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2 更新時間:22-10-23 19:21
一行車隊穿行在街市,路過的行人見了,紛紛覺得奇怪,忍不住將目光投過去。
十輛馬車列隊而行,若說是有錢人家出行,但卻看不見一個奴仆,而且這些馬車也太過樸素了些,若說是平頭百姓人家,又怎麼能一口氣租了十輛之多。
天色已大亮,路上行人越來越多,車隊走得不快,給人一種招搖過市的感覺,可車裏,卻是外人所不知的壓抑。
“哥哥,咱們這是去哪兒啊?”長生終於忍不住打破了車裏的死寂。
“去棺材鋪。”夏如初一句話,又把氣氛壓低了兩分。
車裏的空間本就不大,長生不敢再看夏如初,視線一轉落到坐在他對麵的紀仲春身上。
此刻,紀仲春倒是很自在,單手撐著頭,斜歪歪地靠在車門上,閉著眼小憩。長生看著他那無憂無慮或者說是沒心沒肺的樣子,露出幾分羨慕的表情來。
夏如初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又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打破了沉寂。
“你不是來查浮屍案的嗎?這幾天你光是跟著我跑,也沒見你認真去查。”
紀仲春嗖地睜開了眼,端坐起來,高深莫測道:“時機未到,查也白查。”
“那幾句屍體我雖然沒直接見過,但感覺得到的確有些不尋常。”
“嗯?”紀仲春目光灼灼。
夏如初回憶著說:“死的幾個人當中,有兩個人大概已經死了挺長時間了,至少有半年以上,而另外三個死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麼說也在三個月以前。浮屍案近兩月才發生,也就是說,這幾個人死的時候,維河還並未冰封。”
長生聽得認真,問道:“死了這麼久,早就該浮起來了呀,難道是被人綁了重物,沉到河底去了,機緣巧合才浮起來的?”
紀仲春抬起一根指頭擺了擺,“這些人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更沒有捆綁的痕跡。”
“那是為什麼?”
夏如初摩挲著手邊的紅傘,道:“先不談為什麼沒有浮起來,隻說這些屍體在河裏泡了這麼長時間,都已經腐敗了,竟然還在。”
這是什麼意思,長生聽不懂了。
四腳朝天躺在長生手邊的毛毛開口解惑道:“維河裏又不是隻有水,還有魚蝦蟹藻呢,那可是一坨坨的腐肉,別說三個月,一個月就啃得差不多了。”
“那這些人是有毒?”
紀仲春笑道:“人才知道有毒的不能吃,它們得成了精才能知道呢。”
這長生就想不通了,他看向夏如初。而夏如初又看向了紀仲春。
紀仲春攤攤手,“我也不知道。”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要查。”夏如初說。
紀仲春要死不活地攤回軟榻上,道:“天道若要我知曉,那自然會讓我知曉,它若不想我知曉,那我查了也是白查。”
“要按你的邏輯,那人生下來就該天天躺著,什麼也不做,天道自然會讓他餓不死也凍不死,直到壽數盡了,嘎嘣一下就進下一個輪回了。”
“可如果餓了,我會難受,冷了,我也會難受,這不就是在告訴我要幹點什麼讓自己好受一點麼。若真的一個個都躺平了等死,那老天爺還上哪兒看樂子去。三界眾生,各有各的活法,但終歸逃不出它定下的命數,大家不過都隻是它億萬樂子中的一個罷了,它可以玩弄我,但不能讓我上趕著讓它玩弄我。”
夏如初聽著紀仲春這些歪理邪說,冷笑了一聲,不予理會。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簾子外頭的老邢說道:“少爺,到了。”
夏如初剛柔和些許的眉眼又沉了下來。
棺材鋪裏停著一口棺材,用的是上好的烏木,棺身雕刻著華麗的暗紋,棺內四壁各嵌著一顆昆山碧玉,無不彰顯出做工的精美和質料的上乘。
夏如初指尖輕撫,那一年,他決定留在管青蘿身邊陪她走完這短暫一生那一刻,便料想到了會有今日,卻不曾想,這一日會來的這麼快。
離開棺材鋪,車隊變得更長了,領頭的不再是夏如初他們幾個乘坐的馬車,而是那一口棺材。雖然用灰色的麻布蓋著,但任誰看了,都知道那麻布之下是什麼。
“怎麼啦?這是哪家死人了?”
“呦,你還不知道呢,管青蘿的案子破啦!說是她準備好了銀錢想要贖身,買主怕她去別的紅樓,壞了凝香樓的生意,幹脆就直接殺了。”
“賣人皮肉的果然心腸夠狠呐……不過,我聽說那管青蘿孤身一人,無親無戚,這是誰要給她辦喪?”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凝香樓的人。那邊早前著了火,現在正忙著救火呢,哪有這仁義現在還忙活著給她置辦棺材。”
車隊兩側的街道上聚滿了圍觀的人,雖然官府的定案還沒出,但老百姓們都不是瞎子聾子,從來都是耳清目明的。
夏如初端坐在馬車裏,透過偶爾被風吹起了車簾的車窗,看著議論紛紛的人群,心中並沒有塵埃落定後的平靜,反而越發焦躁起來。
“哥哥,我們是要帶青蘿姐姐回朔州嗎?”長生忽然問道。
夏如初低垂著眼眸,沒有回答。
這時,駕車的老邢把馬車門簾拉開了個角,探進半張臉來,張口打算說什麼,卻被紀仲春一把捂住了嘴。
“噓……”紀仲春在唇邊豎起食指,掌心順力將老邢的半張臉擠了出去。
老邢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裏,隻能招呼著架著棺材板車的馬夫,順著道兒往前一直走。
夏如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一陣濃濃的飯食和酒香遠遠地傳來,他才抬起了眼睛。車隊在不知不覺間,竟已經行至了南北交界之處,來到了那間他和紀仲春曾經去過的酒樓。
香味太過濃鬱,長生也聞到了,他忍不住掀起了車窗簾去看。
夏如初不經意地一瞥,這才發現,酒樓居然還開著。
“嗯?你不說他們家隻在晚上開店,白天休息嗎?”紀仲春也看見了,倆眼頓時發了光。
“咦?那不是高公子嗎?他怎麼會在這兒?”長生也跟著發出了一聲疑問。
夏如初順著長生的視線望去,一眼便看見了酒樓臨街的二樓包房裏正與人喝得酩酊大醉的高宇。
包房裏的人似乎也正巧看見了他們,可能是好奇這麼長的車隊護送著一口棺材,和高宇喝酒的另外兩人把窗戶一把推開了,伸長了脖子朝他們張望著。
原來是高宇,難怪從來隻開到半夜的酒樓會一直開張到現在,畢竟在帝都,又有哪家酒樓有膽量將太尉之子掃地出門呢。
“相公,我們從昨兒下午到現在連一口飯都沒吃呢,要不,也去吃點東西吧?”紀仲春拽著夏如初的衣袖,淚眼婆娑道。
夏如初沒心情跟紀仲春瞎胡鬧,更沒胃口吃東西,可轉眼一看,長生滿臉期待地盯著自己,便歎了口氣,說:“好吧,停車。”
紀仲春急不可耐地搶在最前頭下了車,直直地奔向了酒樓,可在門口就被小二給攔下了。
“各位大爺,實在抱歉,我們店已經打烊了。”小二眼下兩團烏青,致歉的笑裏帶著一絲疲憊。
“誒?”紀仲春指著二樓包房,“可他們不是正吃著喝著呢嗎?怎麼到我們這兒就打烊了呢。”
小二瞧了一眼紀仲春指的方向,尷尬道:“額……那幾位大爺是昨晚就來的,隻是還沒喝好呢。”
小二說這話時,夏如初和長生已經走了過來,聽到這話,夏如初對紀仲春說:“既然如此就別難為店家了,我們去前邊吃吧。”
紀仲春往不遠處的早市望了一眼,不滿道:“都是些麵攤,瞧著就沒胃口。”
夏如初正想抬手給他一巴掌,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石頭,稀奇呀,居然在這兒還能碰上你!正好,快來快來,一起湊一桌!”
高宇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過來,也不知喝了多少,腳下已經不穩了,走起路來像踩著棉花,搖搖晃晃的。
“這兩位是……?”高宇在紀仲春麵前停下了腳。
“我是……”
“他是我朋友,這個是我義弟。”夏如初搶在紀仲春之前把話說完,生怕這妖人又要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
高宇迷瞪著眼睛瞧了瞧紀仲春,又瞧了瞧長生,突然一拍胸膛,“好!石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石頭的義弟就是我的義弟,來,咱們上樓!”
“嘖,爽快,我喜歡你!”紀仲春眉眼盡是笑,指著高宇說。
高於一愣,哈哈大笑起來,攬住紀仲春的肩膀,左搖右擺地往二樓走。
夏如初都不知道眼前是發生了什麼,那兩個身量差不多的男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他茫然地看著那倆人,雖然都是一夜未眠,可相比高宇酒後的頹態,紀仲春卻神采奕奕,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挺拔的身形印在晨光之中,竟看得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兩道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他心頭微微一震,帶著長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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