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96 更新时间:24-02-09 19:58
夜色如水,一架孤舟泊于云海之上,船帆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嘭——嘭”声。沈苍肆在甲板上放了只竹躺椅,靠在上面休息。
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他伸出手,张开五指,缓缓放于眼前,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向无垠的天际,享受难得的放空时刻。
耳边的呼啸声如同炸开的烟花,倏然,沈苍肆周身的空气仿佛有了形状,旋转、流动着变成一个近乎透明的光团就要向男人身后的船舱奔去,可它还没近身,就被沈苍肆毫不留情地揪住命运的后颈子。
沈苍肆状若恐吓道:“别进去,里面有老妖怪,小心把你吃了。”
光团一听,开始在沈苍肆手心上撒泼打滚,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害怕又似在抗议。
它才不信主人这只比它还独的孤狼会让外人睡在圈好的领地里,肯定是嫌它掉毛太多才不想让它窝在暖和的褥子里睡觉。自己跑了好久才追上主人,又冷又饿,现在还被他拦在外面受冻,它不开心,它要闹了。
沈苍肆放任这小团子闹了一会儿,才轻轻在它脑门上弹了几下,用眼神示意它变回来。
团子见耍无赖也没用,只好略显失落地变回它的本体。很快,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狼崽子落在了沈苍肆腿上。
寒酥是他在万鬼渊捡到的为数不多的未被怨气沾染的纯净死灵,在尸山血海中就像即将消融的雪花一样纯洁,也许是这样的存在太难得了,也许是他对每天杀来杀去的日子感到厌倦,沈苍肆将光团保护起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当时救了自己一命的鬼医老陌,救下了这只奄奄一息的死灵。
死灵化形时,正赶上人间的新年,老陌斟了酒,小酌几口后便给它取名“寒酥”,雪花的意思。
他本想将寒酥留在老陌身边,但那白团子颇通人性,见沈苍肆要走,前腿绊后腿地跑到他脚边,未长大的乳牙死死叼住他的裙摆,任他打了好几下都没松开,红色的竖瞳执拗地盯着自己。鬼使神差地,沈苍肆决定了养它,也因此同意跟老陌去往鬼市养伤。
明明初见时还只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崽,才过了一年多就长成了雪狼的形态。沈苍肆比了比几个月前寒酥的体型,觉得这家伙又重了不少,肯定是又偷跑出去吞吃了不少恶灵。
寒酥见主人的手贴上来,自觉将头凑上去贴贴,还撒娇地把鼻子放在沈苍肆的手掌下蹭了蹭,喷出酥酥麻麻的热气。
主人你看,我的鼻子因为找你都发炎了,闻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气味,难受……
狼崽子享受着沈苍肆的按摩,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沈苍肆这才解开挂在它脖子上的信筒,拿出老陌给他的信息。
内容和往常大同小异,知道他要去花畲镇,老陌特地搜集了当地的情况传信给他。老陌曾是云游四方,专为鬼怪治病的游医,如今虽不常离开鬼市,但此前结了不少善缘,想知道什么信息都会有活跃在当地的亡灵告诉他。
在他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时,也是老陌告诉他,在发生那件事前,有鬼曾在花畲镇的殷家见过神似浩凌仙尊的影子,沈苍肆才决定离开万鬼渊,找到当年的真相。
明明是段宗横将自己逐出师门,是他污蔑自己早已堕入邪道,是他让仙门百家来到望绝崖审判自己,又为什么要央求自己杀了他,为什么要在最后露出那般悲痛不忍的表情……
望绝崖的那一幕已经成了沈苍肆的梦魇,每当想起,汹涌的情绪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沈苍肆揉了会儿眉心,等平静下来,再把寒酥收回法衣里,才开始看剩余的内容。
却发现是关于晏璃的。
沈苍肆飞快地将信读完,把纸烧毁后,回头瞟了一眼似乎已经睡过去的晏璃,又靠在椅子上思考。
之前他跟老陌说过晏璃,希望他能帮忙查查这人什么来头,结果查到的消息都表明他的经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凡人而已,自己也不是没试探过,确实没有灵力。但是经过晏璃的控制,自己身上的诅咒的确得到缓和,发作的频率也少了很多,这显然不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晏璃的心智也不像对某些东西一窍不通。
沈苍肆猜测也许是某个大能夺舍了原来的晏璃。但是正常的夺舍必须两者修为相当,不然会有反噬的风险,而且夺舍后还得经历漫长的融合期,稍有不慎就会使这具新肉体消亡,魂魄也可能会被抹消。晏璃不仅没有出现这些问题,甚至还能使用本体具有的能力,这都说明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后来他把这事跟老陌说了以后,他什么都没说,这次却传信说希望见见这个少年。
晏璃……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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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船飞了近五天,终于抵达了花畲镇。
这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镇,蜿蜒的水道和散落的湖泊将主城分成东西南北四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但真正让花畲闻名的,是这里的木偶戏。
在修真界,有不少修者将傀儡作为修行之道,最有名的是那位从花畲出山的千机妖女,一身傀儡妖术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千机邪修的名号在修真界传递开来,傀儡也成了死亡和不详的符号。后来这邪修据说被殷家封印在花畲的青湖水底,傀儡魔道也从此销声匿迹。
而殷家则带领花畲镇放弃了传统的傀儡道,转而去做了木偶戏,与世无争。
过了桥,两人一进城门,就听到一阵悠扬的戏曲传来,伴随着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两只樟木婚船自南北缓缓驶来,在湖的中央交首,一对新婚夫妻立于船头,在周围人们的吆喝和祝福声中,小姐牵上夫君递上的手,足尖轻点,落在未来夫君的拥抱中,二人如交颈鸳鸯,深情地对望着。
“好!”
一声大喝,驻足围观的人们瞬间应和地鼓起掌来,新娘子往岸边抛出绣球,众人皆哄拥而上,祝福着这对新人。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应是令人赏心悦目,但沈苍肆的却将注意力转移到到这场水上婚宴正对着花畲的大戏台上。
每逢重要日子,都会有戏班子上去排演节目,这对新人的婚礼自然也不例外。花畲以戏闻名,按理说这戏台应该是镇里最为精致豪华的建筑,但真实情况却是肉眼可见的古旧,梁柱上的朱漆斑驳不堪,从远处看黑乎乎的,戏台正前方放了一尊石雕像,却少了头,只依稀看得出是一位妇人形象。
此时的戏台上,暗红的幕布拉起,台前站了几只半人高的木偶,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声音不算大,再加上环境的喧闹和器乐奏鸣,没人注意到他们在唱什么,只以为是烘托氛围的曲子而已,但沈苍肆作为修行之人,听力自是要高于常人,此刻,他听到的分明是——
“……良辰美景奈何天,谁人醉?总是离人泪——”
新婚燕尔,唱的却是生离死别。
沈苍肆想起老陌带来的信息,说花畲镇不简单,每年都会有人来了这里就再也没离开过,亲友来信探望也拒绝见面,说是想要隐居。有人怀疑那些人已经失踪,前来查探,发现人确实好好地住在这儿,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就没多说什么。
后来传着传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花畲的风水养人,适合居住,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又吸引了一大批人。
沈苍肆这一路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但出于本能还是进入了警戒状态。他想起老陌的嘱托转头看向晏璃想提醒两句,就看见他望着那尊雕像出神,纤长浓密的眼睫动了动,察觉到沈苍肆的视线,晏璃转头,不解地看向他。
晏璃的面色还是像鬼一样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沈苍肆突然想起什么,烦躁开口:“跟我来。”
作者闲话:
这几天等签约和存稿,更新不定,签约后日更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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