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8 更新時間:09-12-12 23:50
一夜細雨,卯時便停了下來,屋外傳來鳥叫之聲,唐嶽陽輕悄的起身,看了看身邊的瑞祥,他把頭靠在草鋪之上,輕微的打著鼾,沒有驚動他,自己獨自一人走出門外。
雖然春深,晨曦依舊寒冷,急忙把手藏進袖口之中,向著偏院走去。而關門聲,卻驚動了唐毓,動動身子,待父親走遠,便支撐身體坐了起來。
輪椅在離自己不遠之處,唐毓探身想要使其靠近自己,手指剛夠到扶手邊緣,不料輪椅向後一劃,身子重心頓時向前,他急忙一手抓住床沿,一手撐地,這個姿勢暫時使身子免於落地之苦,卻也無法恢複原狀,唐毓咬牙堅持著,輕喚瑞祥。
幾聲過後,小太監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迷茫的向四周看看,猛然一驚,急忙跳起來奔到床前撐住他的肘窩處,兩手用力把他扶到床上。
“爺,你怎麼不叫我!”
瑞祥嚇的心驚肉跳,而唐毓隻得笑笑,“我隻是想把它帶至身邊而已。”
“爺——。瑞祥在身邊,你何必自己來做?”
“沒想到連這樣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獨自感歎著,唐毓囑咐瑞祥,“把輪椅靠在床邊,扶我上去。”
“做什麼?”
瑞祥已經猜到三分,卻故以問出口。唐毓敲敲他的額頭,眼裏都是微笑。
“明知故問。”
“可是——”
“父王不許我出屋去,自有他的道理,而我非要出去,也有我的道理,再在這裏待下去,身子都要發黴了。”
“爺。。。。”
還想據理力爭,瑞祥看他目光神情裏都是堅決,便不再說話。
他深知唐毓的脾氣,別看他總是如目桃花,麵帶笑容,對下人也是極其的好,從來沒有主子的架子,似乎是那那種隨波逐流,遇事緩和之人,其實骨子裏確實極其倔強的,而那股好強之心,來自身體靈魂之處。
生成這樣的人,又有幾個不驕傲的呢
而他,好似老天爺最完美的傑作。
瑞祥隻得把輪椅推知草榻旁邊,緊挨榻緣,唐毓輕移動雙腿,腳尖點地,他示意瑞祥穩住輪椅,雙手撐住草榻,用力把身子向右邊甩去!
雖然用了全力,也坐到了輪椅之上,卻隻是一半,瑞祥急忙從後麵把他抱住,唐毓搖搖頭,瑞祥卻舍不得放手,抓住扶手,唐毓慢慢的挪動身體,知道身子全部坐入輪椅之中。
這個過程,瑞祥不敢用一絲力氣,他怕自己用力會傷了主子的自尊,待身子坐穩,唐毓長舒了口氣,像是打了場勝仗一樣,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笑彎了眼角,他回頭看看瑞祥,瑞祥便心領神會,不甘心的鬆手,站立一旁。
雙手用力推動那大輪,卻感到極其沉重,似乎用盡全力才能向前走幾步,從榻前到屋門,隻有幾十步的距離,唐毓推的十分費勁,額頭又出現些許汗珠,推開屋門,那清新的空氣便撲麵而來,推動大輪,輪椅隻是晃了晃,沒有向前。
他無奈的笑笑,握緊拳頭,凝聚氣力。
早知今日,還是練武的好,就算不習得武功,也該練習臂力。
現在練習也不晚,以後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或許以後真的可以以手帶腳,推輪帶步。
想象著,卻感到大輪劃過手指,輪椅向前移動起來,唐毓沒有回頭,隻是看向前方。
“爺,有瑞祥。”
雨後,空氣中蔓延著泥土的芬芳,枝葉之上殘留著水滴,紅日剛衝出雲霄,光線溫和明亮,映襯出圈圈炫彩,鳥鳴蟲叫之聲紛紛之耳。
自己有多久沒有走出那間屋子了,想想也將近一月有餘,都快忘記空氣的味道了,唐毓絕不會虧待了自己的肺,深吸口氣,他閉上眼睛,感受那涼風拂麵之感。
“瑞祥,真是好雨。”
靠在輪椅之上,唐毓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輕鬆閑逸,似在回憶美好之事,他加深了這個微笑,揚著嘴角享受著。
一襲白衣隨清風飄搖,兩鬢發梢輕微撲打在臉上,細癢之感用上心頭,唐毓抬起手指抓住,輕繞指尖,回頭看向瑞祥,眼如星辰,流光回旋,全部映照在他的雙眸之中。
那一抹微笑舒展了眉頭,衝淡了眼前美景——
眉間朱砂映襯新綠,整個人仿佛融合在景色之中——
似乎美景,之為一人存在!
低吟詩詞,伸手抓住一枝柳樹枝端,采下一片葉子,唐毓托在手中。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瑞祥急忙移開眼睛,唐毓的聲音很依舊平淡,卻掩飾不住興奮。
“幾十天未出屋來,好像變了天地一般,綠滿枝頭,過不了多久,便花開滿園了。”
從後麵受力,輪椅依舊很沉重,瑞祥低頭推著,本是好景好人,卻為何紅了眼眶?
這,微笑,真是發自內心,無絲毫隱瞞,那眼神,全是喜悅。
仿佛回到了以前——
隻是,在瑞祥的眼裏,卻怎麼都不是滋味。
本是完美無瑕的人,莫非是天妒英才,才會有這樣的結局?
如果沒有這輪椅,或許,真是應了那詞語,良辰美景,如今,卻是奈何天,使人悲從心來!
他怎麼忍心,毀掉這天之傑作!
“爺,去哪裏。”
“偏院。”
唐毓不知道偏院在哪裏,瑞祥確實知道的一清二楚,是做什麼的,他也是親眼見過,那裏,便是所有奴才都不願經過的地方!
誰說工作確實沒有別的地方重,確實整個皇宮最最肮髒的地方,正如李德福說的那樣,所有人衣食住行最後都歸集於此,主子不叫自己說,他便隱瞞下去,今日,聽唐毓一說,頭便搖的像撥浪鼓。
定是不能叫他去的!
“瑞祥,你不推我去,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主子說不許您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比誰都清楚,那是我父王,我怎會不清楚呢。”
落下笑容,見瑞祥默不作聲,便推動大輪,瑞祥急忙扶住把手,向前推去。兩人不再說話,走至岔路口處,瑞祥向右邊推去,唐毓指向左邊。
跺跺腳,瑞祥無奈把輪椅偏至左邊——
又至岔道,瑞祥隻管向右推去,唐毓回頭衝他微微一笑。
“向相反方向?”
“不,聽你的。”
“爺!”
小家夥,他的心眼怎能瞞的了我呢。
唐毓知道他一片好心,便沒有說話,仿佛走過了整個皇宮,一些掃地太監抬頭看看他們,重新低頭掃地,瑞祥左右觀察著,有幾個熟悉的和自己點頭微笑,他推的極其小心,盡量避開石子和不平的道路,好在皇宮裏都是平坦之路,習慣之後,自己推動的便不是那麼費勁了。
整個皇宮,似乎都為那麼幾個人忙碌著,隻是換了人而已,對於奴婢們,並沒有什麼兩樣,生活,本來就是一層不變而已。
而人的身份,或許在某一天,便會飛黃騰達,有些許之人停下忙碌的腳步,同情的看著這個仿佛一夜之間從天上掉到地上的首席太監,還有輪椅上的那個人。
唐毓看著手裏那翠綠色的樹葉,剛剛發芽,隻有露出尖頭而已,有幾個大膽的太監宮女放下手裏的活,走到道路兩邊,似乎在參觀稀有動物一般。
瑞祥的眉頭皺成一團,加快了推動輪椅的腳步。
一個宮女扒在身邊太監耳邊,竊竊私語著什麼,還有幾個索性指著他們的背影,聲音很大。
“小玄子,這就是太子爺啊。”宮女臉上出現些許紅暈。
“小心殺頭,是前太子。”
“老是戴著麵具,我還以為見不得人呢。”
“或許真的見不的人,你知道他殺過多少人啊。”太監做出殺人的動作。
“不會吧,”宮女半信半疑。
“怎麼不會,不然皇上為上要砍了他的腳筋啊,就是怕他害人。”
“那就是活該了?”
“當然了,居然將成奴才,現在我都覺得我是奴才好丟人。”太監撇撇嘴,眼裏都是憤怒。
聲音漸遠,在那樹叢中,露出三張臉,唐毓抬起頭,與他們目光對了個正好,三個人被嚇了一跳,急忙縮回身去!
自己的耳朵何時這麼的。。。靈活?
苦笑出聲,唐毓閉上眼睛。
“以後要待在這樣的車子上,穿衣吃飯都需要別人幫忙,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小解都需要別人幫忙吧,或許有一天,會因為沒有人攙扶把汙穢之物全部弄在車子之上,到時候全身髒兮兮的,和老唐身上的味道一樣。”
傳來絲絲笑聲。
“小點聲,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然李公公會打你板子。”
“那有什麼,隻是一個奴才而已。聽說,皇上寵幸過他哦。”
“皇上怎麼會看上一個殘廢之人,不過長的確實與眾不同,或許,不能下床的人正適合做男寵。“倒是瑞祥,還跟著這樣的主子,真可憐。”
聲聲入耳,他現在感到身體如同掉入了冰窖,從頭涼到腳,拚命咬緊牙關,抑製著自己不顫抖,不叫別人看出自己的異樣,盡量保持著嘴角的彎度。
“以前的小卓子也被賜了這樣的刑法,一到下雨天便會疼的死去活來,連離自己一尺的碗筷都需要別人幫他取來,更不要說別的了,那和癱瘓的區別也就是能動動身子而已,說是可以站起來,純屬玩笑話,到了後來,等身邊的人煩了,連喝口水都需要求別人,隻得自己爬過去,好悲慘的。”
“人不能像狗一樣爬來爬去吧。”
“有什麼不行,有本事重新長個腳筋回來啊。”
如同過街之鼠,人人皆打,其實,惋惜之人多之又多,看到那神秘的太子殿下,倒是開了眼界了。給這死氣沉沉的皇宮大內帶來些樂趣,倒是自己公德一件,盡量無視四周同情的目光,唐毓握緊拳頭,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唐毓,他心裏念著自己。
不要聽,不要看,更不要在意。
隻是,就算不聽,不看,不在意。
人就可以活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嗎,自己,又何必來自取其辱?
說到恥辱,如今,自己真的還存在叫尊嚴這個東西嗎。。。
瑞祥感到自己手心都是汗,心裏拚命告訴自己忍耐忍耐,而憤怒卻好像在身體裏不斷膨脹,忽然,他停下腳步,眼睛掃過左右兩邊,深呼吸,用力吼道,“你們給我滾!”
這一吼不要緊,四處的太監議論聲更大了!
“瑞祥。”
輕聲製止他,唐毓屏住呼吸,瑞祥抬起頭,加快的腳步放的平穩,他知道自己爺說要說的話,而自己能做的,隻有陪他一起,走過這些奴才的目光,嘲笑,以及議論。
一個人,真的可以被人用眼神看的體無完膚,而那言語便是片片飛刀,割破皮膚,是人不治身亡,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
而偏院,就在那一片綠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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