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35 更新時間:25-11-06 08:13
張進濤去而複返,冰冷的目光重新鎖定在癱軟牆角的尤校民身上。帝國軍營的強大禁製讓他意識到強攻統帥帳的計劃風險極高,幾乎不可能成功。此刻,唯一的突破口,隻剩下眼前這個徹底絕望的尤氏侯爵。
“硬闖帝國大營已不可為。”張進濤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直接切斷了尤校民心中最後一絲借助外力翻盤的幻想:“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留在這裏,等著城破,和你妻兒一同被帝國大軍碾為齏粉;或者……”
他微微停頓,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尤校民心頭:“……相信我,讓我帶唐藝離開這座死城。”
尤校民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掙紮與不甘:“離開?又能去哪裏?帝國不會放過我們!尤家已滅,天下之大,哪裏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那是之後需要考慮的問題。”張進濤冷然道:“活下去,才有未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口口聲聲說愛她,要保護她,難道就是拉著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殉葬?”
這句話如同尖刀般刺入尤校民心中最痛之處。他想起唐藝依賴的眼神,想起掌心下那鮮活胎動的觸感,一股強烈的、源自本能的保護欲終於壓倒了絕望和恐懼。他不能讓孩子連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經過一番內心的劇烈掙紮和天人交戰,在張進濤冷酷卻現實的分析與無形的壓迫下,尤校民最終頹然垂首,聲音沙啞而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好…我答應你…帶她走…無論如何,讓她和孩子……活下去……”
說出這句話,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也意味著他放棄了作為城主、作為丈夫堅守到最後的責任與驕傲,選擇了最卑微卻最現實的生路。
“很好。”張進濤不再多言:“帶我去見她。”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重返塔樓頂層。當房門被推開,正在小憩的唐藝睜開眼,看到去而複返的尤校民以及他身後那個氣息冰冷的張進濤時,她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變為不安。
尤校民艱難地開口,試圖用最委婉的方式解釋眼前的絕境和離開的必要性。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唐藝的臉色已然變得蒼白。她並非愚鈍之人,連日的緊張氣氛和尤校民眉宇間化不開的憂慮早已讓她有所預感。
她緊緊抓住尤校民的手,目光卻異常堅定地看向張進濤,聲音微微發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離開?可以。但必須是校民和我一起走!如果他注定要留在這座城裏戰死……那我絕不會獨自偷生!”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和孩子,會在這裏陪他一起死!殉情殉城,絕不獨活!”
此言一出,尤校民渾身劇震,猛地看向唐藝,眼中充滿了震驚、痛苦與難以言喻的感動。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唐藝那異常堅決的眼神堵了回去。
張進濤的眉頭瞬間緊鎖。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唐藝的剛烈和對尤校民的感情,遠超他的預估。強迫帶走一個心存死誌的孕婦,路上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而尤校民……看他此刻的神情,恐怕也絕不會同意拋下唐藝獨自赴死。
時間緊迫,帝國的攻城器械和地道不會等待。說服兩人需要時間,而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想一起死?容易。”張進濤冷笑一聲,語氣帶著極致的冰冷與嘲諷,“但你們確定要讓孩子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尤校民,你的投降帝國不屑一顧,但若城主夫婦在城破前”神秘失蹤”,對帝國士氣會是打擊,對丘城守軍,或許反而是一種解脫,甚至可能成為他們放棄無謂抵抗、各自求生的契機。而你們活下去,尤家就未必真的滅族。”
他的話如同一盆冰水,夾雜著殘忍的現實考量,潑在兩人心頭。尤校民怔住,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唐藝的決絕也出現了一絲動搖,為孩子爭取生機的母性本能開始與殉情的念頭激烈對抗。
“沒時間讓你們猶豫了!”張進濤低喝,氣息依舊收斂在常人範疇,但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活,就按我說的做!現在,立刻!”
他迅速掃視房間,目光落在厚重的窗簾和一條裝飾用的長巾上。“尤校民,用簾布裹住唐藝,保暖也稍作偽裝。你,”他指向一旁嚇呆的侍女,“找幾件不起眼的深色外套來,快!”侍女如夢初醒,慌忙照做。
張進濤則走到窗邊,仔細觀察城外黑暗的地形和帝國軍營的燈火分布,腦中飛速規劃著潛行路線。他選擇了一條利用城牆陰影、避開主營視線、直插遠方山巒的路徑。
片刻後,唐藝被尤校民用厚簾布小心裹好,外麵套上了侍女的深色外衣。尤校民自己也換了件深色衣服。
“跟緊我,無論發生什麼,不許出聲,不許掉隊!”張進濤命令道。他率先悄無聲息地滑出窗口,並非飛行,而是如同壁虎般貼附在塔樓外壁的陰影裏,向下疾墜數米後,單手扣住一道石縫,穩住身形,向下方的尤校民打了個手勢。
尤校民一咬牙,將唐藝緊緊抱在懷中(小心避開腹部),深吸一口氣,憑借武將的身手,也艱難地爬出窗口,沿著張進濤指示的落腳點,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塔樓極高,即便有張進濤在下方接應指引,抱著一個人的尤校民也異常吃力,冷汗浸濕了額頭。
三人如同暗夜中的幽靈,憑借著張進濤對陰影和哨位的精準判斷,在城牆複雜的防禦工事間穿梭、潛行。有幾次幾乎與巡邏隊擦肩而過,都被張進濤提前預警,險之又險地避開。他始終沒有動用明顯的超凡力量,完全依靠頂尖的潛行技巧和對時機的把握。
終於,他們抵達了一段相對破損、靠近山崖的偏僻城牆段。張進濤示意尤校民停下。下方是漆黑的山穀,遠處帝國軍營的燈火如同繁星。
“接下來這段路,常規方法下不去。”張進濤低語,他看了一眼緊抱在一起、臉色蒼白的尤校民和唐藝,眼神微冷:“得罪了。”
話音未落,他左右手同時探出,一手抓住尤校民的後腰帶,另一隻手極其謹慎地繞過唐藝的背後和膝彎(完美避開了腹部),以一種既穩固又不會傷到她的方式將兩人同時夾在身側!
“抱緊!”他對尤校民低喝一聲,隨即,他周身肌肉瞬間繃緊,強大的核心力量爆發,腳下猛地一蹬!整個人如同脫離了地心引力一般,帶著兩個人,沿著陡峭的崖壁,借助突出的岩石和樹木根係,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方式,疾速向下滑降!動作敏捷、精準,依舊沒有能量外溢,純粹是**力量與技巧的極致展現。
風聲在耳邊呼嘯,失重感讓尤校民和唐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們能感受到張進濤手臂傳來的、非人般穩定而強大的力量。
幾個起落間,三人終於踏上了丘城之外、被黑夜籠罩的林地。張進濤鬆開手,氣息依舊平穩。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座如同巨獸般匍匐、即將迎來末日的丘城輪廓。
“走!”他不再多看,率先邁步,走向遠處的客棧。尤校民緊緊摟住驚魂未定卻似乎鬆了口氣的唐藝,踉蹌卻又堅定地跟上。
帶著尤校民和唐藝,張進濤悄無聲息地潛行在丘城外的黑暗林地中。遠離了城牆的肅殺與帝國軍營的燈火,夜間的寒氣與荒野的寂靜包裹著他們。尤校民緊緊攙扶著驚魂未定、步履蹣跚的唐藝,兩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恐懼以及對未來的茫然。
走在前方的張進濤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為這絕望的逃亡指明了一個方向:“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漫無目的地躲藏。需要一個相對安全且能提供庇護的落腳點。”
他略微停頓,繼續說道:“中央山脈上的祭司行會,遠離權力中心,那裏是目前最安全的選擇。我可以一路護送你們前往那裏避難。”
這個提議讓尤校民和唐藝眼中同時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火光,特別是祭司行會大祭司和尤校民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對於張進濤的提議,他回以默默的點頭。
“前方不遠,有一間客棧,是樸賢樹經營的”,張進濤補充道:“我和他有過數次交集,最近的一次是在尤家堡外的戰場上,不知道現在他是否平安回家了沒。”
聽到樸賢樹的名字,尤校民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些什麼,他默默補了一句:“原來樸賢樹男爵那家夥,在這裏還有營生啊!”
張進濤接著說道:“我們需要從他那裏弄到一輛馬車和一個可靠的車夫。靠步行,我們根本到不了祭司行會。”
三人繼續在黑暗中跋涉了一段距離,果然,在林地邊緣,一座孤零零的、亮著微弱燈火的兩層客棧出現在眼前。
當他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客棧後院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提著一盞油燈,似乎在檢查馬廄裏的牲口。那人聽到動靜,警惕地轉過身,油燈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張精明而略帶風霜的臉——正是樸賢樹本人!
樸賢樹看到從黑暗中走來的三人,尤其是看清了尤校民和唐藝那雖然經過偽裝卻難掩狼狽與貴氣的麵容時,眼中瞬間閃過極大的驚訝和疑惑。而當他的目光落到領頭的張進濤身上時,那驚訝立刻變成了深深的戒備和不解。
“張進濤男爵?”樸賢樹皺緊了眉頭,聲音帶著審視:“還有……尤校民大人?夫人?你們這是……?”
“看到你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裏就好了”,張進濤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樸賢樹,我們需要一輛堅固的馬車和一個經驗老道、嘴巴嚴實的車夫。立刻。”
樸賢樹聞言,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他上下打量著張進濤,又看了看明顯是在逃亡的尤校民夫婦,忍不住開口道:“男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久前尤氏家族還對你發出了格殺勿論的追捕令。怎麼如今……你反倒成了他們的貼身保鏢了?這實在讓我……無法理解。”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和警惕。
張進濤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用一種極其平淡、聽起來就毫無誠意的語氣回答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通緝我的是尤友德,和尤校民和唐藝公主沒有關係,況且,他們是我的好友,如今落難,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個理由如此敷衍,如此“誰都不會信”,讓樸賢樹直接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看了看麵色尷尬、無法反駁的尤校民,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張進濤,搖了搖頭:“男爵,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冷淡和現實起來,說道:“尤校民大人,夫人,並非我樸賢樹不念舊情。但如今的形勢,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尤氏家族已經完蛋了,帝國大軍就在眼前,丘城陷落在即。您二位現在就是最大的麻煩,誰沾上,誰就可能引來滅頂之災。”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憤:“況且,這場戰爭,這場尤氏與帝國之間毫無意義的爭鬥,已經讓我失去了兩個遠房侄子(他們被迫征召入伍),客棧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損失了不少錢財還拿不到你們的入伍津貼和喪葬補償。於公於私,我都沒有理由,更沒有那個能力,冒著天大的風險來資助你們。”
他的話語冰冷而現實,徹底關上了求助的大門。尤校民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唐藝也下意識地抓緊了丈夫的胳膊。
張進濤沉默地看著樸賢樹,眼中沒有任何意外或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他早就知道,在絕對的利害麵前,舊情往往不堪一擊。
看來,和平獲取幫助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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