，自己手摸胡須思索著。
這時天已開始亮了，狄春走過來道：“大人，您是不是該回縣衙了，您一晚上都沒休息了。”
狄公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這樣，秦遠，你把劉喜叫過來，我還有事問他。狄春你先回去休息吧。”秦遠答應著去找劉喜，狄春知道勸不了狄公，自己也不願離開就陪在狄公身邊。
秦遠將劉喜帶回來，劉喜早安排好家丁去找大夫，正為狄公安排休息之處，狄公隨他來到正堂落座。劉喜又安排家人去收拾早飯，狄公等他都安排完，才道：“劉喜，有些事情我要問你。”說著就將劉福的話說了一遍，說完又問道：“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嗎？”
劉喜見問他此事，有些不安，道：“劉福真是多嘴，不過此事早晚會被大人知道，我就將我知道的告訴大人。”狄公點點頭。
“那天，我陪著老爺在二夫人房中商量著第二天的婚禮，說著說著二夫人就發起脾氣來，您剛才也看到了二夫人脾氣是有些急的。”
“是啊，那因為什麼二夫人不高興呢？是不是她不想你家老爺納妾呢？”
“這我說不好，我隻能說說當時的情形。”劉喜有些為難的樣子，狄公不再勉強示意他接著說。
“當時二夫人是嫌老爺為了娶新夫人太過費心了，說新夫人不過是個青樓女子，隻需弄頂小轎抬過來就行了，不必擺什麼婚宴，更何況為新夫人贖身已花了很多銀兩，老爺還為她置辦了那麼多的衣物首飾，根本不值得。”
“那你家老爺如何回答？”狄公問道
“我家老爺很是生氣，說就要這樣操辦，為此二人開始爭執，二夫人才叫嚷起來，說話不大妥當，老爺覺得很沒麵子就讓我出去了。”
“那怎麼會提到砒霜？”
“那我也是在屋外聽說的，二夫人聲音很大說什麼如果老爺這麼偏寵新夫人，就用砒霜將新夫人毒死，讓老爺錢財兩空。”
“原來如此，你家老爺原先對你家二夫人怎樣？”
“一直還不錯，要什麼就給什麼”
“那對新夫人呢？”
“這個，也不錯”
“偶，那你家老爺和新夫人如何相識的呢？”
“估計大人也聽說了，三夫人出身芙蓉院。兩個月前是二夫人的生日，老爺想大辦，就請了很多朋友，為了助興還請了三夫人，那時還是飄飄姑娘，飄飄姑娘歌舞在咱們這裏非常出名，老爺就讓我去請了來。飄飄姑娘當時跳了一曲胡旋舞，真是豔驚四座，我家老爺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送了許多禮物，當時二夫人十分生氣，生日宴還沒結束就離開了。從那以後沒多久，老爺就親自去芙蓉院為三夫人贖身，還納為妾室，三夫人也沒有任何托詞很爽快就答應了。”
“如此說來，你家老爺和你家三夫人算得上一見鍾情了，”
“是啊，”
狄公不再多問，道：“劉喜，你再將守在新房門外的丫環叫過來，我有話問。”劉喜答應著去找，不多會兒帶來兩個丫環，對狄公道：“這兩個丫鬟大的叫小梅，那個叫小蘭，她們一直在門外守著，出事的時候也在。”
狄公叫過那個年齡大一點的丫環，問道：“你叫小梅？”
小梅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怯生生的低頭道：“是的。”
狄公微笑著道：“別害怕，把你看到的說出來就可以了。”小梅抬起頭，看狄公那微笑的臉神情輕鬆了一些，點了點頭。
狄公接著道：“你下午一直在新房門口嗎？”
“是的。”小梅細聲細氣的回答
“那出事時也在嗎？”“是的。”
“下午一直到出事都有誰進過新房，都去做什麼呢？”
小梅回想了一會兒道：“下午老爺和劉管家進去過，好像是去準備酒，”“好像？你不清楚嗎？”
“恩，我守在門外，不知道他們進去做什麼，我隻看見劉管家拿著一把很好看的酒壺，旁邊的人還拿著托盤酒杯酒壇什麼的，還聽老爺囑咐劉管家要小心些，所以我想他們應該是去準備交杯酒用的。”
“那他們出來後，又有什麼人進去過嗎？”
“後來到新娘子進來之前就二夫人進去過。”
“什麼，二夫人進去過？我問你時你怎麼不說？”劉喜很驚訝，不禁插話道。
小梅有些害怕，怯怯的說道：“你那時問我是否有外人進來，二夫人又不是外人。”劉喜一聽不禁苦笑不得，狄公揮揮手對小梅道：“沒有關係，你接著說，二夫人進去做什麼？”小梅看了看狄公和劉喜道：“二夫人沒說什麼，就進去了，我們以為她可能來幫著看新房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她在裏麵待了多久？”“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她出來時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啊，好像還挺高興的。”
“後來新夫人進來後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我和小蘭陪新夫人一直在新房，後來老爺進來喝交杯酒才出的事。”
“那交杯酒是老爺親自倒的嗎？”
“是的。”“誰先喝的？”
“差不多一起喝的，老爺剛喝完就嗆住了，用手捏著喉嚨好像很難過，沒多久新夫人就毒發身亡了。”說到這裏小梅心有餘悸的看著狄公，狄公沉吟了一會也不再多問，劉喜讓小梅小蘭離開。
狄公對劉喜道：“走，再去看看你家老爺。”說完一行人來到那間書房。果然屋裏已換了一個大夫，還在那裏號脈，二夫人仍然守在床前。
劉喜低聲告訴二夫人狄大人來了，二夫人站起身，大夫也趕忙施禮。
狄公問大夫道：“劉老爺怎麼樣了？”大夫搖了搖頭說：“大人，恕在下學術不精，我看劉老爺。。。”說著看了看二夫人，二夫人有些惱怒道：“說啊。”狄公趕忙道：“不用顧慮，但講無妨。”
大夫猶豫道：“凶多吉少。”話音未落，二夫人就叫道：“劉喜，把他也趕走，再找人來。”大夫一聽趕忙站過一邊拿起東西就想走，狄公讓劉喜送他出去，又對守在旁邊的丫環們說：“你們都出去，我有事和你們二夫人說。”眾人一聽都走了出去，狄公又囑咐狄春守在門口，不許別人進來。
二夫人那邊什麼也不管，就坐在一邊掉眼淚，屋裏隻剩下了狄公二夫人秦遠和床上躺著的劉誌。
秦遠拿了把椅子放到了床的另一邊給狄公坐下，狄公等二夫人哭了一會兒道：“二夫人，不要太難過了。”
狄公道：“不知二夫人怎麼看你家老爺和三夫人的事呢？”二夫人聽狄公這樣問，不由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劉誌，轉過頭又憤憤的說道：“不知道誰會下這個毒手，那個小賤人死了也就罷了，我們老爺就可憐了。”說著二夫人又開始用手帕擦眼淚，邊擦邊說道：“我們老爺無端遭此橫禍，大人一定要找到凶手為我家老爺報仇。”狄公安慰道：“那是自然，不知二夫人認為是誰會向老爺和三夫人下手的呢？”
“我不知道啊，老爺回到家鄉一心做的都是善事，誰會害他呢？沒準是那個小賤人招來的。”
“偶？你說的可是三夫人？”
“她又沒正式進門算什麼三夫人，她出身青樓，招蜂引蝶的，背景複雜的很，難免會得罪人的。有人要殺她也沒什麼稀奇。”狄公未置可否，接著二夫人的話茬道：“照二夫人的說法，劉老爺是沒什麼仇家了？”
二夫人有些猶豫，道：“也不能完全肯定，畢竟在大理寺任職那麼久，手裏經曆了許多的命案，也或者有懷恨在心的，這個大人也應該可以理解，不過老爺辭官這麼久了，什麼事情都應該過去了，回鄉後肯定不會有什麼仇家。依我看還是那個小賤人有問題。”
“偶，那二夫人對這個飄飄姑娘了解多少呢？”二夫人聽狄公這樣問，臉上掛出一份不屑一顧的表情道：“對她我可不了解，老爺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的生日宴會上，都是劉喜找來的，說什麼為我助興，結果倒惹了一肚子氣。”
“偶？怎麼回事？”狄公故作不解。
二夫人接著說道：“我家老爺一看到她就連魂都找不到了，第二天就和我商量著要為她贖身納為小妾。”
“那飄飄姑娘答應了嗎？”
“那種女子有什麼不痛快的，她隻怕巴不得呢，在我宴會上跳舞的時候就兩隻眼睛使勁的瞟我家老爺，要不是她上趕著，我家老爺能那麼快上鉤嗎！”狄公聽到這裏，心中滑過一絲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仍聽二夫人接著抱怨“我家老爺真是老糊塗了，也會上這種狐狸精的當，為了她居然還和我大吵了一場。”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二夫人或許窩了很多怨氣，也不顧及狄公的身份，就直接倒了出來。
“我那天勸老爺不要納她為妾，還是保養身體為好，畢竟這麼大年紀，為了她不值得，更何況又為了她花了那麼多銀兩，還要召集親朋好友參加婚禮，說出去也不是很體麵的事情。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二夫人轉向狄公，狄公趕忙點頭稱是，
二夫人心情平複了些接著說：“可老爺十分不高興，說什麼他不怕難看，就要迎娶那個小賤人，還讓我不許說三道四。我一氣之下就。。”說到這裏二夫人感覺自己可能說走嘴了，有些後悔的看著狄公，狄公隻當沒看到，還是很認真的聽，二夫人清咳了一聲道：“我說我就不認她進門。”狄公之前聽過劉福和劉喜的敘述，知道二夫人還是有所隱瞞，也不點破，道：“原來如此，那昨天二夫人是否去過新房呢？”
二夫人很痛快的答道：“去了。”
狄公不禁有些奇怪：“你既然不讚同飄飄姑娘進門，你又去新房做什麼呢？”
“偶，是老爺不放心新房的布置讓我去看看。”
“是你家老爺讓你去的？”
“是啊！要不然我才不去呢！”二夫人看狄公有些疑惑又補充了一句，“我總不能真的不管老爺的事，這個家大事小情，我哪樣不操心啊！”說著撩了撩頭發，儼然一副的主婦的姿態。
狄公看著她，又問道：“你進去後做過什麼嗎？”話一說完，二夫人的眼睛瞪了起來，警覺的說道：“這話什麼意思？我隻是去看看，我能做什麼？”狄公安慰她道：“沒有什麼，隻是問問。”二夫人還有些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狄公站起了身，二夫人認為狄公已問完了話，也站起身相送狄公，狄公忽然轉過身麵對二夫人道：“依夫人看，劉喜和你家老爺的關係如何？”
二夫人一愣，道：“他們？他們好的很，說情同父子也不為過。”
“偶？為什麼呢？”
“劉喜是我家老爺收養的義子，在我家有20多年了，我敢說我家老爺讓他做任何事他都會去做的。”
“是這樣，好，二夫人，今天打擾太久了，你也要保重身體啊！”
“多謝”二夫人低身施禮相送。狄公和秦遠還禮後走了出來。
狄春和劉喜等在門外，見狄公秦遠出來都迎了上去，狄公帶著大家回到正堂。狄公對劉喜道：“你家老爺這邊是誰在照顧？”劉喜答道：“是二夫人帶著丫鬟照顧著呢。”
狄公想了想又說道：“這樣，你家的情況不明朗，你派小梅和小蘭照顧你家老爺，”又轉向狄春：“狄春，你留在這裏，隻要是劉老爺進口的東西都要經過你，你要負責劉老爺的安全。”
劉喜聽著不禁有些不快，狄公看了下他的表情笑道：“我這樣安排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有些事情你出麵不如狄春出麵方便，你能明白嗎？”
劉喜思量了一下忽然醒悟似的道：“您是說二夫人？”狄公點頭，劉喜才鬆了一口氣趕忙道：“還是大人考慮的周到。”狄公又問道：“劉喜，你家的家務事由誰負責？”劉喜不解的答道：“原來由大夫人負責，大夫人去世後，一般的事情都是我來管，大事就要通過老爺了。”
“偶？你家二夫人不管嗎？”
劉喜搖搖頭“二夫人最不喜歡管這些閑事，除非和她有關，她是不會過問的。”
“可你家二夫人說她很操心家事，”
“是嗎？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劉喜答道。
狄公又問道；“她說昨天下午去新房是你家老爺讓她去幫忙收拾東西的，這件事你知道嗎？”
劉喜搖搖頭，一臉的困惑：“我沒聽說，她不是很讚同老爺納妾，老爺怎麼會叫她進新房幫忙呢？”狄公聽劉喜這樣回答，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
劉喜又說到：“大人，早飯準備好了，你先隨便吃點什麼吧。”
狄公搖了搖頭：“你家現在事情很多，我們查案要緊就不打擾了，直接回縣衙了。”說著又去低聲囑咐了狄春幾句，又囑咐秦遠帶上那把龍鳳轉心壺。二夫人讓劉喜一路送到了門口，狄公帶著秦遠衙役們告辭離開了劉家。
狄公一出劉家就命令秦遠派人去查問賣給劉家喜酒的酒館，還有就是去芙蓉院找來飄飄姑娘的幹媽也是妓院的老鴇子，狄公他們回到縣衙內堂等待。
狄公剛草草吃了點早點，就見秦遠帶著一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人還沒過來，一股子脂粉的香味就直衝了過來。秦遠向狄公回報：“已經將芙蓉院的老鴇子張氏帶到。”張氏走上前施禮道：“小女子張氏拜見大人。”狄公溫和的道：“免禮，一邊落座吧。”說著指著旁邊的一張椅子。張氏有些受寵若驚，蹭著椅子邊坐下。狄公讓秦遠去吃點東西，秦遠不願離開隻說自己在路邊已經吃過了，狄公也隻好由他。
狄公打量了一下張氏，道：“張氏，叫你來是想問一下飄飄姑娘的事情。聽說你是飄飄姑娘的幹媽，是嗎？”
“是啊，飄飄姑娘是我的幹女兒，不過昨天她已經離開芙蓉院嫁給劉誌劉老爺了。”張氏喜滋滋的答道
“那你不知道吧，昨天晚上飄飄姑娘被人毒殺了。”
“什麼？”張氏驚得從椅子上摔落到了地上叫道：“這怎麼可能，”爬起來也顧不上撣撣衣服又接著說：“是誰會毒殺飄飄啊？”秦遠咳了一聲，張氏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敢再說話。狄公對秦遠擺擺手，接著對張氏道：“不必害怕，我叫你來就是想問問飄飄姑娘的事情，你不如從頭和我說吧。”
張氏的眼圈已經紅了，從袖口裏拿出塊手帕，擦了擦眼睛，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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