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265 更新时间:25-12-10 11:43
门被推开了。
其实没锁,只是虚掩着。但萧景珩推门的方式,让那扇普通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是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压力。夜风随着他卷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和一股凛冽的、属于铁与血的气息。
他就站在门口,没立刻进来。玄色披风垂在身侧,里面的墨蓝劲装勾勒出挺拔紧实的线条。他没戴冠,只用一根乌木簪束发,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深邃冷硬。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晚晚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让她瞬间有种被剥开审视的错觉。
店堂里只有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大半月光,投下的阴影将林晚晚完全笼罩。
【弹幕瞬间疯了:】
【啊啊啊萧景珩来了!这气场!】
【修罗场!绝对的修罗场!谢云舟前脚走他后脚到!】
【主播稳住!是福不是祸!】
【王爷这架势不像来吃饭的啊……】
【为毛我觉得有点帅……打住!】
林晚晚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迅速垂下眼,福身:“王爷。”声音还算平稳,但袖中的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
“嗯。”萧景珩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他抬步走进来,靴底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不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间隙里。他走到刚才谢云舟坐过的那张桌子旁——桌上还残留着一点水渍——停下,扫了一眼。
林晚晚的心提了起来。他发现了?闻到谢云舟留下的气息?还是……
“收拾得不错。”萧景珩开口,说的却是店面。他目光扫过四周,“比上次来时,像样了些。”
上次?他来过?林晚晚不记得。或许是她不在时,他派人来看过。
“托王爷和郑大人的福。”她低声回道,摸不清他的来意,只能谨慎应对,“王爷深夜驾临,可是……有事吩咐?”
萧景珩没回答,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了。坐的是主位,背对着门,面对着柜台后的她。这个位置,能将整个店堂和前门动静尽收眼底。
“听说你前几日,帮京兆尹破了桩案子。”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侥幸而已。”林晚晚不敢居功,“是郑大人明察秋毫,妾身只是提供了些微末线索。”
“微末线索?”萧景珩微微挑眉,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能直接指认案犯,救回数名孩童,这可不微末。”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你如何确定,就是那个赵账房?”
来了。和谢云舟同样的问题,但压迫感天差地别。
林晚晚知道瞒不过,也不想完全瞒——破案之事已传开,她的“观察入微”需要有个合理解释。
“回王爷,妾身开店日久,常客的饮食喜好,多少记得些。”她斟酌着词句,“那赵账房是熟客,曾说过对鱼虾过敏,沾之即起红疹。那日宴席,有道清蒸鲈鱼,他虽未主动夹取,但同桌有人相让,他推拒时神色有异。妾身便留了心。后来孩童失踪,家长提及孩子丢失前曾吃过陌生人的糖,糖纸有股海腥味……妾身便联想到海鲜过敏之人,身上或许会常年携带缓解药物或使用特殊熏香遮掩体味。那赵账房身上,确有一股极淡的、不同于常人的药草气。种种巧合,妾身才大胆猜测。”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将过敏知识包装成生活观察和细心联想。这说辞她跟京兆尹说过,如今再对萧景珩说一遍,力求自然。
萧景珩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观察倒是细致。”半晌,他才道,“难怪郑大人对你赞誉有加。”他话锋一转,“不过,树大招风。这”义商”的名头,是护身符,也是惹祸根。你可知,那赵账房背后,牵连着漕帮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你断了他一条财路,他未必甘心。”
林晚晚心下一凛。这事郑大人并未与她细说,只道案犯已擒,余党在追。原来还有这层牵扯!
“妾身……不知。”她老实回答,背脊发凉。漕帮……那是盘踞运河、手眼通天的地头蛇!
“现在知道了。”萧景珩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千钧,“本王今日来,是告诉你两件事。”
店堂里安静得可怕。油灯的光晕微微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动着,有些扭曲。
“第一,”萧景珩看着她,“你那”晚来风”的调料配方,有人看上了。不是寻常商贾,是宫里采买太监的干儿子,专司宫外采办。他嗅着味儿找来了,想要你的方子,并入他的路子,分润。”
宫里?太监的干儿子?林晚晚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比漕帮还麻烦!沾上宫里的人,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王爷……妾身那只是些粗陋手艺……”她试图推脱。
“粗陋不粗陋,他们说了算。”萧景珩打断她,“本王已替你挡了。理由是你刚立了功,风头正劲,强取豪夺吃相太难看。但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除非……”他顿了顿,“你这店,背后站着让他们忌惮的人。”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需要靠山。而他,似乎有意成为这个靠山?代价呢?
林晚晚心跳如鼓,不敢接话,只等他说第二件事。
“第二,”萧景珩目光更深了些,“你父亲林文柏的案子,宗人府和刑部旧档复核,发现了些疑点。有人递了话,想重查。”
重查?林晚晚猛地抬头,撞进萧景珩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父亲的事……他真的在推动?还是……又一个试探?
“王爷……”她声音有些发颤,是紧张,也是压抑的激动。
“不必谢我。”萧景珩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疑点本就存在,不过被人刻意压下。如今翻出来,一是你近日风头所致,有人想卖个好;二是……”他微微倾身,拉近距离,那股迫人的气息更重了,“有人想借此事,搅动朝局,看看能捞出什么鱼。”
他指的是谁?三皇子?白氏?还是……谢云舟?
林晚晚呼吸急促起来。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但萧景珩显然不打算给她太多时间。
“本王今日来,是问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若有机会重查旧案,你可愿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包括……周福可能留给你的东西。”
最后一句,像冰锥刺破窗户纸,直指核心。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暗账在她手里!或许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肯定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林晚晚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弹幕:高能!摊牌了!】
【王爷果然知道暗账!】
【主播怎么办?交还是不交?】
【交了可能被灭口,不交可能现在就没命!】
【感觉王爷在给主播递橄榄枝?条件就是暗账?】
【快看门口!又有情况!】
几乎在弹幕惊呼的同时,店门外街上,传来一阵突兀的、瓷器摔碎的脆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骂声!
声音很近,就在斜对面!
萧景珩眉头一皱,瞬间起身,几步跨到门边,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侧身向外望去。门外的亲卫骑士们也已警觉,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扫视街道。
林晚晚也跟到门边,顺着缝隙看去。只见斜对面那家原本早就打烊的绸缎庄门口,不知何时围了几个人。地上碎了一地瓷片,像是花盆之类。一个穿着绸衫、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指着对面阴影里叫骂:“哪个杀千刀的砸老子招牌!给老子滚出来!”
阴影里晃晃悠悠走出一个人,正是白天那个蹲墙角的闲汉。他醉醺醺的,手里还拎着个酒壶,含糊不清地嚷着:“叫……叫什么叫!爷……爷不小心碰倒了,赔……赔你就是!”说着就去怀里掏摸,却掏了个空,顿时恼羞成怒,“妈的!钱呢?哪个孙子偷爷的钱!”
眼看就要厮打起来。巡夜的更夫和附近被惊醒的住户也围了过来,街上顿时乱糟糟一片。
萧景珩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他回头对林晚晚道:“夜深了,关门歇了吧。今日之言,你仔细想想。三日后,本王会再派人来。”
说完,他不等林晚晚回应,推门而出。门外的亲卫立刻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玄甲骑士们如同来时一般沉默地簇拥着他,马蹄声嘚嘚,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而街对面那场闹剧,也在掌柜骂骂咧咧和闲汉被更夫拖走中,渐渐平息。人群散去,街道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晚晚知道,不是幻觉。
那闲汉出现得太过巧合,闹得也太过刻意。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为了什么?打断萧景珩和她的谈话?还是……传递某种信号?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手脚冰凉,心跳却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萧景珩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宫里的人,漕帮的隐患,父亲案子重查的可能,还有……对暗账**裸的索要。
他给了她选择,也给了她期限。三天。
而谢云舟临走前那支玉簪和意味深长的话语,像一根刺,扎在背后。
前有虎,后有狼。脚下是薄冰。
她慢慢抱紧膝盖,将脸埋了进去。黑暗里,只有油灯噼啪的轻响,和她压抑的、细微的颤抖。
四
这一夜,林晚晚几乎没睡。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合眼,却又被噩梦惊醒。梦里是滔天大火,是父亲模糊染血的脸,是萧景珩冰冷的眼睛和谢云舟温润的笑交替闪现,最后都化为一张巨大的网,朝她当头罩下。
她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天色泛着鱼肚白,清冷的晨光透过窗纸,照亮屋里简陋的轮廓。
不能再等了。必须做出决定。
她调出系统光幕。能量值:247。隐藏任务“历史的碎片”依旧挂在那里。历史修正进度条……她注意到,不知何时,那原本空白的进度条,竟然向前挪动了一小格,大概……1%?
是因为她破了孩童失踪案,间接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还是因为别的?
她不知道。但这一丝微弱的进展,像黑暗中的萤火,给了她一点莫名的信心。
或许,她的选择,真的能“修正”些什么。
她起身,脚踝还有些隐痛,但已能正常行走。她走到柜台后,从暗格里取出纸笔——这是她最近才备下的。铺开纸,磨了点墨,她提起笔。
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未落。
写给谁?写什么?
直接写给萧景珩,交出暗账内容?不行,太过被动。
写给谢云舟,虚与委蛇?那是与虎谋皮。
她想起昨夜萧景珩的话:“你这店,背后站着让他们忌惮的人。”“若有机会重查旧案,你可愿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
他需要暗账作为扳倒政敌的武器。她需要靠山来庇护自身,并为父亲申冤。这似乎是一条可以合作的路。
但,不能全交出去。必须留有后手。
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
她写的不是暗账原文,而是根据记忆,梳理出的几条关键线索脉络,用词隐晦,但指向明确:
“一、康平八年漕粮亏空案,账目存疑,关键证人赵三死因蹊跷,其妹嫁与西城周姓商人(已故),或知情。
二、涉事银号”惠通”,与户部、漕运司数位官员往来甚密,总号地库或存真账。
三、”惠通”背后涉皇子外戚白氏,白氏与三皇子关联颇深。”
没有提具体人名(除了已死的赵三和周福),没有提具体证据所在。但这三条线索,足以让萧景珩明白暗账的价值,并展开调查。同时,她保留了最关键的具体证据地点(地库钥匙在孙德海处)和更详细的人名网络,作为自己的筹码。
写完后,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用火折子点燃,看着纸张在陶盆里化为灰烬。
不能留文字痕迹。
她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能将这口信带给萧景珩的人。不能是翠儿,太危险。顺子?还不够信任。
她想到了一个人——老乞丐,罗爷。
这个人神秘,但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且能量不小。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天亮后,铺子照常开门。林晚晚如往常一样忙碌,招呼客人,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门外。
上午客流量稍少时,老乞丐晃晃悠悠地来了,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
林晚晚亲自端了面过去,放下碗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罗爷,今日午后,麻烦您去城东”一品茶楼”天字三号雅间喝壶茶,账记我名下。若有人问起”西城的薇菜”,便答”秋霜打过才甜”。”
老乞丐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林晚晚松了口气。这是她与萧景珩约定的暗号?不,这是她临时想的。她赌萧景珩既然关注她,必然也会留意与她接触的异常人物。老乞丐去城东高档茶楼本身就是信号,加上那句暗语(化用食谱上的“秋露白,霜后甘”),萧景珩的人应该能截获并理解——她要传话。
这是第一步。送出部分线索,表明合作意向,观察萧景珩的反应。
至于萧景珩会不会见她,或者如何回复,她不知道。
她只能等。
五
午后,老乞丐果然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朝着城东方向去了。
林晚晚在柜台后心神不宁。顺子看出她有心事,把招呼客人的活儿都揽了过去。
申时左右,老乞丐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他走到柜台前,将油纸包放下,打了个哈欠:“茶不错,点心也还行。就是贵。”说完,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油纸包里是几块没动过的茶点。
林晚晚拿起油纸包,手指摸索着。在油纸包内侧不起眼的折痕处,她摸到了一点极轻微的、不同于油渍的黏腻。对着光仔细看,是一小点凝固的、无色的膏状物,像……浆糊?
她用指甲小心刮下那点膏状物,在指间捻开,无色无味。这不是茶楼点心上该有的东西。
是某种密写的显影剂?还是传递微量信息的载体?她不懂这些古代谍战手段。
她将油纸包连同那点膏状物一起,拿到后厨,就着灶膛里未熄的余烬,彻底烧掉。
信息已经传出去了。无论是通过老乞丐的口,还是通过这点不起眼的“膏药”。
接下来,就是等待萧景珩的回应。
然而,先等来的,却不是萧景珩。
傍晚时分,一辆青帷小车停在了“晚来风”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戴体面的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嬷嬷走进店里,目光一扫,径直走向林晚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是林娘子?老身是承恩侯府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姓严。”
承恩侯府?老夫人?
林晚晚心头一跳,忙行礼:“严嬷嬷安好。不知嬷嬷驾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严嬷嬷笑容可掬,“前几日寿宴,林娘子献上的”酪浆饮”,老夫人甚是喜欢,用了这几日,觉得睡眠都安稳了些。老夫人念叨着林娘子心灵手巧,特意让老身来,一是道谢,二来……”她顿了顿,“老夫人想请林娘子过府一叙,说说这饮食调理的法子。不知林娘子明日可得空?”
寿宴上老夫人不过随口夸了一句,事后竟专门派人来请?还是在萧景珩刚刚与她接触之后?
林晚晚看着严嬷嬷那张笑脸,只觉得背后寒意森森。
这究竟是老夫人的一时兴起,还是……另一张悄然撒向她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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