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2 更新時間:22-08-24 10:36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那諸公,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
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金陵風雅情呀
瞻園裏堂闊宇深呀
白鷺洲水漣漣世外桃源呀”
“這是秦淮景?”
“是。”
“既然都嫁到了姑蘇。”
“我可沒有填詞作曲的本事。”
祝忱輕哼一聲,指頭耐不住地撥動空氣。流連勾欄柳巷時,同秦淮清倌學了好一陣子的琵琶。那會子早出晚歸的沒少挨父親板子,可也不能將這學琵琶的活計吐出去,忍著疼也就跟著那姑娘玩玩樂樂,學了些日子。
他的聲音泠泠如珠落玉盤,純淨空靈,如沐春風。百轉千回,軟綿綿的調子打在梁生的身上,酥酥麻麻地軟到了心窩窩上。不是未曾聽過茶館裏的評彈,可眼前用,不用琵琶,不需三弦,已經撥動我屢屢情絲,若再縱他肆意撩撥,可還有什麼即見君子,雲胡不喜。隻怕是,即見妖精,雲胡耐忍。
而祝忱哪裏曉得梁生的齷齪心思,隻是手裏的擬賬簿成了紙琵琶,心思早飛到繁華金陵,十裏秦淮。
這梁生,原先屈肘側臥,堆著軟枕托住腰背,老老實實地盯著祝忱學看賬簿,後頭就成了自個兒拿起一本怪異妙談的書。祝忱難得全神貫注,認真非常,卻時不時便被梁生抓撓心神。
“忱郎,你瞧,這書上說道,”誰愁兩雄並,金貂應讓儂。”老祖母賞你的孔雀金裘,理應讓我給才是。
“忱郎,你看這處,《漢書·佞幸傳》記載道:董為人美麗自喜,哀帝望見,悅其儀貌,寵愛日甚。出則參乘,入禦左右。常與上臥地。嚐晝寢,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其恩愛至此。”
梁生彎著腰,仰著頭,硬是把自己湊到祝忱眼前,以肉身遮住擬賬簿。
“你可知,你夜夜深睡不起,壓得我肩膀子疼,我又恐將你擾醒,隻得一動不動,那蚊子點到鼻尖瘙癢難耐,我卻是抬手的不敢。”
祝忱氣鼓兩腮,欲揚聲駁斥。這梁生又道。
“祝公子也不必感動,本就是為夫應做的。”
“金陵小公子,你怎的如此認真。”
祝忱聽不得這叨叨絮語,本就記不住枯燥乏味的算賬法子,身邊還有個不安分的。不幫襯便罷了,還要使壞。
“我想玩兒,你說我不務正事;如今我有了心思,你倒嫌我認真了?怎得,我不單要伺候你服藥梳洗,如今還需每一樣都聽你的了不曾?”
梁生那泛白的臉倏的扒拉向下,看的人忍不住心疼幾分。那可憐樣,不知是遭了多大的委屈。
“三夫人錯怪我了。”
“我如何錯怪你了?”
“小生隻是瞧見有趣的玩意兒想逗三夫人一樂罷了。”
祝忱眯著眼,掃過那書卷。那斷袖和那男皇後的典故他不是未曾聽過,可眼前人明裏暗裏的提醒著到底是幾個意思。
難不成,難不成這梁家三郎病糊塗了,假病便真病,壞了腦子,喜歡上我了?
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除非秦淮河倒流,西子湖幹涸,姑蘇再無烏篷船。
如蘭兄那般才情,風姿綽約的才是他的良配。至於我,如何能與他長長久久。若能將如蘭兄換回來,我們各歸其位這才是上乘良緣。可如今,既依他所言,如蘭兄有了歸處,我們便不能做著棒打鴛鴦的惡人。隻是可憐了這梁家三郎。
“今晚,今晚可是忘記服藥了?”
梁生顯是一愣,又仔細瞧著祝忱的神色。看來,這金陵小公子,還沒開竅呢。
罷了罷了,心急喝不了熱湯。
“成,我去喝藥。”
索性泄了氣,耷拉著腦袋,那寬袖一甩,把師傅暗地裏配好的藥湯給喝了。
這藥,能蓄氣養身,也能護肝…壯陽。可惜了,這壯了數載,皆交待在手上。
日子過的快,在梁生的悉心教導下,祝忱這算賬看帳的本事兒,如良駒托稱,一躍而上。
“一會兒你自個兒小憩,大娘子派了人來,叫我去同她商量商量你生辰宴的事。”
梁生不想放手,拽著祝忱的衣袖晃悠。這幾日,都是祝忱給他暖著被窩,每次同床共枕,身邊都有個小火爐,舒服的緊。
“有何好商量的,你便都順著她就是了。”
“不成,若她動手腳該如何。”
梁生膩乎的舉動順著話語頓了頓,也難怪師父要我不近女色,不觸情愛。原來這鴛鴦纏綿是會磨了人心智的。
若想要同祝忱過上神仙日子,正是得將這些個妖魔怪力給一並斬處,方可還我梁府一方安寧。
“夫人這是,擔心我?”
祝忱舌頭打了結,繞著舌尖囫圇駁斥。
“我隻是,隻是奈不得守靈之時,且得裝哭數日,吃不得香肉,喝不得甜粥,如何不令人傷心難過。”
梁生知他這口是心非的性子,又是無奈又是喜愛,了不得又要逗弄幾番。
“原始如此,可我若真撒手去了,你豈不是就能回金陵了?”
“呸呸呸,哪有這麼咒著自己的。你這人…好死偏要賴活著,如今且好好或者了,偏又要提著這些。”
祝忱擰著眉,隨手抽了隻白玉簪就往冠頂上插,那腳步生風,連帶著拂袖摔門,好一通盛氣淩人。
“霜兒,你留在這兒伺候伺候你家公子。”
這門一摔,祝忱單帶著茯苓便往大娘子那走去。剩著梁生獨臥長榻,可憐巴巴的,捧著書卷,望穿秋水。
那書可不好找,謂之禁書,全本聊聊。那一日求師父替我尋來,可是承著城牆般的臉麵。
“師父,徒兒有一事想求。”
江錦堂見梁生麵色厚重,不免又要為之提心:“可是那醃臢之人又使了惡手?”
梁生連忙晃手否認,隻是那事情也不好脫口,便是支支吾吾的,倒是越發有祝忱的作風了,把江錦堂逼得一著急,恨不得同幼時一般,將他吊起來掛在樹頂上,曬個三天三夜的。
“鶴亭啊,這成了親,不但沒有助長你行事本領,怎得反倒吞吞吐吐起來。”
梁生摒著氣,貼近江別鶴身邊,牙一咬,心一狠,為了日後的幸福生活,可算是把麵子豁了出去:“求師父替徒兒尋一本書。”
江錦堂不解,不就是一本書,為何生此…羞態?
“難不成,這書是天下孤本?”
梁生晃了晃腦袋,剛想同江錦堂詳釋,便又聽他猜測道。
“那便是,這書藏於宮中,你要我給你偷了來?”
梁生嚇得腿一軟,臉上笑意卻不減。這師父如今雖年近半百,卻愈發返老還童,歡喜玩笑。
“其實,是禁書。我遣了小廝去尋,奈何使了銀子也討不來。後來多番打聽,才知道這人同師父略有交情,這才來求師傅的。”
江錦棠鬆了口氣,看了這愛徒還沒有到娶了妻便將師父置於不顧之地。
“什麼禁書,銀子也不好使?”
“是,是《品花寶鑒》”
梁生輕咳了幾聲,手心後背都滲了汗。
“品花?”
江錦棠依舊不解,那白眉白須恨不得揪成一團。
梁生耐不得他這老師父胡亂猜測,便拽著他師父的衣袖,貼耳道:“所謂”品花”之”花”,實為”男花”。書中專寫男風盛行的梨園酒樓戲館生活,以京師朝貴名公的狎優生活為背景,寫的是溫情軟語、風雅纏綿的情調。
江錦堂的臉色,有紅潤白亮展為綠顏,還是那蕉葉綠。正揚起手欲往梁生身上打去,可手一揮,梁生已逃竄而去,隻剩個背影。臨了,還不忘告知一句。
“那藏書之人,如今深居臨安,若師父尋來,隻怕就能再收孫徒兒了。”
“你你你,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江錦棠朝著梁生的背影,忍不住罵了句市井粗話。他倒是想收孫徒,可耐何這徒弟娶了個男子,如何抱得了。如今,還要我去給他尋這等子下三濫的書,隻怕是修身養性,讀書習武都給拋到腦後了。
這人啊,就得像我一般,無憂無慮,了無牽掛。
罷了,早些啟程,這書,我尚且能…非也,為師隻是提徒兒把關罷了。若是過分粗俗,也不必給他,免得誤了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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