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5 更新時間:23-02-05 08:06
牢門外,獄卒把醫官熬好的藥連著托盤一起放下。
墨青席拍拍許長河的臉:“藥來了。”
“再等等。”許長河在他身上躺得太舒服了,舍不得起來,抬手碰到墨青席的下顎,指尖靈活地向上伸去:“我想摸摸你。”
這可摸不得。
墨青席後仰躲開:“別鬧,起來喝藥。”
許長河那手就跟長了眼似的,一碰一個準,指甲刮到了那道血口,當即按出了一抹鮮紅。
“嘶——”
墨青席疼出了淚花。
許長河搓撚指尖的黏膩,甚至聞了一下,確認是血,才驚坐起身:“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墨青席告訴他:“不小心劃到樹枝了,一個很小的傷口。”
“皇宮哪有能刮傷人臉的樹枝?!”許長河聽聲辨位,單手捏住他的下巴,血都淌下來了:“這麼多血!小傷口?”
這可是墨青席的臉啊!能上江湖美人榜的臉!
許長河都不用猜,篤定道:“琅軒幹的吧!”
墨青席一手捂臉,一手還得抓著要跳起來去幹架的許長河:“你先冷靜。”
許長河氣呼呼地揪稻草發脾氣:“許長川呢?他死了嗎?怎麼帶的人?!”
“他為了你一宿沒睡,許長河,你有點良心。”墨青席按住許長河揮舞的胳膊:“我現在張嘴說話臉都疼,你讓我少動嘴可以嗎?再胡鬧我就出去了。”
許長河瞬間老實下來:“那、那你慢點張嘴,血還在流嗎?我、我給你擦擦。”
墨青席將帕子塞到他手裏,然後輕輕放在流血的臉頰上:“就這兒。”
許長河提心吊膽,沒敢用力,最終還是抖著手按壓住。
安靜了不到片刻,許長河吸了吸鼻子,問:“疼嗎?”
墨青席的回答很輕:“不疼。”
許長河語速飛快:“去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真破相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琅軒。”
墨青席哼笑:“你就隻在乎我的臉嗎?”
許長河越說越小聲:“你傷哪裏我都心痛,更何況是臉上,若是留下疤痕,等我看得見了,見一次就悔恨一次,它是我沒能保護到你的證據。”
“我努力養好,不讓你看見疤。”墨青席移開他的手,把藥碗拿進來:“剛好不燙。”
伺候許長河喝了藥,墨青席去找醫官治傷。
他還真惦記著許長河那可憐兮兮的話,問醫官:“會留疤嗎?”
“不會。”年輕的醫官有條不紊調製著藥膏:“每日兩次,忌口辛辣生鮮。”
墨青席這才放心。
許長川結識的人與他一個秉性,辦事一絲不苟。
醫官把藥膏盛入罐中,裝得滿滿登登交給墨青席,又伸手問他要太醫給他的藥粉:“我拿回去還他。”
墨青席雙手奉上,心中不經感歎許長河在這心眼遍地的地方居然沒長歪。
送走醫官,墨青席抹著藥膏在房中看口供。
許長川隻歇了小半個時辰便來找他。
隻見墨青席眼底烏青,對著許長河與琅軒的口供怔怔出神。
許長川眉頭一皺:“你沒休息?”
墨青席避而不答,反問:“你從太醫那兒問出了什麼話?”
“那小太監沒有誇大其詞,太子傷勢頗重,危及性命。”許長川歎氣:“再進半寸,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墨青席遺憾道:“今日情形,也沒辦法脫衣驗傷。”
許長川回顧:“你讓滿兒攔住那個小太監,此舉明智。”
“他慌慌張張跑出東宮,沿途不知會遇到多少人,說多少無謂的話,耽擱傷勢,再與太醫姍姍來遲,太子出了什麼事,罪責全在留守殿中的我們身上。”墨青席從容說完,倒茶醒神。
許長川心服首肯:“墨青席,大理寺還真缺個書吏。”
墨青席抬眼看他:“少卿大人說笑了。”
“先把長河撈出來吧。”許長川戳了戳桌上兩份口供:“有什麼頭緒嗎?”
墨青席道:“我們對此案的看法或許有些不同。”
許長川問:“有何不同?”
墨青席回答:“重審此案,不是為了證明長河無罪,而是減輕他的罪行。”
“東宮行刺,儲君重傷,怎麼減?”
“行刺是真。”墨青席放下了茶杯,杯底敲在桌麵上,如一擊驚堂木落定:“但不一定就會重傷……”
……
聖平帝難得有雅興遛馬,活動筋骨。
白馬昭雪馱著他踱步回到遠處。
跟前伺候的大公公小跑過來提醒:“陛下,大理寺卿柳行正求見。”
“哦,這麼快。”聖平帝下馬拭汗:“三書六部都到齊了嗎?”
“已經候在殿外。”
“宣吧。”聖平帝撫摸昭雪白到發光的鬃毛:“我想你也等不及了。”
昭雪耳尖向後撇去,偏頭蹭了蹭聖平帝的手掌。
柳行正隻帶了墨青席進宮,許長川在此案上自始至終都得回避。
許遠同樣告假在家,今日不得參見。
聖平帝見墨青席臉上那道傷,頗為在意:“臉怎麼了?”
墨青席跪姿一如既往地端正:“查案心切,沒留意前頭的樹枝。”
聖平帝不置可否:“平身吧。”
戶部尚書這就開始陰陽怪氣了:“聖上寬厚,這大理寺的案子,自古以來,就不曾有平明百姓染指過。”
“是啊,朕有三書六部,還有秉公執法的大理寺,卻審不明白一樁行刺案!”聖平帝朗聲自嘲:“究竟是朕無德,還是爾等無能?!”
“臣惶恐!”
兩排官員跪得那叫一個利落,唯獨柳行正腰杆筆挺地站著。
“柳卿家,你說吧。”聖平帝沒讓他們起來,並授意柳行正開始審案。
柳行正先拿出了兩份當事人的口供,這倆一個斷腿,一個傷重,都不能在場。
但還有人證未到。
柳行正說:“侍奉太子殿下的那位小太監,還請聖上宣召至此。”
聖平帝準了。
小太監被帶過來,二話不說先給皇帝磕頭行禮。
聖平帝告訴他:“你回柳卿的話便是。”
小太監又嗑了一個:“是。”
柳行正麵向他:“我問你,案發當時你在殿內還是殿外?”
小太監回答:“殿外。”
“他們動手的時候,你為何沒有第一時間進去查看?”
小太監道:“殿下與許二公子常嬉笑打鬧,偶爾爭吵也是有的,以往奴才衝進去,都被殿下罵了出來。”
柳行正繼續問:“你進去之後,殿內是何情形?”
小太監回憶:“殿下躺在地上,側腹血流不止。”
“許長河手中可握有什麼利器?”
“奴才隻顧著殿下的傷勢,未曾注意。”
柳行正看了眼墨青席。
墨青席開口:“地上除了他們二人,還有什麼物件?”
小太監搖頭:“記不大清了。”
“殿中香爐是否翻倒?”
“……是。”
“書案可是淩亂不堪?”
“是。”
問答完畢,墨青席回身與柳行正和聖平帝各行一禮:“凶器一開始就在東宮。”
聖平帝驚奇:“是什麼?”
墨青席把用來記錄毛筆高高舉起。
聖平帝看得愣住,伏在地上的官員也是議論紛紛。
墨青席也沒給那些人冷嘲熱諷的機會,直接把筆一轉,用手撥弄柔軟的筆頭道:“尋常的毛筆的確不能傷人,但若是將它蘸水之後凍上一夜呢?柳大人與我說過,正月裏,京城冷得滴水成冰。”
墨青席查過了供給東宮的物件,每一支筆都登記在冊,白玉紫毫、冰翡狼豪,共計八支。
筆杆皆是玉石所製,正好對上了許長河所言的玉質手感、發簪長短。
就在上個月,這些筆被換了一批。
柳行正開始點墨青席那份名單上的人:“聖上不妨召見那日宮門值守的將領,許長河入宮,身上都帶了什麼?”
時隔多日,聖平帝還得問上一句:“當日是誰值守?”
“陳小將軍。”
陳小將軍是陳老的長孫,年紀輕輕就已經立下戰功赫赫。
殿前麵聖的陳小將軍不卑不亢,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從頭飾雕花到鞋麵暗紋,說得一字不差。
“末將搜身之後,便放行了。”陳小將軍抱拳躬身:“末將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虛言。”
聖平帝頷首:“朕自然是信得過陳將軍的,你且退下吧,眾愛卿平身,朕知你們其中有話要問。”
眾人麵麵相覷,隨後刑部尚書站了出來,問墨青席:“那若是他在宮中有接應幫手,亦或是受人指使呢?”
柳行正睨他一眼:“許長河的口供隻中提到遇見了珂王,你懷疑珂王殿下指使許長河並給他一支凍硬的筆,去刺殺太子?”
刑部尚書道:“下官隻是覺得凡事不可妄下定論,得仔細核查,不偏不倚,方能無愧於心。”
柳行正問:“齊尚書有何高見?”
“實不相瞞,案發之後曾有宮人上報,許長河去東宮之前路過攬星閣,與珂王殿下相見……”
東宮和攬星閣並不順路,珂王與許長河素無交集。
齊尚書三言兩語便將矛頭全都指向了珂王。
這案子一旦涉及親王,必定牽連甚廣。
聖平帝不再座山觀虎,而是沉聲質問:“齊尚書,你可有人證?”
齊尚書有備無患道:“正是攬星閣當差的摘星官之一。”
摘星官是每日負責記錄天象變化的文書小吏,一共二十八人,對應著二十八星宿。
摘星官躬身入殿,向聖平帝行拜禮:“攬星閣摘星官東角,拜見聖上。”
聖平帝問他:“齊大人說,是你向他報告了許長河密見珂王一事?”
東角回話:“卑職那日在攬星閣當差,在廊上遠遠瞧見珂王殿下以及一位麵生的小公子,在說些什麼,珂王殿下似乎給了他什麼東西。”
攬星閣不好客,也就珂王三五不時地約見,那裏的宮人看誰都麵生。
聖平帝卻捏住關鍵的一點:“為何不上稟大理寺?”
東角俯首回答:“卑職起初並不覺得蹊蹺,隻是後來尚書大人在攬星閣附近與下屬談論案情,卑職覺得所見之事說不定與此案有關,不敢隱瞞,故而告知。”
一樁行刺案,眼看快要水落石出,又蓋上了陰謀的薄紗。
聖平帝欲召珂王前來,卻見柳行攤手向墨青席,示意他可以向摘星官問話。
墨青席甚至都沒有看東角這個人,隻是道:“攬星閣位於太子舊居西南方向,小大人那日當差,若非擅離職守,隻能是途徑西行東的那條走廊,才能意外看到殿前的人影。”
東角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擅離職守:“正是。”
墨青席猛地回身瞪視:“那條走廊,我走遍東西,隻有一個角度能看到大殿正門,而正月至今,紅梅掛滿枝頭,小大人當真好眼力!”
東角頓時臉色煞白。
作者閑話:
珂王=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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