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10 更新時間：10-09-22 22:07
“淩雲，把這花瓶拿到夫人房裏。”李總管將一個花瓶放入我手中。
“哦。”我應了一聲，便從大廳裏跑出來了。
可是走到花園才想起來，我隻有第一天幹活時去大夫人院子認識了一下，這一個月來，一次都沒去過，因為文武全說過上頭沒吩咐不能亂跑，所以現在我早就忘了怎麼去了。
就在我想該怎麼辦的時候，一個人撞到了我，然後就聽到有東西掉地上的聲音。我本以為是花瓶掉地上了，感覺到花瓶還被緊緊地抱在懷裏，不由鬆了口氣。可是當我看到撞上的人的臉時，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我說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小個子。上回你壞了我好事，我再遇到你時就想教訓你了，可是竟被小姐攔下了。礙於小姐麵子，我想算了。可這回你又將我娘寄來的東西撞壞了，看來我不教訓你是不行的了。”王福生活動了下手腕。
“你這人怎麼不講理，明明是你撞上我的，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你。”
“你除了會裝無辜，你會什麼？你說你有什麼好的？又矮又瘦，小白臉一個。”王福生鄙夷地看著我，“現在不僅夏桃對你死心塌地的，就連小姐也對你愛護有加，你才剛來一個月就勾引小姐和丫鬟，看來我是該幫主上清理門戶了。”說著就一拳揮了上來。
若真與他打起來，我定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可是我現在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有武功，所以隻能不斷地躲避他的攻擊。
“要清理門戶也不是你來清理啊。”這是文武全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大哥……我……我隻是和南宮開個玩笑。”說完他尷尬地把拳頭縮回去，“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他又來找你麻煩。”文武全說，“你自己要小心，剛才要是我沒來你可怎麼辦？”
“我想他以後是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對了，他怎麼叫你大哥？”
文武全紅了紅臉：“我那幫兄弟都這麼叫我。”
我笑了笑，說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剛從少主房裏出來，少主讓我辦件事，我正要去辦呢，這不碰巧路過。”
“那你快去辦吧，別誤了時辰。”
“嗯。”
文武全剛剛要走，就聽有人喊住他。
“武全，剛剛你把這東西落下了。”冷傲然拿著一個包袱走了過來。
文武全用手打了一下腦袋，又去接包袱：“瞧我這記性，好了，那我走了。”
我向冷傲然行了個禮，說道：“我也要把花瓶給大夫人了。”
我正欲退下，冷傲然說：“你等一下，我有話要與你說。”
這倒奇怪，雖然每天下午我都要去他的院子裏打掃，那時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練字，我本本分分地做我的小家丁，自然從來不去關心主子看什麼，他也把我當空氣一般。怎麼今天突然有話對我說？
“什麼事？”
冷傲然突然俯下身子，湊近我的左耳說：“為什麼你有耳洞？”
他吐氣如蘭，惹得我耳朵一下子熱了起來。我猛地與他拉遠距離，在倉促之下，耳垂竟與他的嘴唇相擦而過，耳朵更是燙得不行了。
“我……我爹娘……小時候喜歡把我辦成女孩鬧著玩，所以才會有的。”我磕磕巴巴地說。
他不會隻要說這個吧，未免太無聊了，況且還要做出這樣曖昧的動作，難道他已經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
“是這樣啊。妹妹這些天天天在我耳邊提到你，看來她很欣賞你啊。”
咦？他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
“是小姐抬愛。”我謙恭地說。
“爹正在思量妹妹與南宮公子的婚事，你最好還是離妹妹遠點。”
“少主誤會了，我與小姐隻是主仆關係。”
“沒什麼最好，為了避嫌，你們最好還是少接觸。”說完冷傲然便走了。
我傻呆呆地在原地愣了半天，等回過神來，冷傲然已經不見了。我還是沒明白他剛剛那曖昧的舉動到底是何用意。還有，我剛剛怎麼沒問他二夫人房間怎麼走，真笨！
“淩雲，你怎麼在這兒？”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夏桃。今天是怎麼了，算一下，已經碰到第四個人了。
“夏桃，你知道大夫人的院子怎麼走嗎？”
“什麼？你……你要去那兒？”夏桃驚得說話都結巴了。
“怎麼了？李總管讓我把花瓶帶過去。”她的表情好像很害怕。
“哼，李總管就會欺負新人，居然讓你去那裏。”夏桃氣憤地說。
“那裏怎麼了？不能去嗎？”我不解地問道。
夏桃向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才小聲說：“大夫人的院子沒什麼，隻是她院子旁邊的小院死過人。”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忍不住笑道：“死過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是二夫人的院子，聽說二夫人是被三夫人害死的。”看著我茫然的樣子，她隻得繼續道，“三年前，主上買了三夫人回來。主上對三夫人十分寵愛，但三夫人一直未有身孕。沒想到二夫人這時卻傳出了有孕的消息，且大夫說這一胎必是男孩。可是二夫人懷孕四個月時，二夫人的梅香閣卻走了水，院裏所有人連同著院子都燒成了灰燼。出事三天後，三夫人就瘋了，大家才知道原來是三夫人嫉妒二夫人，將其燒死。”
“這不過是爭寵事件，有什麼好怕的！”我仍不以為意。
“自然沒那麼簡單。剛開始時夜夜都聽到女人哭泣的聲音，有時還會用極其嘶啞的聲音說‘救命’。大家都說是二夫人死得冤枉，怨念不散。於是主上隻好忍痛將三夫人趕出冷府，大夫人又在梅香閣原來的地方建了一座簡易的小院，又請了法師為其超度，才沒人再聽到哭聲。不過法師說，最好不要進梅香閣。”
“可我又不進去，隻是路過而已。”我道。
“總之，靠近就覺得陰森。府上得下人都不去大夫人的院子做事，就是因為忌憚這件事。所以大夫人的院中的下人都是老嬤嬤，老人自然就不怕這些了。”
“那要給大夫人什麼東西怎麼辦呢？”我好奇地問。
“這個嘛，要麼是大夫人差遣她院中的下人來取，要麼就是差遣你們這些新來的。”夏桃又開始憤憤不平了。
“不對啊，你剛剛不是說大夫人的院子就在梅香閣旁邊嗎？要出事，大夫人早出事了。”
“大夫人不同啊，她可是二夫人的恩人啊，你忘了？是她提議為二夫人亡靈見了新院的。”
“我可不信這些，你還是快告訴我怎麼走吧。去晚了，又該遭李總管的罵了。”
夏桃無奈，指了路，我道了“謝謝”就走了。
走了會兒，終於找到了大夫人的院子，把花瓶交給大夫人後便離開了。
出來後，仔細地看了看旁邊朱門緊閉的小院。剛才由於想快點交差，沒怎麼看，現在可以好好看了。確實夠簡易的，門上的紅漆刷得並不細致，寫有“梅香閣”的小牌匾已掛上了蛛絲，院子的圍牆建得也很低矮。門上了鎖，還掛著塊寫有“止步”的牌子。這院子裏有鬼？要是能進去看看就好了。不過既然上了鎖，現在是無法進去了，隻有晚上偷偷行動了。
是夜，我正要從房中出來，文武全說：“你又去洗澡了？你的癖好還真是古怪，喜歡深夜去洗澡。”
我也隻能尷尬地笑笑。
再次來到梅香閣，輕輕一躍，便到了梅香閣內部。院裏有一個木屋，不，這簡直是個木箱，因為隻有一扇門，連窗都沒有。木屋旁有一口井，井邊長滿了雜草。
我走到木屋前麵，推了推門，發現推不動。隻好走向井邊，向井中望望，除了水別無他物。到底是什麼發出女人的哭聲呢？
“咯咯咯。”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從身後響來，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我忙轉過身來，什麼也沒有啊。難道真的有鬼？
“吱呀——”木門慢慢地被打開，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從木屋中出來，一身白衫長長的拖在，根本看不出她是否有腳。
“你是什麼人？”我想挪動雙腳，卻發現動不了。
“我？我是二夫人啊。你看到我的孩子嗎？她不見了。”她用手抓著頭發，很痛苦的樣子，須臾，她又做出抱著孩子的動作，“寶貝，你跑那裏去了，害娘擔心死了。”
太恐怖了，不是鬼就是瘋子，我得快點走。我向後慢慢挪動，才動了兩步，女人叫住了我：“你別走，我孩子說他喜歡你呢，讓你陪他一起玩。”她邊說邊向我靠近，已經快到我麵前了，但是因為她背著月光，我始終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
“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別過來。”我咽了咽口水。
“去了陰曹地府你不就知道了嗎？”這時她的臉突然放大，縱使再暗，我也能看見她右半臉可怖的燒痕，與剩下的白皙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就在我嚇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她猛地一推，將我推進井中。我毫無設防，驚得叫出了聲。穩住心神，急忙使用內力。可是因為內力用得晚了，無法完全緩衝力道，腦袋還是撞到了井底，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痛，腦袋好痛啊！睜開眼，見到的是紫色的紗帳，我怎麼會躺在床上呢？這裏又是哪裏？
“你醒了？”一個慵懶的男聲響起。
我一轉頭，一張精致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能有這樣令人摒吸的容貌的人，除了冷傲然還有誰？
“我怎麼會在這兒？這裏又是在哪裏？”我捂著頭坐起來。
“我從娘的院子裏出來，聽見有人喊叫，好像是從梅香閣傳來的，於是便近處看了個究竟，沒想到看見你暈倒在井中。所以我救了你，把你帶到這間客房裏。”
原來是這樣。
“你問完了嗎？換我問了吧。”冷傲然拉了張椅子到我麵前，坐下，“你為什麼女扮男裝？進了冷府有什麼目的？”
我強作鎮定：“誰說我是女扮男裝了？”
冷傲然朝我努了努嘴：“你身上的濕衣服已經被換掉了。”
“什麼！”我看著身上幹淨的不屬於我的衣服，差點跳起來。
“你放心，我叫張嬤嬤幫你換的。”
“你講話能不能一下子講完啊，嚇死我了。”
我原以為冷傲然會生氣，罵我一頓，沒想到他居然笑起來了，就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又想起他今天早上的行為，不禁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懷疑我是女的了？”
“是啊。”他居然這麼爽快地承認了。
“你怎麼會懷疑呢？”
“首先，你的作息中有個很奇怪的安排，你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沐浴，當然這是武全告訴我的。”
我想也能想象到文武全笑著對冷傲然說：“你說淩雲那小子奇怪吧，居然喜歡很晚很晚去洗澡。”
“第二，你做事很細心，很少出紕漏，但是粗重活卻幹不了。第三嘛，也就是你耳朵上有耳洞。”
我反駁道：“也許就是有人喜歡晚上洗澡呢？男人就不能做事細心嗎？粗重活幹不了也許是身體不好，有耳洞也許就像我與你說的一樣呢？也許隻是這些碰巧都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呢？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呢？”
“所以我說我隻是懷疑嘛，不過今天早上我試了你一下，我更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說到現在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怎麼辦？我到底怎麼說呢？如果說是商人之女，隻是為了行走方便才扮的男裝，冷傲然定會去查的。一定要找一個查不到的。
“你可知一個多月前南宮淩被殺的事件？”
“自然知道。”
“我是南宮淩那日帶著的侍女之一，南宮淩被殺後，我怕南宮主上責罵，所以就逃跑了。為了行走方便才著了男裝，至於到冷府當家丁也是純屬巧合。”
這次還真得謝謝爹爹編的謊話，冷傲然總不見得跑到爹爹那兒問：“嘿，你們家是不是有個丫鬟叫南宮淩雲。”
“你怎麼會叫南宮淩雲？”冷傲然繼續盤問著。
“我本名叫淩雲，小姐賜姓於我。”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謊話，本來確實有很多主子喜歡賜姓於自己的下人。
“那你今天怎麼會去梅香閣？又怎麼會掉在井裏呢？”
太好了，他終於不糾纏我身世的話題了。我暗自鬆了口氣，說道：“好奇啊，所以就過去瞧瞧。至於掉到井裏嘛，是被一個女人推下去的。”
“你說什麼？”冷傲然一下子站了起來。
“怎麼了？我確實是被一個女人推下去的，那個女人半邊臉被火燒得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二娘！”我看到冷傲然的指尖微微抖動了一下。
“你相信她是鬼嗎？”我問道。
“當然不信了。我想你是自己嚇自己，花了眼。”
“才不是。那女人推我下去時，我能感覺到她是實體。我想也許……”
“好了，別說了，不管你是真看到還是你看錯了，這話以後都別跟其他人說，明白嗎？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還有，從今以後，你就到我書房當差，其它的活都不用幹了，卯時到。”
這麼說他把我留下了？我還以為他知道真相後會將我趕出去呢。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為什麼？”冷傲然挑了挑眉說，“你是個女子，我怎麼能讓你幹男子幹的活呢？”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監視我。
“還有你即使沒事也得呆在我的書房裏，不要到處亂跑，除了回房睡覺。對了，以後這間房就給你睡了，你不能在和武全住一間房了。”
“不能亂跑？我什麼時候亂跑過了，我不過出去散散步，連這你都不讓，你這是限製我自由你知道嗎？”
“其實我隻是想讓你和我妹妹少接觸。”他眼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為什麼？”
冷傲然一副敗給我的樣子，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剛剛摔到頭了，一時懵了也是很正常的嘛。”我小聲嘟囔道。
冷傲然全然不顧我的嘀咕，說到：“你難道一點看不出若霜喜歡你嗎？你是個女子，既然不可能給她她想要的，那你就給我躲得遠遠的。”
冷若霜喜歡我？天啊！今天早上王福生這麼說，現在連冷傲然都這麼說，難道是真的？每次我與她聊天時，都沒有把自己當男子，也沒個什麼遮攔。現在想想過去說的那些話若是從一個男子口中說出，難道不是隱晦的表白嗎？我真是太蠢了！
“對了，你先不要恢複女裝。”
“為什麼？”
“這是你今天第三次對我說‘為什麼’了。”冷傲然有恢複了原本的慵懶狀態。
“我都說了我是撞到了腦袋，現在還沒恢複過來，所以會反映慢點。”
冷傲然歎了口氣說：“自然是為了給若霜時間，讓她自己想想明白，理理清楚她對你的感情，也許隻是一時的迷戀吧。這段日子你即不要告訴她你是女兒身，也不要接近她，過會兒時間，再告訴她，或許反應不會太激烈。”
他對冷若霜還真是好啊，如果我哥哥也這麼好該多好！可惜……
“你在想什麼？”冷傲然見我走神問道。
“沒什麼。”我掩飾掉失落，“我隻是想那張嬤嬤會不會將這事說出去？”
“張嬤嬤不識字且不會說話，自是不會說出去的，好了，你早些休息。”
看著冷傲然離去的背影，想著以後向眾人說出我是女子會怎樣？難得的友誼會不會就此失去了呢？以前也有許多所謂的“朋友”，可那些人都不過是我需要完成的任務對象罷了，對他們心裏隻有愧疚。而這一次不一樣，文武全和夏桃是真心待我，我也是真心地待他們。在這裏雖然要女扮男裝，不過這裏沒有無止盡的利用與背叛，我也不需要用端莊溫柔來掩飾自己，麵對他們，我可以耍賴，生氣，但我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朋友，太過禮貌其實是疏離。甚至可以說我現在在品嚐過去十七年所該有的快樂，所以我分外珍惜這份友誼。我真的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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