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备婚

章节字数:3730  更新时间:25-12-10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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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言枭搬入宁王府,已过了七日。

    这七日里,宁王府的下人们过得战战兢兢。东边听松院从早到晚都是兵器碰撞声,操练呼喝声,偶尔还能听见弓弦震动,箭矢破空的锐响。西边揽月轩则静得出奇,往往日上三竿才见宁王殿下睡眼惺忪地推门出来,怀里抱着那只白猫,一身酒气未散,晃晃悠悠地往后园荷塘边去,说是要醒醒神。

    两位主子,一个起得比鸡早,一个睡得比猫晚。一个练武练得虎虎生风,一个喝酒喝得昏天黑地。除了用膳时厨房得往两处送饭,这偌大王府,竟像住了两户毫不相干的人家。

    祁官是当真不在乎。

    第七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又是一夜未归。马车在王府后门停下时,他踩着虚浮的步子下来,绯红衣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玉冠歪斜,几缕碎发散在颊边。手里还拎着个酒壶,空了,却舍不得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王爷小心脚下……”小厮上前要扶。

    祁官摆摆手,打了个酒嗝:“没事儿,本王……稳得很。”

    说着,一步三晃地往后园走。他记得揽月轩后窗下种了几丛薄荷,这个时节该还有几片叶子,摘了醒醒酒正好。

    晨雾未散,园子里静悄悄的。穿过月洞门,绕过假山,刚踏上那条通往荷塘的青石小径,祁官就听见了风声。

    不是自然的风。

    是兵器破空带起的风。

    他脚步一顿,眯起醉眼往前看去。

    荷塘边的空地上,一道玄色身影正在练枪。

    是言枭。

    他未着铠甲,只一身简练的黑色劲装,袖口用皮绳扎紧,长发束成高马尾。手中一杆乌木长枪,枪尖雪亮,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刺,挑,扫,劈,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式都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枪风过处,塘边枯草齐齐倒伏,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祁官倚在假山石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言枭这身功夫,确实漂亮。不是花架子,是真正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杀招。每一式都直奔要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正看得入神,言枭忽然收枪,转身。

    四目相对。

    言枭显然没料到这个时辰会有人在园中,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却依旧平稳,只是握着枪杆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祁官扯出个笑,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早啊,言将军。练枪呢?”

    言枭没接话,只冷冷看着他这一身狼狈。

    祁官也不在意,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绕过他往荷塘边去摘薄荷。谁知脚下青石板长了层薄薄的青苔,他本就脚步虚浮,这一踩——

    “哎哟!”

    整个人往后一仰,结结实实摔了个**墩。

    酒壶脱手,哐当一声滚出去老远,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祁官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这一摔可不轻,尾椎骨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抬头,看向言枭。

    言枭就站在三步开外,握着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伸手相助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足足五息。

    然后,言枭转过身,将长枪往肩上一扛,头也不回地走了。

    玄色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看见的只是一团碍眼的杂草。

    祁官坐在地上,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半晌,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笑够了,他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走过去捡起那个空酒壶,又晃了晃,叹口气:“可惜了,最后一滴都没了。”

    他走到荷塘边,摘了几片薄荷叶子,揉碎了捂在鼻尖,清凉的气味冲淡了些许酒意。正要往回走,余光瞥见方才言枭练枪的地方,青石板上有几处深深的刻痕,是枪尖划过的痕迹。

    祁官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那些刻痕。

    很深。

    看来,这位镇国大将军心里的火气,也不小啊。

    他笑了笑,起身,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回了揽月轩。

    自那日清晨一摔之后,两人更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对方。

    言枭每日卯时起身,练武一个时辰,然后用早膳,看书,处理军务,虽然被圈在王府,但边关的军报依旧会送进来,只是比往日迟些。午后他会小憩片刻,接着练箭或研习兵法,日落前还要再操练一遍亲兵。

    祁官则完全相反。他通常要睡到巳时过半才起,用过膳后,要么抱着猫在院里晒太阳,要么出门去喝酒听曲儿,不到深夜不归。偶尔在府里,也是关在揽月轩里捣鼓些什么脂粉药材,弄得满院子古怪气味。

    两人唯一可能碰面的用膳时间,也因为一个在听松院与亲兵同食,一个在揽月轩独酌,而完美错开。

    下人们私下议论,说这两位主子,一个像冰,一个像火,一个太正经,一个太荒唐。这婚事……可真够呛。

    这话传到祁官耳朵里,他只是一笑置之,该喝酒喝酒,该逗猫逗猫。

    倒是言枭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搬进宁王府,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办公而已。

    直到礼部的人上门。

    第一个来的是礼部侍郎周大人,五十多岁的老学究,捧着厚厚的《周礼》《仪礼》,愁得胡子都快揪光了。两个男子成婚,亘古未有,这仪制该怎么定?聘礼怎么下?婚服怎么穿?拜堂怎么拜?全是问题。

    祁官在正厅见了他,一身月白常服松松垮垮地穿着,怀里抱着猫,笑**地听周侍郎絮叨了半个时辰。

    “王爷,”周侍郎擦着额上的汗,“这……这六礼之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还好说,可这亲迎……两个男子,谁迎谁啊?”

    祁官挠着猫下巴,懒洋洋道:“周大人觉得呢?”

    “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啊!”周侍郎快哭了,“按说王爷是君,言将军是臣,该是将军迎王爷。可将军又是嫁,嫁入王府,这……这于礼不合啊!”

    “那就别迎了。”祁官轻飘飘地说,“反正都住在一个府里了,还迎什么迎?直接拜堂就是了。”

    周侍郎目瞪口呆:“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祁官挑眉,“皇兄不是说了吗,这是为了化解煞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既然如此,那些虚礼,能省就省了吧。”

    周侍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祁官已经抱着猫站起身:“周大人慢慢想,本王约了人去听戏,先走一步。”

    说完,真就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周侍郎一个人在厅里对着那堆典籍发愁。

    第二日,礼部尚书亲自来了。

    这位王尚书比周侍郎圆滑些,不提那些礼仪细节,只试探着问:“王爷,这聘礼……您看该怎么备?”

    祁官正在院子里喂猫,闻言头也不抬:“按规矩备就是了。”

    “可这规矩……”王尚书为难道,“是备男聘女之礼,还是……”

    “都备。”祁官抓了把鱼干碎撒在地上,看着猫儿吃得欢快,唇角勾着笑,“反正皇兄说了,按亲王最高规格。那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该怎么备怎么备。对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再备一对活雁。虽然用不上,但礼数得全。”

    王尚书嘴角抽搐。

    活雁是纳采时用的,象征忠贞不二。两个男子成婚,备活雁?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可他看着祁官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终究没敢多言,躬身退下了。

    第三日,连宫里的内务府都派了人来,问婚服样式,问宴席规格,问宾客名单……

    祁官烦了。

    第四日,当礼部又派人来时,他直接让管家把人拦在了门外。

    “王爷说了,”管家照本宣科,“礼都准备好了,细节让礼部看着来就行。若再有拿不定主意的,”他顿了顿,学着祁官的语气,“就去问陛下。反正这婚事是陛下定的,陛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话传回礼部,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真去问皇帝。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参照亲王娶正妃的仪制,删删改改,凑出一套不伦不类的章程。

    章程送到宁王府,祁官看都没看,直接扔在一边。

    也送到了听松院。

    言枭正在擦拭破军,闻言只是抬了抬眼,淡淡道:“放下吧。”

    送章程的礼部小吏小心翼翼地问:“将军可要过目?若有不满之处……”

    “不必。”言枭打断他,“陛下和王爷定下便是。”

    小吏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待人走了,言枭才放下手中布巾,拿起那卷章程。

    展开,一行行看下去。

    越看,脸色越冷。

    什么玄纁束帛,什么奠雁之礼,什么合卺之仪……全是男女婚嫁的旧制,生搬硬套到两个男子身上,显得荒谬又可笑。

    他闭上眼,将章程重重拍在桌上。

    窗外传来亲兵操练的呼喝声,整齐划一,杀气腾腾。那是他的世界,简单,直接,胜败分明。

    而眼前这卷东西,代表的却是另一个世界,扭曲,荒唐,充满算计与虚伪。

    “将军,”亲兵统领在门外禀报,“边关军报到了。”

    言枭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清明:“拿进来。”

    他接过军报,展开细看。是北境戎狄异动的消息,不算紧急,却也不容忽视。他提笔写了回函,交代了布防要点,又让亲兵即刻送去兵部。

    做完这些,他起身走到窗边。

    从听松院望出去,能看见揽月轩的飞檐一角。此刻那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

    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

    又在喝酒?还是在逗猫?或者……又在准备什么荒唐把戏?

    言枭握了握拳。

    不管怎样,这场荒唐婚事,已是箭在弦上。

    他能做的,只有接下。

    然后,在这牢笼里,守住自己该守的东西。

    比如这把破军,比如边关的安宁,比如……姐姐在宫中的平安。

    至于那个荒唐王爷,言枭转身,不再看那飞檐。

    就当是多了一个,需要应付的麻烦吧。

    而此时揽月轩内,祁官正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那是昨日宫里赏下来的,说是聘礼之一。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是上好的东西。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将扳指随手扔进妆匣里。

    匣子里已经堆了不少东西,金簪,玉镯,珍珠项链……全是按聘礼规格送来的女子饰物。

    荒唐吗?

    确实荒唐。

    但比起这婚事本身,这些细枝末节的荒唐,反倒不算什么了。

    窗外传来隐隐的操练声,是听松院的方向。

    祁官侧耳听了听,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这位言将军,倒是沉得住气。

    也好。

    沉得住气的人,才值得合作。

    他关上了窗,将那操练声隔在外头。

    屋内的药香袅袅升起,混着淡淡的酒气。

    大婚在即。

    这场戏,也该唱到**了。

    只是不知道,到了掀盖头的那一刻,是他先笑场,还是言枭先掀桌。

    祁官想着,又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并蒂莲的药囊,在指尖捻了捻。

    那就……

    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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