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51 更新時間：23-01-07 19:42
屋內一陣靜默。半晌，卻見空蟬子輕輕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道：“為師去洗洗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待明日，為師會正式幫你解毒。”
空蟬子說完便進了裏屋，祁焱一個人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出神，不知何時素蚺已經鬆了口，擺著蛇尾蜷縮在角落。
祁焱一邊將手抽出來，一邊說道：“師傅，您可以不跟我說，但那些謎團，總有撥開烏雲見明月的一天。您說明天開始為我解毒，我甚為感激……您好生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間，祁焱在床上輾轉反側，他體內的蛇毒已經開始發作，陣陣寒氣宛如冰刃割在他的血骨上，疼得他冷汗直流，嘴唇打顫。
空蟬子微微歎了口氣，口中喃喃念著佛經，闔上雙眸開始入定。他的衣袍鼓動，鋥亮的頭顱散發出縷縷真氣。
另一個房間的祁焱明明被蛇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卻突然感到一陣溫熱的力量包裹著整個房間，好像冰窖裏陡然升起的火焰，是那樣溫暖熾熱。祁焱冰冷的手腳慢慢恢複了些知覺，他怔怔的望向空蟬子的房間。
低沉蒼老的佛音伴隨著雄渾溫暖的真氣，祁焱的眼簾開始打顫，一邊是累的，也是痛的，最終渾渾噩噩的昏睡了過去。
翌日。祁焱一覺醒來，撐了撐手腳，果真如空蟬子所說神清氣爽。他敲了敲空蟬子的房門，沒人回應，推門進去卻隻在桌上看見一張字條：崖邊相見。
祁焱來到山頂的懸崖邊，空蟬子站在一個巨大的銀白色石碑下，僧衣隨風擺動，眉須飄揚。老和尚的視線落在那塊光滑的大石頭上，眼眸深邃，靜默不語。
“來這兒做什麼？”祁焱問道，抬頭也望著這塊大石碑。石碑通體呈銀白色，表麵光滑潔淨，高三丈寬一丈厚六尺，當真是碩大無比。
空蟬子淡淡說道：“你我雖已結為師徒，卻從不曾互報家門。六十年前，我隱居於此時，曾對佛祖發誓，往後餘生絕不再入世，亦不問紅塵。我獨自潛修六十年，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對俗世的渴望。醫毒雙絕如何？身懷奇門遁甲之術又如何？縱有武功獨步天下，卻無人繼承我衣缽。待我作古歸去，這人世可還有我空蟬的足跡？”
祁焱皺了皺眉，沒有搭話。
空蟬子轉過身，眼神凝視著遠方，喃喃道：“我是孤兒，年少時被一獵戶收養，但那人對我並不好，拳打腳踢不給飯吃，都是時有發生。直到有一天，我在山裏遇到一個雲遊僧，大雪封路他無處可去，我便邀請他去家中小坐。
因為這事獵人又要打我，雲遊僧深感過意不去，將我護在身後說他立馬離去，請獵人不要再打我。我見他真的要走，那一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拉著他衣袖說，求他帶我一起走。獵人自然不允許，掄起棍棒狠狠在我身上招呼。我沒有反抗，直勾勾盯著那雲遊僧不住哀嚎……
終於他看不下去了，一招便擊退了獵人，帶著傷痕累累的我離開了那個地方。他為我療傷，給我找水和食物，背著我在雪地裏走了三天三夜……”
空蟬子頓了頓，眼前好似又浮現出那一幕。
蒼茫天地，白雪皚皚，一個清瘦的，衣衫襤褸的僧人，背著一個瘦小的、滿是傷痕的孩童，步履蹣跚的行走在大雪中。
鵝毛般大的風雪將他們的足跡掩蓋，也幾乎吞噬掉他們的身影，但僧人的背膀是那樣溫暖……
空蟬子嘴邊不自覺浮出些許笑意，怔怔說道：“他是雲遊僧，居無定所，走的是苦修之路。我說要拜他為師，和他一起遊曆四方，修行大道。他不同意，說我俗世執念太重，與佛無緣。我偏不，我就是鐵了心要跟他，在我眼裏，他是最強的人，我要跟著他學本領，不要再過被人打罵欺淩的日子。
他不收我，我就自己給自己剃度，自己燒戒疤。他叫空塵，我便叫空蟬。他終歸沒有拗過我，默認了我跟在他身邊。他教我武功，讓我學習佛經禪理，卻始終不肯讓我喊他師傅。至死，他也不承認我是他徒弟。
他死後，我也做了一名雲遊僧，走他曾走過的路，看他曾看過的風景，領略他曾體會的人世風情。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的見識越來越廣，我的本領也越來越強。漸漸地，我的聲名響徹塵世，在我平息了一次江湖動蕩後威望達到了頂峰。那一年我已經七十歲。
人到古稀，了無牽掛，塵世於我而言再無留戀。於是我在佛祖麵前發誓往後餘生再不入凡塵。我以為自己這一生就會那樣了無生息的死在山裏，卻不曾想又活了幾十載。幾十年的孤寂歲月並沒有堅定我修行的禪心，我隻感到孤獨，無盡的孤獨……”
他說著，視線怔怔望向前方：“空塵說得對，我俗世執念太重，壓根不適合修佛。隻是我無力改變了，那一年我一百二十三歲，已是日薄西山，行將朽木。我以為自己會帶著遺憾死去，卻不曾想在彌留之際又迎來了一次人生轉機……”
空蟬子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思緒好似又回到那一天……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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