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32 更新時間:22-10-05 20:13
純愨一嚇,傳謠言的人果真心狠手辣,直接把謀逆的帽子蓋在寧妃的頭上。她喘兩口氣,“公公,讓本宮進去。”
喜公公渾身一抖,直接給純愨跪下了,“公主,沒有皇上的命令,咱家可不敢呀。讓皇上知道奴才違反皇令,可是砍頭的罪過。”
“沒事,若出了事,本宮替你擔。”
喜公公也不信純愨公主真的會幫自己擋掉腦袋的大刀,不過公主都這麼說了,他也實在不好攔著,往旁邊讓了讓,讓純愨進去了。
純愨也不客氣,“在我出來之前別讓寧妃進去。”
乾寧宮是皇上的寢殿,還是先皇後差人布置的,樸素大氣,還有一股子果香,聞著就讓人心情愉悅,食欲大增。
唯獨今天這味道,染上了灰色的悲傷,透著說不明的壓抑之感。純愨走進來,一眼就看見藏在一地奏章中間的雲珈,垂頭喪氣地靠在書案腿上,活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狗。
他老早就聽見外麵的動靜,勾起唇自嘲地笑了,“若是我家阿鏡是男子,這皇上就該是你的了吧。”
純愨往前走的步子一頓,雲鏡,阿鏡,她是多久沒聽見別人這麼叫她的名字了?“皇兄是為了我,才去爭這個皇位——是我的錯。”
雲珈聽到這,才抬起頭,幾日不見,那個尊榮華貴的皇上成了一個沒了爪牙的老虎,印出那血淋淋挫敗的影子。“你又把錯攬在自己身上。我是你兄長,是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偏偏要你護著我……”
純愨不禁有些心疼,“要是你不想,咱們可以把這個位子讓給別人。”
雲珈沒有回答。
純愨立馬後悔了,她和雲珈都知道這條路根本回不了頭,如曾經的皇子們擠破頭往前衝,剩下他們兩個也隻能隻能拚死拚活地走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好久,雲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扶著書案站起來,他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沙著嗓子道,“喜公公,朕要沐浴。”
外麵傳來驚喜地一聲“諾”,不消一會,就有人抬著浴桶,帶著衣裳進來了。
純愨坐在屏風外,聽著裏麵傳來的嘩嘩水聲,看著新近的奏章,全是彈劾寧妃有參政議政謀逆造反的嫌疑,不少人都要皇上把寧妃重下冷宮,也有置她與死地,或將其逐出長安的說法。
難怪雲珈那麼生氣。她頭疼地皺皺眉,“皇兄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屏風後響起雲珈懶洋洋的聲音,“謠言止於智者,要是寧妃後麵有個德高望重的人出麵,自言是他讓寧妃開辦書齋,結果就不一樣了。可惜滿朝文武,哪個能當此重任?”
“衛太傅呢?”純愨問道,“要是繼承亡父的遺誌,這個理由如何?”
雲珈驚喜地說,“還是你有辦法。”
“這個說法,百姓要是不信就沒什麼大用了。我看皇兄該是正經地辦一個詩會,請各城各鎮的解元來一決高下,公平公正,一來證實寧妃要承衛太傅的遺誌,二來也能讓那群才子消停些……”純愨話音剛落,外麵又有了聲音。
喜公公叫苦連天地喊,“寧妃娘娘,不是老奴大膽,實在是皇上不想見你呀。”
衛酥早聽說純愨公主過來離間她和皇上的感情才匆匆趕來,這個時候不可能退讓,冷聲道,“別以為本宮眼瞎,分明是純愨不讓本宮見皇上,皇上對我愛護有加,不可能不會見我的。喜公公,你放我進去,見到皇上他自然就知道純愨做了什麼事。”說著就往裏闖。
喜公公急忙跪下了,門口的侍衛亮起長劍,把大門擋地密不透風。
“你,你們……”衛酥氣得跺腳,隻好站在門口大喊,“臣妾參加皇上,求皇上見臣妾一麵。臣妾給皇上您帶了些吃的,您嚐嚐?皇上,皇上?”
衛酥在外麵喊了半天,都沒見回應,一時有些心慌,她在外麵徘徊不定。一群宮女端著膳食,化成一條線跟著喜公公走了進去。衛酥認出有一道芙蓉蟹,她和皇上都不愛吃,衛酥不禁心裏有些揣揣的。
不一會兒,她們才出來,喜公公臉上沒了那副緊張無奈,更多的是平淡如水,他恭敬地伸出手,“寧妃娘娘請。”
衛酥點點頭,握緊食盒籃子,跟著喜公公走了進去。
乾寧宮地上的奏章已經被收好了,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案上。浴桶已經不見了,隻有一方玉石圓桌,一頭坐著純愨,一身金燦燦的山河地理裙,懶洋洋地吃著蟹肉。
另一頭是雲珈,他換上了一身樸素自然的衣衫,長發濕漉漉地披在後麵,看起來怡然自得,有些他還是皇子的樣子。少了沉穩威嚴,多了斯文雅致。
衛酥突然有些緊張,她規矩地行了一禮,“參加皇上。”
雲珈嗯了聲,給純愨夾了道小菜,朗聲道,“寧妃可用過膳了,沒用就坐下一起吃吧。”
衛酥剛要答應,看見純愨吃蟹的模樣,急忙搖頭,“皇上,臣妾還不餓。”
雲珈輕點頭,吃了些東西,又用了些酒,直到純愨不高興地把茶推到他麵前才住了嘴。
衛酥站了許久,心裏一直打鼓。她從以前就知道雲珈最關心的人就是純愨,人前他與自己恩恩愛愛,伉儷情深,到純愨這裏,她就半點便宜都占不去。連這樣一頓飯,她都隻能像個外人幹站著。
這頓飯吃的安安靜靜,唯一的動靜就是純愨風卷殘雲地吃完了整道芙蓉蟹,又喝完了青菜豆腐湯。她滿意地擦擦嘴巴,“一會我還要去太後那兒看看,皇兄打算怎麼辦?”
雲珈垂下眼睫,“也不是咱們的親祖母,平時意思一下就是,不用時時請安了。”
純愨聳聳肩,“舉子亂鬥的事總該查查清楚,太後少不了推波助瀾。稍稍說一下,讓她別多管閑事也好。”純愨拍拍裙子,托著喜公公的手站起來,連個眼神都沒給衛酥。
衛酥臉僵直地站著,臉火辣辣地紅成一片,現在一想,剛才在自己麵前嚼舌根的嬤嬤根本就是為了激化她和純愨的矛盾,要把她當槍使。翻天覆地的愧疚淹沒了羞恥,衛酥眼圈一紅,眼淚巴啦啦地掉下來,“都是我的錯……”
雲珈看著她,還是沒忍住心疼,牽住她的手,拍拍她瘦弱的背,輕聲哼著沒事沒事,有我在呢。
純愨聽了一會裏麵的動靜,不由得歎氣。
喜公公忙送上一把傘,“殿下,大雨將至,小心著涼。”
純愨才看見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黑了,灰蒙蒙的雲堆積重疊,鋪滿了四麵八方。“剛才還是晴天呢。”
喜公公垂下頭,“這個時節,變天是常有的事,殿下不必傷懷。再大的事,也有皇上挺著呢。”
純愨勾勾唇,沒說是,沒說不是,隻揮揮手,拒了那把傘,提起裙子走了。金燦燦的裙擺如霞光散滿地麵,每一步就像是金色的麥田搖曳翻湧。
純愨漫不經心地走著,一道夏雷落下。她猛地驚醒,抬起頭,不遠處就是宮牆。
曹兮英俊的臉顯出幾絲猙獰和煞氣,他一身堅硬的鎧甲,披著鮮紅的披風,抱著頭盔,加冠的發紮成馬尾甩在背後,眼神似刀銳利,讓人不敢直視。
長長的長樂宮隊伍停了下來。
曹兮還在走,當純愨以為沒人能擋住他前路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站在純愨的麵前,似是害羞了一樣,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笑,“來接我的?”
純愨臉一熱,“我根本不知道你今日入宮。”她瞄了一眼他甲胃殘留的幾絲血紅,“出事了?”
曹兮嗯了一聲,一道炸雷又落了下來。曹兮才皺起眉,四處看了看,伸出一隻手掌問道,“快下雨了,怎麼不打傘。”
“大雨滂沱,賞景更佳。”純愨輕車熟路地抓住他的大拇指,拉著人就轉頭往回走,“到時候雨撒屋簷,變成雨簾,我就搬張長椅坐在邊廊上看著,打個盹。”
曹兮點點頭。
純愨就繼續說,“以前夏天我總睡不著,白天就看書,晚上看星星,隻有下雨的時候,雲珈會和我,母後在一起。母後會問問雲珈近日的功課,幫他裁些新衣。我就坐在雨前睡覺。等到雨停,雲珈會叫我起床,送給我一些小玩意。”
“什麼樣的。”
“泥偶,糖人,燒餅,撥浪鼓,翻花繩……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跟他說我想養隻貓。他消失了一天一夜,父皇母後都急瘋了。等他回來的時候,渾身是泥,抱著一隻小黑貓塞給我。他在宮裏尋不到貓仔,就偷偷去了宮外大晚上跟著聲音找到的。那次,父皇知道罰他不務正業,關了三月的禁閉,母後她……”純愨笑了笑,“小黑貓沒在我身邊活過兩天,我就找遍整個宮裏都沒見到它的屍首。然後一個男孩幫我做了一個衣冠塚。”
曹兮疑惑地望過去。
純愨調皮地眨眨眼,“他就是衛辰河。”
“……”
一道夏雷炸響,大風帶來淅淅瀝瀝的雷雨,嘩啦啦地從天上潑了下來。
曹兮伸出手,接過下人送來的傘,撐在純愨的頭上。雨簾落下,刹那間嘈雜的人影和聲音離純愨而去,她隻能看著那雙包著甲胃的手,確定還有人陪在她身邊。
“都是陳年往事,”純愨心裏一片酸澀,卻努力地扯了一個笑容,伸手接住了傘柄。“現在才最重要。”
雨裏的人好像是說了句嗯。曹兮放開手,大步地離開了。
純愨沉默地等了一會,望著傾盆的大雨揮灑在他的身上,濺了一地的雨花。
“殿下,天涼。”
純愨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才說一句回宮。
不久之後,皇上昭告天下,在臘月初七與長安行宮舉行長安詩會,滿朝文武與天下舉人一同赴宴。
曹兮則去了樓蘭。
純愨在長安差人爆了幾家朝臣家的醃臢事兒。昔日的謠言慢慢磨盡,偶爾宮裏傳來的消息也隻有寧妃與皇上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事。
又是新的一年,等到十月的時候,會試出榜的第二天,前線就傳來樓蘭之戰,曹兮大軍壓境,樓蘭就潰不成軍,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如今已經班師回朝。
與回朝的消息一並傳來的,還有樓蘭公主前來和親的事。
隨後幾日,王府就派人給純愨送來一隻小巧的手鈴,說是半路曹兮找來,特地讓手下快馬加鞭送開的。
舞陽正好在場,她嘻嘻笑,“那樓蘭民風開放,女子個個都是身嬌體柔的絕世舞姬。這個塞娜公主更是樓蘭美人之最,你就不擔心?”
純愨最近老實地很,連洪大叔送來的消息也很少看,隻讓珊瑚幫忙理著。聽舞陽這話陰陽怪氣,一時還沒明白。她皺皺眉,“我擔心什麼?又不是皇兄的妃子。”
舞陽哎呀一聲,“我說的可是嘉恩候呀。這曹將軍好歹是你親自選的夫婿,就是不喜歡,也不能不管嘛。你不知道,那公主是死纏著曹駙馬爺來的長安?”
純愨還真不知道。她聽得一愣一愣,反而笑了,“我竟然不知,曹兮還是個頗搶手的。”
舞陽白她一眼,“那是自然。曹兮何等的家世,他可是咱們長安唯剩下的一位有權的年輕侯爺,家中隻有一位母親,通房都沒有一個。家大業大這不說,曹兮他的相貌在長安的公子哥裏也是數一數二的。”
純愨想想他那個孩子氣的笑容,點點頭,算是讚同了她這個觀點。
舞陽輕輕歎氣,“除卻衛辰河,和你家那位,這世上要是還有良人就好了。”
純愨打趣她,“等殿試之後,你就是狀元郎的妻子了,到時候皇兄封你為公主,風風光光地嫁人,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不是擔心來年的狀元是個黑炭老漢嗎?今年的會試第三名就是個屠夫模樣的,皇帝哥哥要看中他的才華封他為狀元,我是不是該卻學學怎麼賣肉?”舞陽歎氣,又想起什麼一把抱住純愨的手臂,“前幾日聽父王說了個稀奇事兒。你可知禮部尚書家的嫡子孫元。”
“那個這幾年流連小倌院視色如命的紈絝?”
舞陽點點頭,“父王說,孫元明日大婚,對方還是陸家嫡女陸星燭。”
“陸家?”純愨回憶了一下,這陸家在長安隻算個商宦之家,經營田產山莊,賣茶養蠶。十五年前出了件老爺為了姨娘逼死正夫人的醜聞,之後就再沒什麼消息。“陸星燭不是他家姨娘的兒子,該是受盡恩寵,怎麼會送給孫元為妻。”
“就是啊,父王說裏麵可能有些貓膩,我就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不去——”純愨指著自己,“曹將軍回城,後麵就是議親,我脫不開身。”
舞陽也知道純愨現在不適合出宮,隻好放棄,到了第二天自己去了。
沒想到之後她就沒有再來了,隻派了個丫環過來給純愨傳信。
孫家與陸家結親的時候,舞陽見新娘子出來沒有力氣,走路都要人扶著,好奇地趕走喜娘掀開了新娘子的蓋頭,經不想陸家根本沒有女兒,而是給陸家嫡子陸不群下了迷藥,把他打扮成女子送進了花轎。
最離譜的是陸不群就是今年會試的第二名,乃是京城大儒方煥的學生,居然被繼母蹉跎至此,舞陽陰差陽錯地把陸不群救下來之後,陸不群救把弟弟繼母告上公堂。
舞陽怕自己惹麻煩,就躲家裏幾天。等樓蘭使臣入京的那天再見。
殿試當天,陸不群傷勢未愈,就撐著病體去皇宮參加殿試,不辱沒他老師的大名拿到了狀元,跟著皇上封舞陽郡主為舞陽公主,與陸不群擇日成婚。
舞陽知道這個消息高興壞了,當天就衝到純愨這裏又笑又跳,不為別的,隻因為狀元郎長得頗為俊俏,比探花郎還好看,叫舞陽撿個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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