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8 更新時間:22-08-24 10:39
兩季交換,午時炎熱,早晚寒涼。
如今祝忱在府中也算立了半隻腿腳,那愛嚼舌根的下人便總覺著這三郎君和三夫人都有兩副麵孔。隻因在午憩時分,那灑掃的丫鬟閑著沒事兒,便同院裏的丫頭嗑瓜子閑聊。
“聽聞咱這三夫人脾氣不大好,時不時便摔杯子扔瓷碗的,三郎君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才不是呢,我們三夫人性子好得很。倒是三郎君,眉眼淩厲,三夫人受了氣,便是金陵的菜式,他也一口不動。”
“是嗎?我怎麼覺著,在外,三郎君卻是嚴厲了幾分,可私底下,對三夫人那是讓他往西,我們三郎君絕不往東。你是不知,昨日夜裏,三夫人想吃餛飩,可這和麵擀麵,剁餡包餃的得好一頓功夫。可三郎君卻徹夜挑燈給三夫人煮了一碗…煮了一碗麵兒湯。那肉餡早就散在了湯裏沉了底,我們守夜的倒是想幫襯著,隻是三郎君不讓。”
“竟還有這樣的事?”
“哎,你們可別傳出去,三郎君和三夫人忌憚著上麵呢。況且,大娘子近日正在給三郎君談納妾之事呢。”
這幾個丫鬟嚼完舌根,手心裏的瓜子都吃了肉心,隻剩下瓜殼。
那無意午睡的祝忱躲在假山後,將這些閑言碎語聽的一清二楚。說氣也氣,說動了情隻怕也是實打實地動了真心。昨夜捧著那碗熱乎的麵湯,鹹若沿海,麵若粉團,咕嚕一下便口吐蓮花。
這十指不沾陽春的,竟然給我做湯麵,非也,我這原要吃的是餛飩。他給做成了湯麵,我不生氣便罷了,竟然還有幾分感動。況且,他昨夜將這黑鍋讓小廚房的夥計被了去,自個兒的勞心勞力是一嘴不提,可見是個黑心的。
思及此,祝忱跑進屋,一把將舒舒坦坦躺在搖椅上的梁生給拽了起來,那氣勢若說是討債的都要退步三分。
“你說,若如蘭兄回來了,你可會將我攆回金陵?”
“你說,若我掌不得這內宅瑣事,你可會棄我於不顧?”
“你說,若一日那大娘子真要給你納了妾室,你可會為他洗手做羹湯?”
梁生麵上的神色精彩,先是發懵,二是欣慰,三是歡喜。這小公子是受什麼刺激了,竟然是鐵樹開了花,榆木開了竅。
梁生麵上平淡如水,聲音也是穩穩當當的,不見起伏。
“怎麼了這是?”
祝忱瞧著他靜悄悄的,愈發焦急不安。
“你先應我,到底會不會。”
梁生盯著祝忱光滑白皙的臉,不禁歎道,這金陵古韻,秦淮水色,當真是養人。
“十年浮海一身輕,乍睹梨渦倍有情“
這世間,水墨青山,花團錦簇,也抵不過你眉目間的星辰霜霧。
“我不知那金陵公子如蘭如玉,隻知錦樓設一雲宴,世間獨此一席。我不知妾室為何物,隻知枕邊嬌嬌,獨占我屋。至於內宅婦人,芝麻瑣碎,便是了勝於無。”
祝忱被梁生覆於懷中,尚陷於情言蜜語之中,思索真假,斟酌回應,便又被這掃興的內宅夫人叫了去。
“你,你等我回來,再與你一辯高下。”
梁生擰眉一笑,醉人心神的言辭到了他這,竟成了唇舌爭執之快。
祝忱匆匆拂袖,由著丫鬟領進大娘子待客的屋裏,沒成想,那令人憐又令人惡的薛懷川也在此間。
於是祝忱掂量若是和睦相處,這打牌還三缺一;若是起了爭執,這一打二我便為下勢。不成不成,我還得留著小命去回梁生的情話呢。
老老實實地做揖行禮。“大娘子,薛表兄。”
“三郎的心頭物來啦,快坐。”那大娘子熱情如常,倒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好婆婆。隻可惜,我不是你們明媒正娶的沈瑜,你也不是我正牌的婆婆。
況且,什麼是心頭物。當我祝忱是由人把玩的物件兒?且問我願是不願。
“大娘子好等。隻是恐讓三娘子失望了,那三郎的心頭物正在老祖母的屋裏擺著呢,那蓮花形玻璃托盞,三郎可是惦記了許久。大娘子有心,倒不妨替我和三郎,同老祖母討了來。”
這一物件,是老祖母娘的陪嫁物,那一日孔雀金裘披身,縱使我撒潑打諢也未討了來。既然你們要做好人,便讓你們做去。
薛懷川不知其中緣故,自是一派大方。
“老祖母疼惜你們夫夫,區區一個托盞,老祖母還能不給?”
這便是祝忱笑了笑,對上那正在以咳嗽作醒的大娘子。
“不知今日,大娘子召祝忱…沈瑜來此,可是為了操辦三郎的生辰宴?”
大娘子見他主動提及,便也不彎繞,開門見山道。
“正是。往年,三郎嫌鬧騰,每每生辰宴,便隻同他小娘在一塊兒,匆匆就當是過了歲。可如今不同,大張旗鼓地將你從金陵娶了來,這姑蘇城裏裏外外都知曉,那幫襯著迎親的姑蘇氏族,自也許借此緣故款待一番。隻是,一來我勸不動三郎,二來你日後也是要當家的,這生辰宴便容你試一試。你瞧這可好?”
這話裏真真假假,祝忱不應,隻看著薛懷川反問道。
“那表兄在此…”
薛懷川抬起下顎,那一笑,倒是迷人的。隻是可惜了,梁生再有怎樣的賊人心思,那眼底的笑意也是幹幹淨淨的,不像你,混沌不堪。
“弟媳初來蘇州,隻怕缺個幫手。”
幫手?隻怕是在你看來,是缺個絆子罷。
“哦?如此,便有勞表兄了。”
祝忱把轉著茶盞,頓了頓,又道。
“我到有個法子,這生辰宴,倒不如不讓壽星公知道。你我背地裏準備妥當了,隻等十五那日,給他個意外之喜。如此,他縱有不滿,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麵下了我們麵子;若得了他喜色,便是皆大歡喜。”
這一番主意,可謂是正中大娘子下懷。他們的詭計,祝忱還未摸透,這一遭,便不能讓梁生插手,也讓他瞧瞧,我們金陵男兒也是有本事的。區區內宅瑣碎,我祝忱隻是不屑於沾染,而非不能。
“果然還是三郎媳婦兒有主意。這是我和懷川幾番思慮列下的,你瞧瞧可有缺漏。”
祝忱接過紙張,那上頭寫著:
一是宴賓拜帖,二是螃蟹秋菊;三是臨安戲班;四是金陵眷屬;五是…等等,金陵眷屬?
“大,大娘子這是要從金陵接了我家裏人來?”
若是從錦樓把人接來,祝忱怕是都能歡喜得跳到房梁上。隻,隻這請的可是沈家人,若雙雙碰了麵,這喜不喜的不好說,意外和事故倒是有。
“這,這雙親已年邁,隻怕是舟車勞頓,倒不如給他們下了帖子,送了禮,便也足矣。”
那大娘子瞬即覆聲:“這便顯得我們梁府不知規矩了,不放你回門,還不接你父親母親入府參演,再是沒有這般道理的。知曉你擔憂他們身子,我啊,早早就命人備好了上好的船隻,鋪著軟墊,必是讓他們舒舒服服地來姑蘇。”
祝忱還想著再點出幾處不妥,卻都被大娘子給應付了去。這婦人家要麼溫柔賢淑,要麼唇舌伶俐。這才想借此向梁生展示自個兒的本事,可這第一道坎兒就過不去了。
之後的碎碎叨叨,祝忱也沒聽入耳,隻一一應是。讓大娘子瞧得喜上眉梢,仿佛天上掉了銀兩,都砸進了她屋裏。
“那今日邊說到這兒了,這份生辰宴所需的物件,你且再拿回去瞧瞧,缺的露的,隻派人同我說一聲就是了。”
“是。那,那便讓大娘子操勞了。”
什麼讓我曆練,隻怕是要頂我著我的名頭,行你的”善事”。
祝忱同薛懷川一同離了大娘子的屋。方才鮮少張口的薛懷川,現下倒是熱情的,各種由頭將祝忱纏在身邊。
“聽聞新造了園子,老祖母曾說弟媳是個極會鑒賞之人,還請弟媳帶路。”
“老祖母過獎了。”
祝忱見他把老祖母都搬了出來,隻好應下。
“三郎同弟媳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當真是令人羨慕。”
薛懷川殊地爛在祝忱跟前,那個子本就比祝忱高出一些,周遭又是邪惡之氣,足讓祝忱眉擰成結。
“表兄也快成親了,青梅竹馬,佳人才子,也是讓別人羨慕的。”
“哦?弟媳也羨慕嗎?”
這一問,倒是讓祝忱不知道該怎麼答了,是與不是,都不對。
“三郎小憩快醒了,新園子就在前頭,我就不陪表兄了。”
“弟媳待三郎可真是盡心盡力。”
祝忱心裏惦記著穿幫的事,這越想越焦急。況且兩人離了內院,也懶得裝模做樣應付他。
“自個兒的心上人,盡心盡力,比翼雙飛的,再是尋常不過。”
於是祝忱瀟瀟灑灑,
轉身就走,留下那獨立槐樹下的薛懷川:“想比翼雙飛?我讓你們勞燕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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