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22 更新時間:25-11-07 08:04
樸賢樹冰冷而現實的拒絕,如同寒冬臘月裏的一盆冰水,徹底澆滅了尤校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他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卻無法反駁。對方說的每一句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尤家已倒,帝國兵臨城下,他們夫婦如今就是最大的麻煩,誰沾上誰就可能萬劫不複。更何況,戰爭確實給像樸賢樹這樣的貴族帶來了無法彌補的傷痛和損失。
唐藝緊緊抓著丈夫的胳膊,眼中剛剛燃起的微弱希望也迅速黯淡下去,隻剩下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張進濤沉默地看著樸賢樹,眼中沒有任何意外或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他早就知道,在絕對的利害麵前,舊情往往不堪一擊。和平獲取幫助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
既然免費的幫忙沒有,張進濤立刻改變了策略,采用了最直接也最可能撬動樸賢樹這種商人的方案——財力。他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樸賢樹,不談舊情,隻談交易。租用你的馬車和車夫,需要多少錢?你開個價。”
樸賢樹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的冷淡稍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商人的精明算計。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說道:“張進濤男爵快人快語。既然如此,看在……咳,看在曾經也算有過幾分主仆情誼(他看了一眼尤校民)的份上,這個險,我樸賢樹冒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其現實:“但是,首先錢要到位!而且不是小數目!現在這形勢,馬車和可靠的車夫都是有去無回的風險!我要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用力在張進濤麵前晃了晃。
“五十金幣?”張進濤眉頭微挑。這個價格遠超常理,簡直是趁火打劫。
“五十?男爵,您說笑了!”樸賢樹嗤笑一聲,“是五千金幣!少一個子兒都不行!而且必須先付清!”
這個天文數字讓尤校民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更加難看。
張進濤麵無表情,直接看向尤校民:“侯爵,付錢。”在他看來,尤氏家族盤踞東部多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尤校民身為嫡係繼承人,拿出這筆錢應該不成問題。
然而,尤校民的反應卻讓張進濤目光一凝。隻見這位曾經的侯爵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眼神躲閃,雙手下意識地握緊,嘴唇囁嚅著,極其艱難地、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我……我拿不出……”
“什麼?”張進濤的聲音陡然變冷。
尤校民羞愧地低下頭,幾乎無地自容,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不是我不想拿……是我……我已經拿不出來了!我的異能……早在從尤家堡逃出來的路上,為了製造混亂活命,我就已經……就已經透支了未來十年所有能借到的額度了!係統……係統現在已經拒絕再借貸給我哪怕一個銅板了!我現在……就是個窮光蛋!”他抬起手,指尖那代表異能的微弱金光閃爍了一下,便徹底黯淡下去,仿佛在印證他的話。
張進濤的眉頭徹底皺緊。他立刻將手伸向自己懷中,摸索著錢袋的位置。然而,指尖傳來的隻有空癟的觸感。他這才猛然想起,就在幾天前,為了安置那些從哥布林巢穴救出的幸存女性,他已經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所有金幣和值錢的珠寶,毫無保留地全部捐贈了出去,分文未剩!
他本人,也因為之前的善心,此刻囊中空空如也。
兩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唐藝。唐藝接觸到他們的目光,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窘迫和慌亂,她急忙摸索著自己身上那件匆忙套上的侍女外套的口袋,最終隻掏出了幾枚零散的、微不足道的銅幣和一方繡花手帕,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她出來得太過匆忙,根本來不及攜帶任何值錢的財物。
霎時間,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尷尬和絕望。三位身份本該非同一般的人——一位是前侯爵,一位是帝國公主,一位是實力深不可測的男爵——此刻竟然被最世俗、最現實的“錢”字,逼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
樸賢樹抱著胳膊,冷眼看著這窘迫的一幕,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果然如此的表情:“哼,五千金幣都拿不出來?還想讓我冒險?真是……”他搖了搖頭,意思不言而喻。
尤校民羞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唐藝眼中噙滿了無助的淚水。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此刻他們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張進濤站在原地,周身的氣息似乎變得更加冰冷了。他萬萬沒想到,一路闖過無數生死險關,甚至直麵惡魔與大軍都未曾退縮,最終竟然會被這區區黃白之物攔住了去路。
他緩緩抬起頭,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樸賢樹那張寫滿算計的臉上。軟的(情誼)不行,硬的(財力)也沒有,那麼,似乎隻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就在張進濤眼中寒光微閃,似乎準備采取某些非常規手段的瞬間,樸賢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警惕地後退了半步,手也按向了後腰可能藏有武器的地方。
然而,就在這時,客棧緊閉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的小夥計揉著眼睛探出頭來,嘟囔道:“掌櫃的,馬廄那邊沒事吧?我好像聽到……”他的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了門外對峙的幾人,頓時愣住了。
樸賢樹眉頭一皺,正要嗬斥小夥計回去。
突然,那小夥計的目光落在了被尤校民攙扶著的、臉色蒼白卻難掩天生貴氣的唐藝身上,尤其是她那明顯隆起的腹部。小夥計眼中閃過一絲單純的同情和好奇,他下意識地從自己打著補丁的舊褲子口袋裏掏了掏,摸出了一枚磨損嚴重、卻擦得亮晶晶的銅幣。
他怯生生地走上前,將那枚銅幣遞向唐藝,小聲說道:“夫人……您……您看起來需要幫助……這個……給您買點吃的吧……”
那小夥計遞出的一枚銅幣,更像是一根刺,紮在尤校民和唐藝的心上,也刺痛了張進濤的尊嚴。他尤校民,何時淪落到需要靠舊日仆從來苟且偷生?
強烈的自尊和某種更深層次的、不願徹底墮入掠奪者行列的底線,讓張進濤瞬間否決了動用武力脅迫樸賢樹的念頭。他目光冰冷地掃過樸賢樹,又看了看羞愧絕望的尤校民和惶恐無助的唐藝,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在這裏等著,看好他們。”張進濤對尤校民丟下這句話,聲音不容置疑。他沒解釋要去哪裏,也沒說去做什麼。
話音未落,張進濤獨自一人走到較為僻靜之地,身影一晃,已如鬼魂般融入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中,朝著丘城的方向飛馳而去。他要去一個地方——唐藝在丘城居住的守備塔樓房間。那裏是尤校民安置唐藝的居所,必然留有一些貴重的首飾和錢財。這是目前最快、也是唯一不違背他內心準則獲取資金的方法。
但是,當張進濤很快再次逼近了丘城,在距離城池還有數裏之遙,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遠處原本應該寂靜的丘城方向,傳來了隱約的喊殺聲、爆炸聲和哭喊聲!
他心中一沉,降落潛行到一處高坡,放眼望去,心中頓時一凜!隻見丘城多處城牆已然坍塌,熊熊烈火在城內燃燒,帝國軍隊的旗幟在城頭飄揚,潮水般的帝國士兵正從多個突破口湧入城中!城防顯然已被攻破!
更讓他心頭沉重的是,即便隔得老遠,他也能聽到風中傳來的、城內守軍和百姓絕望的哭喊和咒罵聲,其中清晰地混雜著對“尤校民”的痛斥!
“尤校民跑了!城主扔下我們跑了!”
“貪生怕死的懦夫!他帶著公主自己逃了!”
“我們被拋棄了!為這樣的主子賣命不值啊!”
……
這些言論如同冰冷的箭矢,穿透夜空,也印證了張進濤最壞的預感。尤校民的逃離,不僅坐實了,而且極大地打擊了守軍的士氣,加速了城池的陷落。
情況危急,容不得多想,張進濤直飛守備塔樓。幸運的是,塔樓位置相對偏僻,尚未被帝國士兵重點光顧。他輕易解決掉兩個剛好在唐藝房間裏搜刮的散兵,看著房間內一片狼藉,他將所能找到的值錢物品席卷一空,塞入一個順來的布袋中。
做完這一切,他毫不留戀,在重新飛返回客棧的途中,他心情複雜。丘城的陷落、尤校民被千夫所指的結局,都在預料之中,但親眼見證,依舊令人唏噓。
當他悄無聲息地回到客棧後門時,天色已微亮。樸賢樹依舊等在那裏,眼神警惕中帶著不耐煩。尤校民和唐藝則相互依偎,臉色蒼白,眼中充滿了不安和期待。
張進濤沒有理會樸賢樹探究的目光,也沒有對尤校民和唐藝解釋半個字。他不想用丘城的慘狀和那些咒罵來加劇他們此刻的恐慌和負罪感,那對眼前的逃亡毫無益處。他隻是沉默地將手中沉甸甸的布袋扔到樸賢樹腳邊。布袋口散開,露出裏麵耀眼的珠寶和金票。
樸賢樹眼睛一亮,迅速蹲下清點,臉上的警惕和不耐瞬間被貪婪和滿意取代。“夠意思!張進濤男爵果然守信!”他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麻利地收起財寶,“馬車和最好的車夫馬上給您備好!保證穩妥!”
很快,一輛看起來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陳舊的馬車被牽到了後門。車夫是個看起來老實巴交、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
張進濤示意尤校民扶唐藝上車。唐藝擔憂地看了一眼丘城的方向,欲言又止,但被尤校民輕輕搖頭製止。尤校民似乎也從張進濤的沉默和匆忙中猜到了什麼,臉色更加灰敗,隻是攙扶唐藝的手更緊了些。
三人上了馬車,車夫一揚鞭,馬車便碌碌駛離了客棧,朝著東方——中央山脈祭司行會的方位,疾馳而去。
張進濤坐在車廂內,閉目養神,一言不發。車窗外,是逐漸亮起的天空和後退的荒野。丘城的烽火與哀嚎被遠遠拋在身後,而前方的路途,依舊籠罩在未知的迷霧之中。他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承擔了責任,並將這破碎的“鑰匙”和“累贅”,帶向了下一個可能充滿危險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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